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人生命最後的希冀是如此揪心,空氣中隻剩下沉默的悲傷。李然拉著孫婆婆的手沉默滴淚,若是孫婆婆知道她現在毫無半點功夫,也不會那樣牽掛楊過,老人都疼最弱的那個孩子。


    可是現在誰才是弱者已經一目了然,李然不得不依靠楊過離開古墓,不得不依靠楊過在外麵的世界立足,這個世界對女人是如此苛刻,既然沒有武功高來高去,便隻能做一個老老實實的小女人守在後院過一輩子。


    然而,李然還是說道:“婆婆,你放心,我一定照顧過兒一生一世,我們兩個會好好的過一輩子的。”


    孫婆婆渙散的眼睛裏聚齊了一點晶瑩的喜意,手指也微微搭了搭李然的手心,似在安撫。終究還是垂了下去,眼睛也慢慢的開始閉合。李然隻覺心中一痛,緊握她的手,想要拉回來一些生命。


    “婆婆!”忽然門口楊過高聲喊道,一身濕漉漉的急速闖了進來。隻來得及看到孫婆婆慢慢揚起的一抹微笑,是那樣的安詳。


    李然再也忍不住將臉埋在孫婆婆臂彎痛哭,在她以前的生命中,沒有一種記憶裏有過一個女性的角色,這樣慈愛關懷過她。因此,她尤其感激孫婆婆的關愛,深覺當初不該離開古墓,更後悔沒有帶著孫婆婆突破這古墓的限製,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即使辟一處鄉野小村,過著溫馨又安定的日子,也比這陰冷的石室強。


    滿室嗚咽,楊過垂首蹲在石床一側,雙手攥緊,沉默的掉淚。在他身旁,是一包孫婆婆最愛的栗子糕和一些物什,原來他竟是冒著危險去外間買這些個東西。


    李然哭了一陣,便止住,站起身來,看了看楊過,又看了看他身邊的物什,歎口氣道:“過兒,去倒一些水來,咱們給婆婆梳洗梳洗,穿上她最愛穿的衣服。”


    楊過心中悲痛,沒有注意李然已經換了稱呼,急急的去了浴室,梁彥也跟了過去,兩個丫頭也去備置梳洗等物。


    眾人一起幫忙,一瞬便已齊活,李然親自幫孫婆婆梳洗停當,便將楊過叫進屋來,說道:“過兒,婆婆去的安寧,你不必內疚。你現在抱起婆婆,放入石棺中去。”


    楊過心中詫異,竟不停靈三日,便要下葬,便有點猶豫。李然知他所想,便歎氣道:“這便是古墓的規矩。”


    楊過隻得將孫婆婆抱起,一行默然跟上,直至將孫婆婆放入石棺,蓋棺時,楊過便是下不了手,扶著石棺不住掉淚,最後還是輕輕合上棺蓋。眾人齊磕三個頭,悄然退出石室。


    之後,眾人在石室中又呆了幾日,俱都沉默寡言,食不下咽。梁彥和趙花婉雖和孫婆婆沒什麽感情,但終架不住其他人的悲傷,亦是鬱鬱。


    李然細細的收拾了孫婆婆的衣物,閉了她房間的石室。便開始打點行李,孫婆婆親手做的衣服實在太多,卻是不便全帶出去,李然隻挑了幾件常穿的,其餘皆細細包好,並封好,隻盼以後回來再拿出去。


    一切收拾妥帖後,才對楊過道:“我們過兩日便離開這兒吧,蒙古人是否全都撤離了終南山?”


    “還有一些人守在各個路口,但密道的出口甚為隱秘,竟是無人阻攔,若要下山,自是無阻。”楊過回道。


    “過兒,下山之後,陪我去一個地方吧。”李然垂眼苦笑,“我很後悔沒帶婆婆下山走走,婆婆的家在雲南,離這裏幾千裏之遙。我便帶著她身邊的物什,去看看她的家鄉,讓她老人家葉落歸根。”


    楊過此時才聽到師姐的稱呼已換,心中酸甜翻湧,不知是欣喜還是其他。帶著幾分羞澀道:“那我們即刻便下山去吧。”


    李然笑道:“混說,你的行李還未打點妥當。”


