淤泥村很安靜,方才於菟從山坡後麵經過,看到個抱著銅燈打瞌睡的少年郎。


    那應該是這隱匿蹤跡陣法的陣眼之一。


    於菟對陣法不是很在行,不過他仍舊能一眼看穿這陣法的陣眼所在。


    陣法分四重:人和、地利、天時、應道。


    神隱七星陣隻屬於地利級別的陣法,在於菟這種修仙大能麵前,就如同紙糊的一般,他若想破,動動手指便可。


    陣法並不能入於菟的法眼,他隻是好奇,布置陣法之人來自於哪一方仙宮,據於菟所知,落入玄北螽州的九座仙宮中,並未有擅長陣法的仙門福邸。


    長耳兔一蹦一跳停在籬笆小院前,悄無聲息。


    於菟甩了下衣袖,站在大兔子的背上,沒有作聲,隻是麵無表情盯著兩座院落看。


    矮屋中,老道張道禎猛然就站了起來,單手連連掐算,掐了半響,手掌緩緩落下,歎息道:“是福不是禍,算不出自有算不出的道理。”


    歎息過後,張道禎扯扯自己破舊道袍的衣領,推門而出。


    在張道禎剛才掐算之時,鐵將軍比他發覺於菟到來還要早。


    大公雞從窩棚裏鑽出來,跳到矮牆上,金色的雞眼盯著於菟看,最終仰起頭,衝著於菟喔喔直叫。


    鐵將軍在示威,它能察覺出,眼前這個不高的小人,對自己的白主人有威脅,它要替主人趕走這位不速之客。


    聽到大公雞的叫聲,於菟轉頭看向矮牆,他眼中忽而有了笑意,自言自語道:“玄鳥血脈?這小村子還真有趣。”


    鐵將軍仍舊在高聲啼鳴,於菟沒放在心上,可他座下的長耳兔忍不住了。


    那兔子眼睛更加透亮,赤色如同染血,三瓣嘴長大,露出一排尖銳的利齒,衝著大公雞咆哮一聲。


    “嗤啊!”


    奇怪的吼聲不似兔子,更似某種猛獸。


    大公雞的啼鳴聲戛然而止,縮著腦袋後退兩步,撲棱著翅膀飛到房頂上,它聳了。


    兔子不依不饒,血盆大口依舊張開,還有口水流出,似是想要吃掉大公雞。


    此時於菟摸摸兔子的長耳,笑道:“玉兒,莫要貪口腹之欲,這玄鳥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吃了要壞肚子的。”


    那兔子才抖抖耳朵,猩紅的舌頭舔了下嘴唇,不甘心地閉上嘴巴,可兩隻眼睛終究盯著大公雞,虎視眈眈。


    如此一鬧,奇怪的吼聲也惹得剛入夢鄉的鍾鳴醒來,他被吼聲嚇了一跳,一個鯉魚打挺便從床上跳了起來。


    睡眼朦朧的鍾鳴愣了片刻,逐漸清醒過來,他側耳傾聽,院外有聲響,悄悄透過門縫往外瞧。


    鍾鳴眯著眼睛,看到院外有一大團黑影,鍾鳴心裏咯噔一聲,反身回屋抽了絕響刀才急匆匆走出來。


    等鍾鳴走出來時,發現院外不止是一團黑影。


    他看到,一隻比馬匹還要高大的兔子身上站了個孩童,而兔子麵前是瞎眼老道張道禎。


    老道與孩童無聲站立。


    鍾鳴手裏提著刀,也不敢輕舉妄動,眼前情況不明,且不說他不敢隨意出刀,連詢問都不敢,生怕率先打破眼前的安靜,會惹禍上身。


    還是張道禎先作聲,他抬手作道揖:“小道龍門山丹鼎派張道禎,敢問前輩大名。”


    年過百歲的老道士竟然叫孩童前輩,這一幕看起來有些可笑。


    鍾鳴笑不出來,反倒心裏愈發緊張,他趕緊把絕響刀悄悄放到身後,暗道這事不簡單!


    反觀於菟先是打眼瞧了瞧張道禎,眼神略微失望地搖了搖頭,隨後他又看向鍾鳴,盯著他看了許久,把鍾鳴看得心底發毛,才傲慢問道:“你是何人?”


    眼前這個身著金絲錦袍,麵容如瓷娃娃般的孩童,讓鍾鳴心底裏打鼓。


    方才鍾鳴有猜測,此人可能是白玉京的仙人,因為他那副出塵的氣息與黎闕極像,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是來尋仇的?


    鍾鳴不確定,還是先審視局勢再說,他拱手道:“小生淤泥村村記官鍾鳴,見過這位大人。”


    也不知於菟是何來曆,鍾鳴隻能以錦袍判斷他是高官權貴亦或是仙人,一聲“大人”不為過。


    聽聞鍾鳴的名字,於菟微微挑眉,笑道:“原來是徐乾刀之子,怪不得命格如此古怪。”


    來人一語道出父親的名字,鍾鳴立即知道不簡單,他忙又作揖,問道:“大人原來是父親的故友,請問大人尊姓大名。”


    於菟輕笑:“我與徐乾刀可沒什麽情分。”


    鍾鳴略微尷尬,原來這孩童並不是父親故友,隻是知曉父親與自己的關係。


    於菟也並未回答鍾鳴的問題,他對鍾鳴沒了興趣,轉頭又看向張道禎:“原來你是張道靈的徒孫,那此處陣法,是你所布了?”


