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克站在空蕩蕩的原屬於趙敏的帳篷裏,手上摸著趙敏掛在柱子上的犀角彎刀,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嘴上還浮著淺笑。


    “歐陽公子。”歐陽克早在那人進來之前,就收斂了表情,將手負在身後,回複了之前的冷傲模樣。


    “都準備好了?”歐陽克沒有回身,朝魯孟站在他身後,微微彎著腰低著頭,郡主有過命令,她不在的時候,要聽從歐陽克的指示。


    “是,那日郡主召集的十個人都已經在帳外候著了。”


    “嗯,那我們盡快啟程,以免耽誤了營救敏敏。”


    “是。”


    “大汗,我們什麽時候發兵?”郭靖一聽成吉思汗要攻打撒馬爾罕城,頓時坐不住了,卻看見其他四位王子紋絲不動地坐在原地,有些異樣,平日裏趙敏和這四位王子關係都不錯,尤其是拖雷,所以他們現在這麽安靜,有些想不明白。


    “傍晚時分,歐陽克離開這裏以後。”成吉思汗也坐在原地,抿著酒杯,卻遲遲不見他放下,原來,他也不是不緊張趙敏。


    “可是……撒馬爾罕城固若金湯,我們如何能破城而入,救得姑姑出來?”


    “郭靖,你錯了,我們不僅要救出敏敏,還要擒住摩訶末,殺掉完顏洪烈。”


    “對,殺完顏洪烈。”郭靖一聽到這個名字,立刻紅了眼睛。


    國仇家恨,加在一起讓郭靖熱血沸騰,一時忘了問如何破城的問題。


    *  *  *


    “皇上,王爺,歐陽公子回來了。”


    “哦?我們去看看。”


    城牆上,燈火通明,兩排軍士站得整整齊齊,嚴陣以待,夜間撒馬爾罕城的守衛比白日更加嚴密,就是防止蒙古大軍趁著夜色偷襲。


    那十個蒙古黑衣大漢,看似低眉順目低頭走路,實則暗自留心著周圍的情況,有歐陽克帶著,他們沒有受到守衛盤查,順利進入了撒馬爾罕城,同時他們也留意到城牆西麵和禿木峰相連的地方,守衛更加森嚴,弓箭手都集中在那裏,不知是誰出的主意,將柴火也堆在那裏,防止有人從天而降,因為燃燒柴火所產生的熱氣可以影響他們落地的方向。


    “看什麽看!”突然,一個騎在馬上的花剌子模衛兵,一下子用手中的馬鞭抽打其中一個黑衣人,防止他到處亂看,本來花剌子模人和蒙古人就結怨已久,所以這次他們仗勢欺人也是不足為怪。


    “把他們眼睛都蒙起來!”完顏洪烈一聲令下,幾個花剌子模衛兵就把他們的眼睛蒙了起來。


    “歐陽公子,辛苦你了。”完顏洪烈熱情地拉著歐陽克的手,將他領進花剌子模金碧輝煌的皇宮。


    *  *  *


    “王爺,他們不會漢文,所以如果他們改動了一詞一句,必然讀不通,這也是趙敏的一大疏忽,如果她不是那麽小心謹慎,用懂漢語的人來背誦,恐怕還有作假的可能。”


    完顏洪烈笑著點頭,“恩恩,歐陽公子說的有道理。論起計謀,還是歐陽公子略高一籌啊。”


    歐陽克聽了誇獎,得意地搖著扇子,笑看楊康。楊康陰沉著臉,卻不敢發作,隻得轉身離去。


    臨走時,聽見完顏洪烈命令下人將那十個大漢帶到囚室中默寫武穆遺書。


    “姑姑,姑姑,醒醒。”楊康又偷偷溜進關押趙敏的房間,趙敏自被俘以來,滴米未進,喝水也很少,身體越來越虛弱,顯然是撐不了多久了。


    “……嗯……”趙敏嚶嚀了一聲,表示她已經清醒,卻坐不起來。


    “姑姑,歐陽克帶著你的十位心腹,已經進了撒馬爾罕城,為……”楊康一頓,狠狠心,終於告訴趙敏真相,“為……完顏洪烈默寫武穆遺書。”


    “什麽?”趙敏突然睜開了眼睛,卻雙眼無神。


    “姑姑,姑姑,你上當了,歐陽克一直在騙你,從那日我爹娘死在完顏洪烈手中開始,他接近你,他討好你,其實都是在欺騙你,姑姑,姑姑,你快想想辦法吧。”


    “小王爺,何事如此心煩,不如說出來讓小可也聽聽,沒準會有解決的辦法呢?”歐陽克突然翩翩駕臨,扇著鐵扇,笑得挑釁。


    “歐陽克……康兒說的是不是真的?”趙敏聽了他的聲音,突然來了精神,眼神也有了焦距,狠狠瞪著歐陽克。


    歐陽克卻依舊笑得雲淡風輕,仿佛背叛已經成了他的家常便飯,即便被拆穿了麵具,仍舊麵不改色。


    “是,或者不是,都已經不重要了不是麽。”歐陽克的笑容中,帶著七分的嘲笑,三分的殘忍。


    “歐陽克……我恨你!”