    “幾件衣服而已,一會就好。”楊過笑,拉近了一點兩人的距離。終究不敢伸手去拉她的手,亦不敢稱呼一聲龍兒,隻靜靜的望著她。


    這些天的接連遭遇,李然臉頰瘦削了很多,一雙眼亦是微微紅腫,臉色蒼白,因沒有真力維持,渾身少了一份清冷,多了一份柔和。但她終究是個沉靜的女子,即使看起來如此惹人疼惜,你便也不敢隨意將她摟在懷裏安慰。


    楊過知道她終究還是那個喜歡在鬆枝上自由來去的女子,如今失去武功,便如飛鳥折翼,看在他眼裏,竟比他自己失去武功還要難過。“師姐,我們一定能找到恢複功夫的方法。無論是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無論他要我換什麽才給你醫治,我也毫不眨眼便答應。”


    李然輕輕笑了笑,抬眼望著楊過,見他滿臉嚴肅,隻得點頭道:“謝謝你,過兒。”說著,便將頭輕輕靠在楊過肩膀上,閉眼不語。楊過一動也不敢動,心神俱蕩,隻覺得這一刻比這一生以來任何時刻都要歡樂。


    李然見楊過身子僵硬,心中好笑,便更輕鬆的將身體重量都靠過去,輕聲道:“歐陽老前輩一個人回了白駝山?”


    “我們往北行了一段路,聽說蒙古兵攻上了終南山,義父便讓我回來救援,他一個人回了白駝山。”楊過答道,身體稍微放鬆了一點,“等我們從雲南回來後,便去一趟白駝山吧。”


    “恩,應該的。”楊過隻覺耳畔傳來的聲音似若夢囈,微微偏頭瞧去,見師姐竟然已睡著。這幾天她在人前雖未掉淚,楊過卻知道,定是在自己房內偷偷哭泣。


    楊過安靜的坐著,怕隻要稍微移動身子便吵醒身旁的人。但見她腦袋不停往自己懷裏慢慢下移,身子更是快要滑倒時,隻得輕輕將她抱入懷中。舍不得將她放到床上去,卻又怕她醒來責怪自己輕薄。


    他豈能不知,師姐終是對他沒有那種情意。不像洪淩波的那種溫熱的愛意,亦不似陸無雙執著的情意。若不是孫婆婆執意如此,師姐真的會。。。楊過不免沮喪。但是懷中人微微一動,他又不由的感覺幸福。自下山行走江湖後,喜歡師姐的人多若過江之鯽,臉皮稍厚者甚至以贈扇名義接近。師姐卻未曾給予半分顏色,而純為好扇。想起扇子,楊過又不免咬牙,拿起石桌上李然放置的紙扇,左右端詳。並不是那個少爺公子和蒙古王子送的,扇麵隻有山野水澗邊數枝細蘭,蘭花寂寞而芬芳,讓人觀之怡然。


    楊過望著扇麵靜默半響,笑了笑,又輕輕歎口氣。便站起身,抱起師姐去了她的房間,輕輕將人放到床上,蓋好棉被。往日若是這麽大的響動,師姐必然已是驚醒多時。此時,卻睡的尤為安詳。


    楊過怔怔立了一會,便轉身出門,招呼幾人收拾行囊。黃昏時分,李然便醒過來,一起用了飯,便從墓室底下渡水而出。


    因兩個小丫頭還有趙花婉不會遊水,楊過隻得來來回回三趟接送,幸而,以前就準備了很多不透水的密封氣囊,貌似是豬膀胱製成。隻是趙花婉並不知情,很是興奮的在手裏看來看去。梁彥終是忍也忍不住笑意,被趙花婉白了一眼,還道:“下回我偏學會遊水,叫你還笑。”


    梁彥隻得收了笑意,不過卻並不說破。直到眾人下得山來,進入安全的山野小道後,才告知趙花婉,她剛才用來渡氣之物是豬身上用來盛尿的。


    趙花婉隻當梁彥又是故意騙她,但看師傅裝作一臉不知望向別處,師叔亦然,另外兩位秀娘也是捂嘴偷笑。趙花婉信了多半,伏在路邊一陣作嘔。


    李然隻得安撫道:“這都已經洗淨了的,何況,也是它救了你一命。”


    雖說如此,趙花婉仍然臉色蒼白,一路上都未給梁彥好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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