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周大人若無別的交代,我現在就去!”耿璿道。


    淩晏如猶豫一下,“我也沒有。”


    “好!”周洪宗神色看起來冷靜,但額頭上的細密冷汗在燭火的照耀下,卻泛著光芒,“咱們明年還能不能看到十五的月亮,就在此一舉!”


    “周大人放心!”耿璿和淩晏如立刻出門,分頭而去。


    今夜之事太過要命,縱然以往的城府再深,三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但現在容不得他們多想,隻能孤注一擲。


    耿璿騎上馬,著著急急正要出城,黑夜中的牆角卻閃出一道人影,將他攔住,“耿大人,周大人讓您回去,他有話要交代。”


    “哦?”耿璿疑惑,知道剛才周洪宗有話還沒有說完,他不敢耽擱,當即道,“好。”


    重新回到布政使司衙門,他一隻腳剛邁入客堂便焦急問道,“周大人,時間要緊,還有什麽事情要交代的?”


    周洪宗也是忙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耿大人,你帶人衝進館驛之後,不要多言,立刻將湯宗、淩晏如還有那一千錦衣衛統統殺死!”


    “啊?!”耿璿聞言大驚失色,“殺欽差?周大人,這......”


    “耿大人,我與湯宗共事多年,他根本就不是能要挾說服之人,想要咱們的事情不敗露,他隻有死!”周洪宗惡狠狠道。


    “這......”耿璿脾氣火爆歸火爆,但也不傻,衝進館驛是他最先提出來的,可目的也是為了逼湯宗就範,但要說殺了他,茲事重大,他可從未考慮過,“周大人,縱然如此,為何連淩大人也要殺?”


    他實在沒想到,這周洪宗做起事情來比自己這個帶兵之人還要狠。


    看他猶豫,周洪宗急的跺腳,“哎呦,我的耿大人,動用兵力,全城宵禁,這麽大的事情如何能瞞得住所有人?今夜功成之後,湯宗不能殺,難道要一直拿住他兒子做要挾?早晚要成禍患!”


    他臉色發狠,“這件事要做的幹淨,咱們就得編一個淩晏如的罪名,說被湯宗發現了,兩人反目成仇,淩晏如萬般無奈之下,要帶人殺湯宗滅口,咱們聞之消息,趕忙前去相救,卻是晚了,沒有救到欽差大人,到時京城裏的人物再為咱們說幾句話,這件事就壓過去了。”


    耿璿恍然大悟,覺得甚有道理,立刻不再猶豫,“還是周大人考慮的周全,死道友不死貧道,就依周大人的!”


    隻聽周洪宗又交代道,“耿大人,那個紀綱隻需拿下,可莫要殺了。”


    “這卻是為何?”耿璿疑惑,“都殺了豈不更保險?”


    “紀綱此人貪財又好色,這幾日我也看清了,他與湯宗不對付,我有辦法讓他聽咱們的,他是皇上心腹,有他說話,皇上自然更加相信。”


    “好,就依周大人謀劃,我現在就去。”耿璿轉身就要離開,可邁出客堂,就莫名覺得背後發寒,回頭道,“周大人,你沒有將我耿璿也算計進去吧?”


    “哎呦,我的耿大人哪。”周洪宗聞言跺腳,“杭州運河上的事情說到底還是咱們兩個的事情,我豈能害你?!”


    眼見耿璿眯眼,一臉不信,他舉起手,“我周洪宗向天發誓!”


    “那就行......”耿璿盯著他看了幾息,這才轉身離開。


    ......


