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真師傅,是我呀。”玄武上前道。


    圓真看到玄武,臉上浮現笑容,“哦,原來是玄武呀。”


    他剛說完突然看到身後穿著飛魚服的紀綱,臉色頓時大變,“錦......錦衣衛,你們稍等,小僧這就去通報方丈!”


    說完就要進寺,玄武急忙攔住,“圓真師傅,不要害怕。”


    指了指湯宗,“這是我爹,是來見我師傅的,他們是多年好友。”


    “哦。”圓真雖然聽著,卻依舊盯著紀綱,“既然如此,通寂師叔在藥房,我這就領你們去。”


    他依舊緊張不已,擺開請的架勢,手卻抖個不停。


    湯宗笑道,“小師傅,我們隻是來拜訪好友的,你不要緊張。”說罷當先邁步走了進去。


    紀綱走過圓真身前,笑著道,“你這和尚道行可不太行啊,無想無想,你想的這也太多了吧,飛魚服算什麽,下次我穿著四獸麒麟服來,還不嚇死你”


    “是是是。”圓真滿頭冷汗,“小僧道行尚淺,大人說的是。”


    進入寺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山丘上建造的大雄寶殿,陣陣佛音正是從這裏傳出。


    山丘上石階盤旋,直通殿門。


    最前方,是幾隻香爐,青煙嫋嫋,有幾個香客正在上香。


    湯宗停步,“既然來了,自當禮佛。”


    圓真聽了,趕忙殷勤的去點香。


    湯宗走上前,接過他遞過來的香深鞠三躬,插入香爐,又從懷裏拿出幾兩碎銀,放入功德箱。


    轉身問紀綱,“紀千戶可要上香禮佛”


    紀綱雙手懷抱,“不用,我隻信皇上。”


    湯宗不再多言,對玄武道,“玄武,帶我們去見你師傅。”


    “好的爹。”玄武應道。


    圓真見他沒有再讓自己帶路,擦擦汗,直接奔到大雄寶殿後麵通報方丈去了。


    玄武帶著四人繞過大雄寶殿,在一座木屋前駐足,“爹,我師傅就在裏麵。”


    湯宗看去,這木屋雖小,搭建的倒是精致,裏麵傳來屢屢藥香,周圍是一片竹林。


    “哈哈哈,正傳老友,我們怕是有八年未見了吧”


    木屋裏,走出來一個年過花甲的消瘦老者,笑吟吟的捋著灰白相間的胡須,一身灰布僧衣,頭發盤起來,紮了塊方布,頗有一番世外高人的模樣。


    “守常兄,的確是八年不見了。”湯宗笑道,兩人四目相對,都閃現著久別的欣喜和淚光。


    “師傅。”玄武跪下磕頭。


    “起來吧。”那老者看都沒有看他,上前拉住了湯宗的手,“正傳兄,快,裏麵坐。”


    兩人正要進去,站在最後麵的紀綱一臉震驚的看著這老者,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你......你是......你是當年的神醫程湯”


    這老者的確是程湯,建文朝太醫院的禦醫,當時他隻有四十多歲,可整個太醫院其他禦醫都被稱呼禦醫,隻有他被稱為神醫,聲名顯赫,醫術極為高明,比一些年紀大的離譜的老禦醫還要精湛。


    朱棣靖難登基之後,他便離開了皇宮,棄官不做,不知所蹤,不想卻是在這裏。


    而且他曾發誓,此生絕不再踏入京師半步!


    紀綱這一句話明顯讓程湯很是詫異,他聞言看去,見是一個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臉上立刻露出了不悅,盯著紀綱的那雙眼睛看了又看,轉頭問湯宗道,“這大熱的天,這位卻帶著牛籠嘴的朋友是誰”


    牛籠嘴,是用竹子編製的牛籠,戴在牛嘴上,防止它在耕田的時候吃草分神,不安心耕地。


    現在的紀綱因為嘴巴還沒有消腫,還戴著麵罩,不想卻被程湯調侃成牛籠嘴。


    湯宗瞬間感覺自己腦袋生疼,自己這個多年好友脾性還是一如既往的耿直,有什麽說什麽,剛見麵就惹出了事。


    “你!”剛剛還在震驚的紀綱聞聽此言,立刻就翻了臉了,“噌”的一聲拔出了繡春刀,“好哇,老東西,給臉不要臉!”


