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湯宗不說話,紀綱冷笑一聲,“湯大人,廢話休要再說,人我已經帶來了,今天抓誰”


    “今天誰也不抓。”湯宗道。


    紀綱一愣,這就有點轉不過來彎來了,“湯大人,誰也不抓,你如何查案”


    “紀千戶,查案可不是非得用鞭子,正好你今天來了,本官也正好要去一趟錦衣衛。”


    紀綱瞪眼,“怎麽,你要抓我們錦衣衛的人”


    湯宗沒好氣道,“紀千戶,你怎麽就知道抓人本官要去你們錦衣衛的證物房,再看一看那尊天鵝座大梵天四麵佛的殘骸。”


    “要看殘骸”紀綱聞言一愣,似乎有點不願意,眼珠子轉了轉,“湯大人看那玩意幹什麽,佛頭炸的四分五裂,天鵝座也裂開了,有什麽好看的”


    看他這樣一副不願意配合的樣子,湯宗眼睛一瞪,“紀千戶,你是協助本官辦案,本官說怎麽做就怎麽做,頭前帶路!”


    “哦,行行行,你現在官大,看看就看看去,走!”


    紀綱見他語氣很重,隻能低頭,不情不願地帶人折返,朝錦衣衛衙門而去,車在行笑嘻嘻的給湯宗伸出個大拇指,兩人相視一笑,跟在了後麵。


    大理寺和錦衣衛相去不遠,都在長安街旁邊,很快就到了。


    紀綱已經成了千戶,錦衣衛門口不再似往日那樣有人殷勤迎接他回府,反而變得冷冷清清,不過進入大門之後,錦衣衛上上下下還是對他極為客氣。


    湯宗心裏很清楚,紀綱雖說被貶成千戶,能夠享受的禮儀待遇低了,但依舊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不容得罪,況且新任錦衣衛指揮使還沒有被任命,而且恐怕也不會有新的了,那個位置多半還是紀綱的,錦衣衛裏稍稍有點心眼的人其實都明白。


    紀綱帶著湯宗和車在行在錦衣衛東拐西拐,來到了證物房,這裏被重兵把守。


    推開門,紀綱當先走了進去,“湯大人,這裏就是證物房,想看就進來看吧。”


    湯宗邁步進去,四下看了看。


    這證物房很大,證物也很多,凶器,贓物,甚至骨架,一堆堆疊放齊整,最前麵都用木牌寫好是哪一件案子的證物,整整齊齊,明明白白。


    紀綱雖然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但哪怕是屈打成招,這一塊做得卻也著實不錯,麵上總過得去。


    證物房最中央放著一隻雕刻著暹羅國山水圖案的金絲楠木大箱子,前方也放了個木牌,上麵寫著“奉天殿刺駕案證物”幾個字。


    三人走近跟前,紀綱伸手就從懷裏掏出鑰匙,準備打開箱子。


    “等一等。”湯宗攔住,看著他手裏的鑰匙,“紀千戶,這鑰匙你就一直帶在身上”


    紀綱回頭,“不帶在本指......我身上,帶在誰身上這等貴重要物品,鑰匙隻有帶在我身上才最是保險!”


    “哦,也是。”湯宗笑了笑,心說你這麽貪財的人才最是不保險,“你打開箱子吧。”


    “湯大人要是想自己帶,我大可以給你。”紀綱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沒有立刻動手。


    “不用,還是帶在紀千戶身上保險。”湯宗笑嗬嗬道。


    紀綱冷哼一聲,打開了箱子。


    頓時,純白色的翡翠,金黃色的黃金碎片,照亮了整個證物房,讓人看的眼中冒光,直流口水。


    三人向箱中看去,隻見翡翠雕琢的天鵝座已經裂開,鵝頸斷裂,大致還能保持外形,鵝背上的洞口大開,裏麵金光一片,全是半寸多厚的黃金碎片,被收集到了一起。


    暹羅國王乍侖篷確實有夠實在。


    除了黃金碎片,還有幾根熟鐵製成的鐵架,周圍掛著許多破碎的鐵輪,許多根絲線尚且胡亂的纏在上麵。


    “咕咚——”


    三人看的眼冒金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縱然一生清廉的湯宗,此時也是如此。


    這還是他第二次見到這尊寶貝,第一次是在三法司會審取證的時候。


    這尊黃金四麵佛連同翡翠天鵝座,少說也有上千斤,價值難以估量,誰看了不眼紅


    “嘖嘖嘖......”紀綱邊搖頭便歎息,“可惜了,裏麵的黃金倒是不至於折價,這純白翡翠可就可惜了,這麽大塊價值何止千金可惜裂了。”


    湯宗笑道,“看來紀千戶不懂工藝品的價值呀,這尊四麵佛何止是材料價值千金,這工藝也同樣價值連城!”


