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微有怔神,似乎是在掂量宋青書話中含意。少時,彎唇揚起一抹燦爛笑意,道,“青書,我查了近月的日子,下月初六是個黃道吉日,你瞧可好?”


    宋青書一口飯差點沒能忍住噴了出來。


    毛的,她居然連日子都已經定好了。


    放下碗箸,那已到嘴邊的咧罵被宋青書給硬生生吞了回去——雖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如今見她這樣,他也沒那個幸災樂禍的心思。


    “芷若,”宋青書走到窗口站定,正色道,“你難道沒有感覺,你練九陰白骨爪已經練到走火入魔了嗎?什麽‘成親’‘定日子’這種話,換了你以前,敢說?”


    周芷若一怔,隨即回神笑了笑,“以前如何,現在又如何?我變了嗎?為何我絲毫未有察覺?”


    宋青書嘴角抽了一下,無視額頭青筋暴動,隱忍道,“就算我沒了解你十分,至少也有一半。要在以前你敢這麽直白的跟我說要成親,打死我也不信。”


    周芷若婉約一笑,並不覺宋青書的話有何不妥,“從前不敢說,不代表我心中未有想法。如今我敢說了,你該替我高興才是啊!”


    宋青書隻氣得想要掀桌。


    “我為你高興我才走火入魔了!周芷若,周姑娘,周掌門,你醒一醒,站在你麵前的宋青書,好吃懶做天生無賴,你是眼睛長膝蓋上了才看上我的嗎?”


    周芷若偏頭朝宋青書認真打量了兩眼,見他臉上掩不住對自己的嫌惡,心中一股失落如漲潮的海水般洶湧而出。


    “宋……宋師兄……”


    周芷若嘴唇輕輕嚅動,原本帶著些許茫然、不解的神情霎時斂去,眸子裏瞬間籠上一層震驚,“宋師兄……我,其實我……”


    宋青書眉頭一挑,卻未發言語,隻靜靜看著周芷若。


    對於她時好時壞的狀態,他已體驗了多次,未免再上當,他隻管掩下心中驚訝,靜觀其變。


    周芷若往前走了一步,靠近窗口道,“宋師兄,我,我不知道……”


    瞧著周芷若眼中的迷惘無助,比起往日的癲狂似乎微有清醒,宋青書盡管心中仍有不悅,口氣卻柔和了一分,道,“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去了。你練功走火入魔,整個人都瘋了。現在你清楚了,趕緊把我放出去吧!”


    周芷若的眸子依舊茫然,仿佛未聽見宋青書的話般,喃喃日語著,“宋師兄,你真這般討厭我?難道你對我,從未有過一絲的心意?張無忌有什麽好的,他不過是個男人,你們不可能在一起的……”


    宋青書聽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也沒認真聽進去幾句,隻依稀有“張無忌”“不可能”等語落入耳蝸,宋青書心下快速連貫了一下,猜了猜她的意思,為讓她早日死心,遂果斷道,“我沒喜歡過你,從來就沒有。就算沒有張無忌,我也不會喜歡你。”


    周芷若突然眼眸陡地一下瞪大,死死凝視著屋中之人,水漓清眸裏閃著一絲微不可見的矍燃大震。


    宋青書見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陰晴不定,正想著會不會惹得她狂性大發之時,周芷若陡地一下大笑起來,秀麗的臉龐略帶幾分扭曲,“宋青書,你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死心了嗎?你趁早打消去張無忌身邊的念頭,就算我得不到你,也絕不會讓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受世人唾棄。”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她神色微有黯然。


    宋青書怔神,定定看了她片刻,啟唇道,“芷若,我答應你。”


    周芷若笑意愕然遏止,“你……你說什麽?”


    宋青書笑道,“你不是想和我成親嗎?我答應你就是了。現在離下月初六也沒幾天了,你也總該讓我親自看看新房,試試新郎官的新婚禮服不是?”


    周芷若眉尖一挑,一道深光自眼底飛閃而過。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答應和我成親,隻是為了獲得自由嗎?”


    宋青書笑笑,“是又咋了?現在我的內力被壓製著,對這裏也不熟悉,肯定逃不掉的。既然各有需求,為什麽不答應?”


    歎了口氣,以退為進道,“機會就這一次,你要覺得不好,我也不勉強你。但是以後也別想我再答應成親一事。”


    周芷若雖不全然盡信宋青書,卻心知他所言頗有道理。如今這地方遠離峨眉,任憑張無忌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找來。何況宋青書又被禁了內力,更是沒法自行下山的。


    這般一想後,遂一口答應,“今日不便,明日等我親來接你。”


    宋青書嘴角掠過一絲如釋重負的笑,麵上卻不動聲色應道,“都行。”


    協議達成,周芷若一掃往日的茫然癡狂,露珠般清亮的眸子裏愈發閃爍著熠熠彩光。又和宋青書細說了些成親之事,才羞澀下山去了。


    次日,周芷若果真將宋青書放了出來。


    等走出那間屋子,宋青書才驚見那屋子的背麵外麵竟是懸崖,小半個屋角已經懸在空中,隻因這些日子他隻能從一扇窗口去看外麵,所以才不知道屋後卻是這般情景。


    宋青書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暗道,幸好我不知道,不然每天這麽懸在空中,多半是要嚇得睡不著覺的。


    再看屋前,鳥語花香,自有另一番景象。宋青書隨口問道,“這麽高難度的地方,你是怎麽找到的?”


