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何意?”淩晏如不解,“三個月前的運河之事,隻要老師答應不上稟朝廷,以我們的周全布置,誰能知道?”


    湯宗斥道,“今夜如此動靜,就算得逞,豈能是你們浙江三司能壓製住的?這個道理周洪宗比你懂,你看看今日圍攻館驛的都是什麽人,都是你按察使司的人!”


    此言一出,淩晏如麵色頓時呆滯下來。


    湯宗繼續,“如果我所言不差,周洪宗的打算當是待耿璿帶兵殺到,將我們以及你全部殺死,造成你攻擊欽差,他們前來相救的假象,如此他們才能將戲繼續演下去!”


    淩晏如聞言更是心驚,想到周洪宗剛才要直接放火燒館驛,他覺得湯宗所言在理,他看了看湯宗,感覺頭上冷汗直冒,眼神變得閃爍不定。


    見他明白過來,湯宗繼續補刀,“剛才周洪宗說想做皇上麵前的一座山,替皇上遮風擋雨?深夜調兵,圍攻館驛,捉拿欽差,今夜如此大陣仗,他這是替皇上遮風擋雨還是替皇上呼風喚雨?子房,這背後的事情你自己怕還蒙在鼓裏!”


    淩晏如早已呆若木雞,聞言又想到了王三善,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身在局中不自知,一朝被人點醒,才知錯的離譜,他瞬間明白了湯宗為什麽要抓著運河上的事情不放,周洪宗為什麽要替他們出主意想辦法,甚至現在自己也被他們算計了進去,成了要被犧牲的人......


    淩晏如的心理防線徹底垮塌,他回頭看了一圈自己帶來的將士,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念想,“是我淩晏如害了你們......”


    他膝蓋一軟,直接跪了下來,泣聲道,“老師,學生錯了......”


    ......


    此時的杭州城南門城樓上,紀綱正笑吟吟地看著下方的大軍,“耿璿,你的謀劃已被紀某看破,還不快快投降就擒?”


    他將湯宗的謀劃說成了自己的。


    城牆之下,耿璿騎在馬上,臉色鐵青,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著著急急出城帶來兵馬,臨到城下,才發現換防杭州城防的不是他,而是紀綱。


    他自然知道周洪宗的謀劃已經被湯宗做了應對。


    心驚過後,現在的他有些尷尬,本來按照周洪宗的謀劃,他是要隱瞞行蹤,絕對不能讓錦衣衛大軍知道的,但現在他們已經知道了,而且占據了城防,總不能強行攻城,與之開展吧?


    一旦與錦衣衛開展,那可就是坐實了謀反的罪名,這可是周洪宗專門交代過的,更換城防的目的一是保證杭州城內的軍士都是自己人,二是防止有人給城外的錦衣衛傳遞消息,他們好專心解決掉湯宗。


    況且現在就算開戰,人數沒紀綱多,而且人家在上,自己在下,戰也戰不贏。


    縱然耿璿脾氣火爆,卻也知道這個道理,哪裏敢貿然攻城?


    而若是現在就此離開,自己勢必就成了整個大明朝通緝的要犯,天下雖大,他又能逃到哪裏去,況且不知城內狀況,萬一周洪宗想到轉機呢?


    他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卻不知道該怎麽辦,他現在覺得自己身邊最缺的就是周洪宗。


    現在的狀況看似是他與紀綱對峙,其實兩人背後還是周洪宗和湯宗的較量。


    “紀千戶,城內館驛方向有喊殺聲,咱們是不是......”一個錦衣衛千戶問道。


    紀綱瞪他一眼,“本千戶要你教?”說完看向下麵的耿璿,出言奚落,“耿大人,說話呀,是攻是退也沒個主意,你就是這樣當浙江都指揮使的?”