    不隻是鍾鳴尷尬,連張道禎也是如此,而且老道手心出了許些冷汗。


    眼前這位氣勢駭人的前輩多次詢問也不報名號,反倒直問神隱七星陣,很有可能是白玉京來尋仇,張道禎也有些怕了。


    真打起來,張道禎可能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想清楚利害,張道禎暗自摸了摸腰間玉葫蘆,應道:“正是。”


    “那就沒錯了,想必遠處亂葬崗的鎮壓之法也是你所布。”於菟又問道。


    張道禎手已經摸到葫蘆塞子上,他默不作聲。


    如此一問,鍾鳴也緊張起來,他暗自握緊閻羅絕響刀的刀柄,龍雀環微微顫抖。


    見張道禎不答話,於菟輕笑:“你不做聲,我當你默認了。”


    言畢,於菟忽而揮手一指,他身後突兀伸出張巨大的手掌,高高舉起,遮天蔽日,比鍾鳴的小院還要大上許多。


    紫色巨掌伸出食指,單指壓向張道禎。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鍾鳴都沒有反應過來,他隻感覺自己呼吸突然很困難,似乎周圍的夜風都靜止了。


    等他看到那巨掌之時,張道禎已經被一根手指壓到地麵上。


    老道雙膝跪地,兩隻胳膊也撐在地上,因承受巨力,身軀都在劇烈顫抖。


    他腰間的玉葫蘆一直能沒打開塞子,兩顆玄丹無法祭出。


    實力的碾壓,於菟實力遠高於張道禎,在他麵前,老道的確沒有還手的餘地。


    “還挺有骨氣,你的術法不如張道靈,資質也遠不如他,這股倔勁兒倒有幾分像,看來你丹鼎派教不得幾分術法,隻能教人強如山中青牛。”


    於菟又是輕笑,緩緩收回了手指,那半空中的巨手也隨之消失。


    四周壓力盡去,徐徐夜風吹來,鍾鳴隻覺得身上一鬆,沒有方才那種如背巨石的感覺。


    張道禎並沒有起身,仍舊跪在地上。


    於菟輕笑著從兔子背上跳下,他站到張道禎麵前,拍拍張道禎的腦袋:“小道士,你須知你丹鼎派的仙人祖師已仙逝,無人能護住你門派周全。


    如今這方天地間多了許些爭氣運的仙家,你丹鼎派作為前塵敗者,還是老老實實求個長生,莫要多管閑事。”


    張道禎沒做聲,他掙紮著起身,上半身已豎立而起,膝蓋也想離地。


    老道有骨氣,打不過也不認慫。


    “你還是跪著吧,你還不配站著跟我說話。”


    輕笑一聲,於菟轉過身去,可張道禎猛然間又突然跪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他身上仿若又壓了一座山嶽。


    於菟踱步走到鍾鳴麵前,抬頭望著鍾鳴。


    鍾鳴手中握刀,卻不敢揮,他心中有氣憤,替老道不甘,也認為於菟行事太霸道。


    但鍾鳴動不了,在於菟如洪荒猛獸的氣勢麵前,鍾鳴連呼吸都感覺困難。


    那是何其渺小的感受,仿若一粒沙碩在仰望山嶽。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鍾鳴隻能憤恨自己的弱小,升不起一絲反抗之心。


    仿若被命運扼住了咽喉,擺在鍾鳴麵前的隻有無盡的絕望。


    於菟並沒有向鍾鳴施壓讓他也跪下,隻是緩步走到鍾鳴麵前,小手拍了拍鍾鳴的側腰,他矮小的身材也隻能拍到鍾鳴的腰間。


    於菟仔細瞅了瞅鍾鳴的丹田位置,笑道:“小家夥,別學你爹當什麽武林俠客,練些不入流的禦氣術,容易惹禍上身。”


    話音剛落,鍾鳴便感覺到從側腰竄入一股涼氣,直搗他的丹田處。


    涼氣如針紮般在他的丹田內翻騰,疼得鍾鳴額頭直冒冷汗,他也不由捂著下腹蹲下。


    “也罷,小家夥,我幫你一把,習武莽夫當不得,不要跟我們求長生大道者爭天地氣運了。”


    於菟笑吟吟盯著痛苦的鍾鳴,他很滿意鍾鳴痛苦到扭曲的麵孔,兩眼笑得眯成一條縫。


    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於菟轉身飄到長耳兔背上:“今日算是給你們個教訓,今後我白玉京的事情,你們還是不要插手,我白玉京要你三更死,你們斷然活不到四更天。”


    言畢,長耳兔載著於菟蹦跳著遠去。


    鍾鳴瞥到於菟要走,心有不甘的問道:“你敢不敢留下名諱!”


    隨即傳來於菟銀玲般的笑聲,笑了半響才傳來他的應答:“雲上白玉京,人間淨月祠。


    我便是新唐新上任的淨月仙官,也是白玉京第二樓的樓主,我叫於菟。


    小家夥,你若氣不過,想討回來,來找我便是!”


    自始至終,鍾鳴沒有起身,他丹田的疼痛持續了很久,待到不疼了,他立即起身,做了一件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衝著於菟離去的方向,鍾鳴豎起中指:“代我向你祖宗十八代問好!”


    於菟已然走遠了,他是聽不到鍾鳴對他祖宗十八代的問候。


    揉揉下腹,鍾鳴直起身來,他立即探查一番,看看於菟到底對他動了什麽手腳。


    稍稍感應丹田,鍾鳴倒吸一口涼氣。


    鍾鳴的丹田內結了一層冰霜,無論是兩道真氣還是木靈團全如冰雕般冰凍在丹田內,不再旋轉。


    這個於菟好歹毒!竟把鍾鳴的丹田氣封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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