    杭州館驛裏。


    “湯大人,三個月前,皇上旨意上讓杭州府征收的二十萬石漕糧其實在五月十一之前,周大人就已經征齊,存放在了杭州府三大官倉之中,都指揮使耿大人為表功績,也是立刻派人上稟漕運總兵陳瑄陳大人漕糧起運之事,直至五月十七入夜,漕糧裝船完畢,一共五十艘平底沙船,準備第二日一早運往北京行在,可是第二天早上,杭州運河上,兩艘平底沙船居然被人鑿穿擱淺,還有十艘停在岸邊,另外三十八艘連船帶糧都消失不見了!”王清源還在訴說事情原委。


    “啊?三十八艘?原來真的丟了十四萬石漕糧?”紀綱驚訝不已,和車在行對視一眼,均感不可思議。


    他們之前老是聽湯宗說丟失漕糧,心中還存疑惑,畢竟這數目也太大了,現在親耳從王清源口中說出,就不容他們不信了。


    “原來擱淺的那兩艘糧船根本不是糧商的船,就是運送漕糧的漕船!”湯宗也很是驚訝。


    “是的,大人。”王清源點頭。


    紀綱插嘴,“王大人,五十艘糧船停在運河岸邊,當是有不少漕軍守衛,怎麽可能被人劫走呢?”


    “紀千戶所言甚是,可奇怪就奇怪在這裏,當時耿大人派了兩千名漕軍守衛漕船,可第二天出事之後,這兩千名漕軍蹤影全無,耿大人和淩大人趕到現場,卻連打鬥的痕跡都找不到,三十八艘丟失的漕船更是蹤影全無。”


    湯宗三人聞言,對視一眼,更覺奇怪。


    “難道是這兩千名漕軍監守自盜?”車在行問道。


    “當時我們也是這樣想的,可惜耿大人和淩大人派人沿運河和永利河乘快船尋找,卻一點蹤跡都沒有。”王清源看著湯宗,“湯大人,不管是誰劫掠了漕糧,三十八艘滿載大船必然行駛不快,何況區區半個晚上,可不知為什麽,就是找尋不見,甚至連個見過之人都找不到。”


    紀綱點頭,“難怪那個樵夫說你們好像在找什麽東西。”


    湯宗想了想,也覺得奇怪,三十八艘大船,兩千名漕軍,還能平白無故消失了?


    想知道答案,自然不是在這裏能想出來的,於是隻能暫且放下,他對王清源道,“王大人繼續。”


    “是,當日我們找不到船,也拿不到人,耿大人和淩大人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喚周大人想辦法,當時淩大人和下官都提出如實稟告朝廷,捉拿要犯,耿大人卻是堅決不同意,誓要尋找到船隻下落,周大人支持耿大人,他說若是如實稟告,淩大人查不到線索,拿不到凶手那就是失職,漕糧被劫,不排除漕軍監守自盜劫糧的可能,耿大人的罪責可就大了,還對下官說事發杭州府,我也推不了罪責。”


    湯宗接話,“所以他就提議以清理淤積的名義隱瞞此事,拖延時間,一邊上稟漕運總兵陳瑄,一邊繼續尋找丟失的漕糧和漕軍,可惜依舊無果,最後便疏通浙江戶部清使司和官倉倉督,篡改糧冊,倉癝,將征糧二十萬石生生說成是征糧三十四萬石?”


    “是的,當時下官和淩大人擔心朝廷追查,周大人說不必上報朝廷,缺出來的十四萬石糧食也不用擔心,等今年稅糧入倉之後就萬事平安了。”


    車在行聞言,想到湯宗單憑一本糧冊就將周洪宗的謀劃推算了出來,更是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大人,您真是神了!”


    王清源低頭,“湯大人,下官原本是不同意這樣做的,這可是欺君之罪,奈何......奈何其他三位大人都同意了,所以......所以下官也沒有辦法。”


    “本官知你難做,但如此便協助隱瞞也實屬不該。”湯宗道。


    “下官知罪,現在每每想起,都是後悔不已。”王清源黯然道。


    湯宗又問,“王大人,你是說最先是周洪宗和耿璿都不同意上報朝廷?”


    “是的,漕糧丟失,耿大人罪責重大,他堅決不肯上報,周大人也是在我們之間提出了一個折中隱瞞的辦法。”


    “如此說來,那六月初四重新起運的漕糧根本不是新運到官倉的漕糧,而是雲中官倉原本就有的餘糧,雲中官倉裏根本就沒有二十七萬石餘糧。”湯宗看著王清源,“王大人,今年的稅糧可還未入倉,我們前日曾去過雲中官倉,裏麵的漕糧卻是足數的,你們是什麽時候存放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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