    說著右手指向四麵佛殘件,轉頭對車在行道,“這尊天鵝座大梵天四麵佛內部,有數千黃金碎片,全部被這絲線串起,這絲線是虎筋製成,最是堅韌,當按下天鵝雙眼的機關,鐵架便會豎起,緩緩旋轉上升,支撐整個四麵佛,同時鐵輪帶動絲線,絲線帶動黃金碎片,包裹鐵架,最終組成四麵佛。”


    車在行聞言驚歎不已,“大人,這真是鬼斧神工之作!”


    “嗯。”湯宗點頭。


    紀綱一臉不屑的看著兩人,“湯大人,你給他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說這些幹什麽他能聽得懂”


    “紀綱!上次是我大意,不作數,有種再比過!”車在行聽了就來火,他本就與紀綱有仇,被關在南鎮撫司打了個半死,紀綱這一說,他立刻瞪眼就要幹架,關你是什麽指揮使還是什麽千戶。


    “好呀。”紀綱冷笑。


    “在行!”湯宗攔住,“你這臭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紀千戶年歲比你大,官職比你高,說你兩句又能怎麽樣呢”


    回頭見紀綱一臉得意,又道,“紀千戶乍然貶官,難免不爽利,你便是挨他幾句不鹹不淡的撒氣又何妨,他一個錦衣衛千戶,還能撤了你大理寺幹事的職不成。”


    紀綱見他有意擠兌自己,故意揭短,立刻變了臉,脫口就想罵人。


    可想到人家現在怎麽說也是皇上給自己指定的上司,話到嘴邊又生生吞了回去,氣的直哼哼。


    “湯大人,看也看了,咱們該走了吧”他冷言冷語。


    湯宗一笑,“不著急,咱們把這證物打開,將黃金碎片,絲線還有鐵架一一整理出來。”


    “是!”車在行立刻就要動手。


    可紀綱卻急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攔住,張開雙臂護住貢品,“湯大人,這可是價值連城的證物,豈能容你這般翻騰”


    湯宗道,“證物就是證物,哪怕它價值連城,也是尋找線索的證物,在行,搬!”


    “是!”車在行立刻又要動手,可卻被急眼了的紀綱一把推開,“湯大人,你可想好了,這麽貴重的東西萬一少了一塊黃金碎片,那可都是大罪!”


    湯宗奇怪,“紀千戶,你急什麽這裏有我,有你,還有在行,六隻眼睛,還看不住一尊證物”


    “紀大人,還請讓一讓。”車在行嘴上說的客氣,但手上卻不客氣,上去一把推開紀綱,搬起一塊裂開的翡翠就挪出了箱子。


    嘩啦啦——


    裏麵的黃金碎片立刻傾斜下來,散了一箱。


    紀綱盯著滿箱的黃金碎片,回頭看向湯宗,“湯大人,這尊貢品你老人家敢動,我紀綱可不敢動,你們在這呆著,我可要走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


    “站住!”湯宗大喝一聲,紀綱回頭。


    “理順這件亂成一片的證物,這麽費神的事情,錦衣衛官兵不能參與,我和在行什麽時候能做完”


    “湯大人,那可不幹我的事。”


    “不幹你的事紀千戶可不要忘了,皇上要你輔助本官查案,而且隻給了一個月時間,若是在這裏耽擱了,到時交不了差,恐怕本官也還不了你那身四獸麒麟服了。”


    見湯宗又搬出來皇上和官服壓自己,紀綱最終還是服軟,“哦,行行行,一起來。不過湯大人,我可說好了,萬一出了什麽差錯,皇上怪罪下來,可不關我的事。”


    他當先蹲下,開始擺弄。


    “能出什麽差錯”湯宗看他一眼,也蹲下幫忙。


    這尊四麵佛過大,裏麵部件種類不多,但數量繁多,等三人全部擺弄完,天都已經黑了。


    地上,鐵架一堆,虎筋絲線一堆,純白翡翠一堆,黃金碎片一堆,按照身體部位碼放整齊。


    湯宗皺著眉頭細細查看,果然再沒有發現牛胃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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