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說的話一定是被聽到了,不然不會如此模樣。


    要知道前幾個月白果沒有進宮的時候她見過幾眼的,那時候還沒有這種感覺。


    薛姨娘咬了咬嘴唇,看向月洞門裏麵。


    要是對方打罵、責罰,她還可以到老爺那裏哭一哭,求求情。


    可是現在這樣不吵不鬧、不聲不響,不說她錯了,不提責罰她,甚至不理會她,也不放過她。


    明明已經見對方提起來刀,卻不知道對方什麽時候砍下,這樣滋味太過於難熬了一些。


    “主子,我們還要跪著嗎”藍雙瞧著薛姨娘的臉色小心的問。


    “跪!”薛姨娘揉了揉自己發麻的腿,“剛才老爺急著進去沒有看到我們,我就不信一會兒出來還能不問一聲!”


    晚飯時,倪代柔不停的給白果夾菜,“珍珍嚐這個,覺得好吃嗎試試這個,怎麽樣這個甜口的,你咬一口,啊——”


    白果乖乖張嘴吃下,然後繼續乖巧點頭。


    倪代柔一雙眼睛滿是慈愛。


    桌子上的白明鬆和白明輝吃的一如既往,好像看不到這一幕。


    白明芷在倪代柔喂白果一口東西時就撇一下嘴,在喂再撇,周而複始。


    白明磊吃的艱難,不管什麽進了他嘴裏都有一種強行吞咽下去的感覺。


    “娘,你喂三姐的是我愛吃的!我也要!”白明芷看著倪代柔將一半喂進了白果的肚子,終於忍不住了,眼淚都在眼眶裏麵打轉了。


    白果從善如流的把盤子遞給身後的丫鬟,讓身後的丫鬟放在白明芷的麵前。


    倪代柔‘啪’的把筷子拍在桌上,白明磊手一抖,筷子掉地上了。


    白明鬆和白明輝從容的放下筷子,接過丫鬟遞上的帕子擦了擦嘴。


    白明芷也幹脆,站起身垂著頭走到白果麵前,語氣放軟說:“對不起三姐,我不是非要和你搶,但是娘說這道菜十天一做,我盼了十天才等到的……你要是生氣……給我留一口,我把我院子分你一半!”


    白果微愣,隨後心中一暖。


    她院子偏僻,所以她們都沒有去過,自然不知道她那裏有多好,隻是覺得她住的偏僻定是不好的。


    直說讓她搬過去住怕她多心多想,才借著這口吃的說出來。


    倪代柔神色緩和下來,重新拿起筷子吃飯,不參與小孩子之間的事。


    白明磊微不可見的鬆了一口氣。


    “吃完飯你去我那裏看看吧,正好消食。”白果揉了揉白明芷的腦袋,沒有直接拒絕。


    白明芷懵懵懂懂的點點頭,直到白果收回手白明芷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珍珍。”白玉堂突然出聲。


    白果放下筷子,微轉頭接過後麵遞上來的漱口水掩著唇漱完口,在用帕子擦去水澤,這才轉回身看向白玉堂輕聲詢問:“父親有什麽事”


    動作、言語、神態,都無一絲瑕疵。


    這一套|動作太過自然,太過於從容,讓白玉堂有一種自己不是和女兒說話,而是和宮裏麵的娘娘說話的錯覺。


    白明鬆和白明輝也看過去,那動作裏麵透露的規矩和標準讓兩人不自覺直了直脊背。


    白玉堂定了一下神,才緩聲問:“今天可有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


    白果仔細想了想,才點頭說:“看到了倆個丫鬟,在議論我。”


    白玉堂一哽。


    倪代柔嘴角帶上笑意,放下筷子漱口擦嘴,才輕聲糾正說:“珍珍,那是薛姨娘。”


    白果點頭表示知道了。


    白玉堂看白果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不得已開口問:“她議論你什麽了”


    白果垂下眼睛,沒有直接說話,過了幾息才說:“明天我去接祖母回來。”


    從她進宮開始祖母就到了京郊的寺廟裏麵祈福,今天她回來的消息已經送出去了,所以明天最有可能是祖母回來的時間,她去接是對的。


    隻是……


    遲鈍如白明磊都覺得現在氣氛不對了。


    倪代柔身為母親,總覺得是自己的孩子受欺負了,嘴角的笑意一下子也不見了,眼神開始發冷,但又怕嚇到自己的孩子,放緩了聲音說:“珍珍有什麽直接說出來就行。”


    白果這才略有些為難道:“叫人過來問一問吧,我隻是走過聽了一耳朵。”


    白玉堂放下筷子,擺擺手讓人去。


    桌上的飯無人在動,丫鬟們有序的開始撤下去,上點心和茶。


    白果安安靜靜的坐著,薛姨娘被帶過來的時候是被倆個婆子攙扶著。


    白玉堂掃了一眼,問:“你今天是不是議論珍珍了”


    薛姨娘哭得梨花帶雨,隻道:“這件事是奴婢做的不對,奴婢知錯了,求三小姐原諒奴婢吧……”


    “嗯。”表麵做戲而已,白果沒什麽意見。


    薛姨娘一頓,隨後哭得更是期期艾艾,“奴婢謝過三小姐!三小姐人美心善,奴婢的罪過就是跪斷這雙腿也是應當的。以後奴婢一定日日為三小姐祈福,讓佛祖保佑三小姐。”