    周芷若抿唇一笑,“小時候,爹爹上山采藥,帶我來過這兒。當時這裏隻有一間破舊的茅屋,其它這些,都是我後來親手布置的,你可喜歡?”


    宋青書不得不在心裏再度感歎了一把周芷若的怪異品味,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點頭,“喜歡,太喜歡了。”


    周芷若臉上飛起一抹嫣紅,半垂了眼瞼在前頭領路,“順著這條小溪過去,還有一處屋子。咱們……成親,就在那兒。”


    宋青書也沒覺有多高興,但見周芷若這般嬌柔羞澀,不覺既可惡又可憐,。


    “你決定吧!你弄的,咳、我都喜歡。”


    宋青書幾乎是從牙縫裏迸射出的這句話。


    事實證明,甜言蜜語絕對要比惡語相向來得更加動心。


    周芷若大喜,恨不得將心掏出來送與宋青書,為其煲湯製袍,從不假手與人。


    看她這般殷殷切切,宋青書暗道,要是沒有張無忌那事,她也沒有走火入魔,能娶個這樣的老婆,也算值得了。


    宋青書體諒她是因練九陰真經而導致的神誌不清,也不想太過難為與她,在完善逃走計劃前的幾日裏,對她也算和善。


    過了兩日,無意中撞見周芷若仍在修煉九陰白骨爪,宋青書猶豫再三後開口勸她別再繼續,隻練半本是極難達到頂峰之境的。周芷若正值緊要關頭,哪裏肯聽宋青書的勸言,見他在旁礙事心中起煩,一掌震上他胸口將他推出門外,才覺心情稍有清靜。


    這一掌力道並不算輕,若是內力猶在,宋青書迎身接下也可毫發無損。但如今內力被禁,周芷若正值氣頭上揮出的一掌近七成功力,宋青書整個人飛出倒地時,隻覺胸口一陣翻騰,氣血上湧大有欲吐之意。


    強忍著喉間的腥甜蹣跚起身,宋青書倚著牆喘氣道,這女人性情陰晴不定,老子一定是被門板夾壞了腦袋,才會去同情她。


    正靠牆休息,丁敏君站在幾丈開外的地方朝他點頭,宋青書按著胸口一步步挪過去,拉扯著嘴皮子悶聲問道,“你是來兌現承諾的?”


    丁敏君勾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眼睛裏有著一抹說不出的陰冷算計,令宋青書倍感反胃。


    “差不多了,等我再布置好,你就可以走了。”


    “布置?”宋青書眉頭微蹙。


    “我自有我的對策,你別問,也無需知道。下山之後,峨眉派的事一概與你無關。”


    宋青書極不喜歡丁敏君口吻中的強硬。


    “你們峨嵋派的事我管不著,也不想管。”


    “那好。”丁敏君也不含糊,爽快點頭,“你可記住剛才那句話。我要走了,我擅自跟著掌門來這兒,被她發現就不好了。”說完,也不等宋青書有所反應,急匆匆轉身離去。


    宋青書目送丁敏君消失在屋前竹林的無形陣法之中,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當初怎麽就沒學一學陣法呢?這遭被困得真是既無奈又冤枉了。


    周芷若練功完之時,宋青書早已回屋弄了些熱水來悟了悟受掌之處,雖還有些刺痛,但也忍得住,遂未有向周芷若提及。可笑的是,周芷若也儼然已經忘了她對宋青書揮出的一掌,笑意盈盈地招呼他一同入座吃飯。


    三日後,周芷若帶來了一套大紅的新郎官錦袍,隨同前來的,還有四名峨眉派的女弟子。


    周芷若將宋青書和錦袍一同送入房中,笑道,“本該我親自服侍你試衣才對。隻是錦儀師姐說,大婚前新娘和新郎諸多見麵,是不吉利的。我就在那邊屋裏等你好了。”


    周芷若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意離去。


    那四名峨眉女弟子迅速關上門,低聲道,“等一下會有師妹去絆住掌門,你就趁這個機會離開。”將一錦緞塞入宋青書手中,“這是出五行陣的路線圖,你照著走便是了。”


    宋青書接過圖,少停半晌後問,“你們怎麽不幫自己掌門,反而來幫我?”


    四人沉默。其中一女子道,“她已經不再是我們從前的那個周師妹了。武當、明教,峨嵋派一個也惹不起。放你走,才是上策。”


    宋青書問道,“這是你們的意思,還是丁敏君的意思。你們放我走,周芷若會不會為難你們?”


    那女子勉強笑道,“念在同門之誼上,掌門不會太過為難我們的。至於其它的,宋少俠請莫多問。速速離開吧!”


    見她們不願多說,宋青書也不多做停留,接過地圖便往外走去。繞過周芷若的房間進入竹林的五行陣,依照圖中所指走出陣法後,隻見一條羊腸小道往山下延去。


    宋青書心中大喜,顧不得胸口那一陣陣牽扯的餘痛,順著小道飛奔往下。也不知跑了多久,眼看著山腳已然近在眼前,宋青書停步大口喘氣,正欲一鼓作氣跑完全程之際,張無忌的身影從道路的盡頭急速飛來,在他麵前止步。


    “師哥!”張無忌一步上前將他擁在懷中,直到感覺宋青書和自己的心跳逐漸融在一起,才有了失而複得的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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