    趙敏咬著牙,吐出這六個字,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氣,坐在原地大口地喘氣,嚇得楊康趕緊喂了她一顆丹藥,吃了藥,趙敏氣息漸漸平穩下來,心情也平靜許多,然後,她竟然笑了出來,雖然麵色蒼白,那笑容卻仍舊美得讓人不舍的移開視線,歐陽克定定看著她,有些陶醉。


    “也差不多時間了……”趙敏低低自己說著話,歐陽克剛想上前聽個清楚就聽見外麵“轟”地一聲,巨大的響聲貫徹雲霄,地動山搖。


    趙敏此時笑得更加得意,“你們漢人有句話,運籌帷幄之間,決策千裏之外,說的,恐怕就是我了。”第一次,連楊康都是第一次看見趙敏這樣得意,這樣自信,“歐陽克,對不起了,我們後會有期吧。”


    歐陽克頓覺不對,上前想要阻止趙敏,卻被楊康擋住,此時外麵突然又衝進幾個人,歐陽克一看,竟然是周伯通、丘處機和尹誌平。


    丘處機和周伯通聯手纏住歐陽克,歐陽克一時雖輸不了,卻也難以脫身,趙敏摸出懷中的東西,擲向歐陽克。歐陽克用扇子一擋,卸掉大部分力道,又一轉一托,看清那東西,便立刻放進懷中,看向趙敏,卻發現趙敏已經被楊康和尹誌平救走了。


    *  *  *


    那十個大漢,各懷技藝,由於完顏洪烈的疏忽,沒有將他們分開關押,而導致他們聯手打死了看守他們的守衛,潛了出去。


    其中有一個叫做旺布理的人,即使閉著眼睛,走到完全不認識的地方,也會將路記得清清楚楚,輕易就帶著精通火藥,身上更是帶了引星烏旺阿普來到草料庫,引燃了禿木峰下的那堆草料,然後趁亂潛進火藥庫,引燃了對方在那裏的軍用、民用火藥煙花,也就是歐陽克所聽到的那一聲巨響。


    也正是這火光衝天,給了城外五裏處的成吉思汗信號,成吉思汗立刻點兵擂鼓,想撒馬爾罕城大舉進攻。


    城內卻因為那十個人的搗亂而慌作一團,摩訶末的親兵都以為來了此刻,大舉保護在摩訶末的身邊,而疏於對趙敏這邊的防範,導致黑衣人順利找到趙敏,將其保護起來。


    “姑姑,我要去殺完顏洪烈,你先走。”


    “不行我和你一起。”


    “姑姑,你身負重傷,還是先走吧。”楊康堅決不讓趙敏跟著,還讓尹誌平和趙敏一起。


    趙敏也實在沒那個力氣和他爭,便同意了。“那你注意安全,完顏洪烈可沒那麽簡單。”


    城中亂作一團,黑衣人趁亂將城門中的三十多個守衛殺了,躲在弓箭手看不到的城門中,其中有個力大無窮的人,一手就將需要五個人同時使力才能抬起的撒馬爾罕城門門閂,將城門大開,以方便成吉思汗大軍進入。


    *  *  *


    “王爺。”與周圍的慌亂完全不同,歐陽克仍舊是一副淡然的樣子,搖著扇子走近準備逃走的完顏洪烈身邊。


    “哦?歐陽公子?”完顏洪烈吃了一驚,隨即變得鎮靜下來,“你說的什麽背叛啊,武穆遺書的都是你為了騙取我的信任而編出的謊言吧,你就是愛著趙敏,就是要來救她,所以不惜連她都騙進去,才好騙過我們所有人,是不是?”


    歐陽克仍舊是笑,“是,或者不是,真的有那麽重要麽?”讓人摸不清楚。


    “那麽,你現在是來殺我的麽?”


    “不是。”


    聽了歐陽克這句話,完顏洪烈長舒一口氣,不管歐陽克站在哪麵,隻要他不是來殺他的就行。


    “父王!小心!”完顏洪烈剛放下心,就聽見楊康這聲大叫,就感覺麵前一陣陰風,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便被楊康向後一拉,險險避過歐陽克的掌風。


    “歐陽公子你!”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完顏洪烈,就聽見歐陽克柔柔開口,“王爺,在下確實不是來殺您的,隻是,在下是來幫小王爺完成願望的。”


    然後歐陽克緩緩轉身,“小王爺,你已經救過他三次了,在下告辭。”微微一鞠,嘴角卻忍不住向上翹,歐陽克風度翩翩地搖著扇子走遠,所到之處雖然仍舊喊殺聲亂成一片,卻絲毫不能影響他的泰然。


    確實如歐陽克所說,楊康發過誓要救完顏洪烈三次,以報他的養育之恩,然後再親手殺了他,報親生父母之仇。


    在溧陽歐陽克趙敏救了程瑤迦之後,黃蓉跟蹤完顏洪烈和楊康來到義莊,楊康一救完顏洪烈;大內禁宮,瀑布後的密室中,楊康傷了郭靖二救完顏洪烈;現在,楊康算是從順水推舟的歐陽克手裏三救了完顏洪烈。


    所以,養育之恩算是報完了,下麵,該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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