    白果微皺眉,語氣猝然變的很冷,“我可有罰你”


    薛姨娘不說話,隻是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白玉堂,一雙眼中都是害怕。


    白果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茶,隨後才說:“既然薛姨娘認為是我在處罰你,那你就說說我為什麽要罰你。我雖然年紀小,但不至於你和丫鬟交談幾句,我就罰你。”


    薛姨娘渾身一震,絞緊了手裏麵的手帕,語氣哽咽說:“奴婢知錯了,求三小姐放過奴婢吧,奴婢以後絕對不敢了。”


    白果指節拂過茶托,將茶杯輕輕放下,才輕歎一口氣,“薛姨娘不想說就算了,要不是父親詢問,我也沒打算讓這件事鬧到這裏的。”


    白玉堂皺了皺眉,看向薛姨娘,“怎麽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


    薛姨娘手裏麵的手帕都快繳爛了,才抽泣著說:“奴婢……奴婢說三小姐身邊的丫鬟不安分。”


    話音落,白果直接站起身行禮,說:“女兒先告退了。”


    白明芷立刻跟上:“女兒也告退了。”


    白明鬆、白明輝、白明磊同時起身,齊齊道:“兒子告退了。”


    幾人迅速離開,像是屋子裏麵有什麽醜事一樣。


    而事實上,白玉堂一張臉漆黑。


    薛姨娘不解的看著走出去的幾人,在看向白玉堂,不懂這是怎麽了。


    她沒有說那些更過分的話,怎麽就好像已經說了一樣。


    “在未出閣的小姐麵前說這種話,薛姨娘的規矩怕是丟到狗肚子裏了。”倪代柔冷聲說:“郭嬤嬤,木板掌嘴五十。”


    “是!”郭嬤嬤直接將薛姨娘拉到旁邊,左右開弓的打。


    白玉堂臉色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


    他算是知道他女兒怎麽對這事沉默不言了。


    ……


    尚在黃昏,白果和白明芷等人出了院子,白明芷就忍不住問:“三姐你是怎麽知道她會說這件事的”


    “她不管說什麽,今天都逃不過去。”白果神色平常的向著兩位哥哥點頭,準備回院子了。


    “說起來我還沒有見過三妹的院子,不會是有什麽好東西不舍得給我們看吧”白明鬆帶著笑意詢問,其實是在指責白果邀請白明芷也不邀請他們。


    白果幹脆道:“大哥二哥小弟一起去吧,隻是今天可沒有準備,去了隻能喝茶。”


    白明鬆這才一副翩翩公子的樣子點頭。


    白明輝並不常去妹妹的院子裏做客,隻是想到白果在外麵養了十年,回來不足半年,怕是和他們都陌生了,那他們隻能多主動走動走動,讓白果別一副住在別人家的拘謹。


    白明磊沒什麽意見,一般都是跟在兩位哥哥後麵。


    白明芷高高興興的拉著白果走在前麵,又問道:“薛姨娘和你說了很嚴重的話嗎為什麽今天逃過不去。”


    白果輕笑揉了揉白明芷的腦袋,“對,她說了很嚴重的話,不管今天她說出哪一句,我都不會讓她體麵的走出去。”


    白明芷眼睛冒星星,“好厲害。”


    白明磊疑惑,“我出來的時候看到父親臉都黑了,就算是姨娘在三姐麵前說這事,也不用這麽生氣吧”


    白明鬆嗤笑一聲,“哪是因為在三妹麵前說這件事。”


    白明芷極快的接口:“是因為她說了丫鬟不安分,能用不安分這個詞就是說這個丫鬟瞧上父親了,女兒身邊的丫鬟有心思,可是父親怎麽會收這種丫鬟做姨娘,這要是傳出去是要敗壞白家家風和名聲的。這事兒父親壓還來不及,可是薛姨娘卻在膳廳裏麵說了,父親生氣才會黑臉,母親那樣說不過是給父親挽尊。”


    白明鬆繼續說:“這丫鬟是從二叔家帶回來的,也是在說二叔家不會管教,這要是扯出來,要讓二嬸沒臉。”


    白明磊更疑惑了,“是哪個丫鬟”


    三姐帶回來的丫鬟好像就兩個,其中一個還在……


    “你們身後跟著呢。”白果轉回頭看向後麵垂著頭臉色漲紅的別夏,“今日你讓我沒臉,就別指望我能給你留體麵,說說吧。”


    別夏就要跪,白果沒停腳步,“跟上來。”


    別夏隻能邊跟著邊說:“奴婢今天確實是給老爺送東西了,但那是因為奴婢想知道小姐為什麽還不回來,奴婢是先去夫人的院子的,但是夫人那裏的丫鬟說夫人不見人,奴婢這才向著書房那邊去的……”


    白果沒有回頭,“我什麽時候回來,是你能打聽的”


    別夏垂著頭,死咬著嘴唇說:“奴婢……”


    “今日母親早已經下過命令,不見客,你卻非要今天去找,是覺得今日我必死,父親必定會傷心,你好有機會表現嗎”


    別夏的一張臉一會白一會紅,急急辯解說:“奴婢沒有這樣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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