    他著實生氣了,自己這剛剛從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上下來,這才幾天工夫,就有這麽多人敢嘲笑自己,真當自己是落毛鳳凰嗎!不給點顏色瞧瞧實在說不過去。


    “大人說的對,以他這位朋友的脾性,這紀綱就不能來的。”連一向耿直的車在行都皺眉,心中這般想著,他也是忙的不行,有紀綱在,神經需要時刻緊繃,見狀不敢怠慢,一把熟銅棍攔住紀綱,“紀大人,你可不要亂來。”


    正在此時,圓真帶著無想寺方丈、寺監等寺廟上層前來拜見,正好見到這劍拔弩張的一幕,頓時嚇得一個個魂都要丟了。


    “可不敢呀!”方丈通寥嚇得花白的胡子都快翹起來了,趕忙上前,一手抓著紀綱,一手抓住車在行,“大人,大人息怒,佛祖之前不能動兵戈啊!”


    見方丈也被驚動了,程湯這才趕忙放下方才的架子,上前寬慰道,“方丈師兄不要害怕,這些都是我的舊友。”他特意指了指湯宗,“這位是當朝大理寺卿湯宗湯大人。”


    “啊!”通寥看著湯宗一臉震驚,趕忙鬆開抓著紀綱和車在行的手跪下,“原來是湯青天湯大人哪,老僧久聞大名,不想今日卻是見到了。”


    “拜見湯大人!”身後的寺監等人紛紛跪下行禮。


    湯宗趕忙扶起,“方丈大師不要多禮,我此來非有公事,隻是想見一見老友。”


    “大人,佛祖之前不可動兵戈,還請大人勸勸他們。”通寥急忙央求。


    “理當如此,方丈大師放心。”湯宗回頭,讓車在行收起熟銅棍,又對紀綱道,“紀千戶,收起你的刀,方丈大師說得對,寺廟之中不能擅動兵戈,而且你嘴上的毒想要盡早治愈,說不得還得麻煩程神醫,來前你可曾答應過我,凡事都要聽我的。”


    “哼!”湯宗發了話,紀綱強忍心中怒火,瞥了瞥程湯,冷哼一聲,繡春刀回了刀鞘,“老東西,早晚與你算賬!”


    通寥見兩人都收回了兵刃,一顆砰砰直跳的心終於安定下來,對湯宗躬身道,“湯大人,請諸位隨我去禪房,容老僧小心伺候。”


    湯宗道,“方丈大師,不請自來,已是叨擾,哪裏敢要方丈伺候,你們該忙什麽就忙什麽,我與程湯老友說會話便走。”


    “這......”通寥猶豫,覺得這麽大的官來了,自己就這麽直接走了,好像不大應該,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做。


    “他不去,我去!”紀綱滿肚子不滿,早就呆不住了,用殺人的眼睛看了一眼程湯道。


    “大人,請!”通寥趕忙請紀綱,紀綱怒氣衝衝前頭走了,通寥又對湯宗行了一禮這才帶人離開。


    湯宗三人被程湯請進木屋,玄武準備茶水。


    “守常兄,這麽多年了,你這脾性還是沒改,剛見麵可就得罪了一個不該得罪的人。”湯宗第一句就有些埋怨。


    程湯笑著對湯宗道,“你是說剛才那個錦衣衛他是紀綱吧”


    湯宗一怔,“原來你認出來了”


    “十五年前,京師城破的時候,我曾在金川門見過他,是燕王的貼身侍衛,那雙豺狼才有的眼睛變不了,我還認得。”


    湯宗埋怨,“你明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還要這般說他而且守常兄,現在已經沒有了燕王,隻有當今皇上,你切不可再言燕王。”


    程湯卻是一點也不在意,“正傳兄,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朝堂紛擾,如今回歸鄉野,終隨我願,現在的程某是閑雲野鶴一隻,自由慣了,看不順眼的東西就忍不住想說一說,不像你們在朝堂之上,每句話都要思前想後。”


    湯宗突然有些緊張,八年未見,這位老友的脾性果然是一點沒變,紀綱沒來也就罷了,都是自己人,即便程湯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也全當沒聽見,可現在問題是紀綱來了,可不能這般隨意。


    於是交代程湯道,“守常兄,朝堂上的事情你也清楚,那紀綱惡名已久,方才幸虧他不在,不然我這次前來就是在害你,而今天下大定,你切不可再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好。”程湯點頭答應。


    湯宗放下心來,看了看玄武,真誠道,“守常兄,這八年來,你幫我照顧兒子,湯某心中感激不盡。”


    程湯擺擺手笑道,“正傳兄,我無兒無女,你將玄武送過來,前麵是我照顧他,現在是他照顧我,他是我徒弟,但和我兒子沒有兩樣,你休要再說感激的話。”


    而後話題一轉,“正傳兄,你此來怕不隻是來說這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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