    耿璿大怒,“紀綱,你休要猖狂,隻要湯宗被我們拿住,不容你乖乖就範,一切都還在我們的掌控中。”


    “切——”紀綱啐了一口,哈哈大笑道,“你們的掌控中?實話告訴你,就算欽差大人被你們拿住,與我紀綱何幹?皇上麵前,我依然是鎮壓叛亂的功臣,如此大功,何愁不重新坐上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


    他有他的打算,隻是不要臉了一些,不過他也說的也有道理,在他紀綱眼裏,不管是三個月前江南運河的案子還是兩個月前的刺駕案,已經破了,如此大功,朱棣還在乎湯宗是死是活?


    正在此時,周洪宗帶人趕至,還未到城牆處,便遠遠看到城門樓子上的紀綱。


    他心中一驚,知道了狀況,立刻大聲喊道,“耿指揮使,休要多想,你我內外一起,速速拿下杭州城防!”


    他一個人聲音太小,立刻命所有人一起喊。


    紀綱回頭,看到周洪宗,心道,“難道湯宗被幹掉了?!”


    聽到裏麵的聲音,耿璿再不多想,拔出佩刀就要攻城,身後一個千戶見他要下令,趕忙將他死死拽住,“都指揮使大人,不可呀,上麵的可都是皇上親軍錦衣衛呀,現在局勢已是如此,倘若動手,咱們真的就是謀反了,身後的將士們也不答應呀!”


    耿璿聞言一想也是,他是來解決湯宗的,可不是來謀反的,瞬間僵在了原地,“可周大人怎麽辦?!”


    那千戶急道,“現在還管什麽周大人,他讓咱們攻城是是因為他在裏麵,倘若他在外邊,早就跑了。”


    耿璿自知罪過重大,總想著與周洪宗將局麵反過來,瞻前顧後,心思太重,甚至還不如手下親軍千戶將局勢看的清楚。


    “殺呀——”


    杭州城內,隻見周洪宗身後又衝來一軍,領頭的正是手拿熟銅棍的車在行。


    紀綱見狀吹胡子瞪眼,“看來湯宗的命還挺硬!”


    他立刻吩咐萬安和其他兩個錦衣衛千戶,“來呀,保護湯大人!”


    “是!”眾軍立刻分出人手下了城牆,朝周洪宗殺去。


    紀綱回頭,對城外的耿璿笑道,“都指揮使大人還不攻城?”看向他身後眾軍,“拿下逆賊耿璿,封賞千戶!”


    耿璿聞言,心中大駭,加之聽見城內喊殺聲,知曉大勢已去,再不走,連自己也要栽在這裏,都不敢招呼眾軍,立刻調轉馬頭,帶著幾個親兵狂奔而去。


    他是跑了,但城內的周洪宗可就沒這麽好命了,想跑都不知道往哪裏跑,自己身邊可都是淩晏如的人。


    但現在可不容他想這麽多了,急忙招呼眾人抵擋,自己則趕忙騎馬朝人少之處逃跑。


    他騎著馬,總歸是快一些,到了一處漆黑牆角,忽然斜刺裏閃出幾個黑衣人,驚得馬匹前蹄都高高躍了起來。


    “周大人莫慌!”來人將他連人帶馬攔住,周洪宗大驚失色,喝問道,“你們是誰?!”


    領頭的道,“周大人莫要慌,我們是來救你的!”


    “救我?你們是誰的人?”周洪宗問道。


    “周大人放心,快跟我們走。”那人說罷一步上前就要牽馬繩。


    “你們到底是誰的人?!”見他靠近,周洪宗更是不安,引韁後退一步,誰會派人來救自己?


    出於直覺,他立刻明白過來,這事他自己可很在行,“是陳瑛想要殺我滅口吧?!”


    來人正是譚彪,見周洪宗猜了出來,也就斷了不留殺人現場的目的,他眼神瞬間轉冷,手中長刀漏了出來,月光照下,在夜色下寒光閃閃。


    “我命休矣!”周洪宗大驚失色,顧不得其他,趕忙將馬鞭狠狠抽在馬屁股上。


    馬匹吃痛,瞬間衝了出去,譚彪等人措手不及,馬韁脫手,被周洪宗逃了。


    “追!”沒有辦法了,他們隻能緊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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