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朱棣一遍遍看著陳瑄呈遞上來的奏疏,眉毛都豎了起來,“如此要犯,居然被他逃了,陳瑄他們到底是幹什麽吃的?!”


    黃儼手上也呈著一摞奏疏,“主子,今日通政使司已經往司禮監送了四回奏疏了,有彈劾吏部核查不嚴的,有請求親自捉拿凶犯的,還有彈劾湯大人私放凶犯的,英國公等人上奏請求重審刺駕一案,認為湯大人動機不明,東宮輔臣妄為失德,不配輔政......”


    朱棣聽的不耐煩,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夜貓子(貓頭鷹)晚上叫喚,卻沒見一個會早上打鳴的。”


    轉頭看向胡廣,“胡廣,你說呢?”


    此時的胡廣可算是找到了機會,立刻躬身道,“皇上,案犯逃脫,內情複雜,百官上書倒也正常,那闞六假冒朝廷命官,乃是我大明朝自立國以來頭一遭,吏部核查百官失責,自然是該受懲處。”


    他先以吏部的罪狀陳述,而後道,“英國公等人上奏彈劾一幹東宮輔臣,要求重審刺駕一案,實際是認為闞六假冒王清源的說辭是湯大人為洗脫太子嫌疑,故意所為,隻要那闞六不被拿住,一切都可以被說成事實,他與密謀刺殺漢王的耿通是一樣的心思,所以英國公等人才會進一步彈劾一幹東宮輔臣。”


    他說了這麽多,其實還沒有說到自己的意思,隻是在說大臣奏疏上的陳奏。


    朱棣見又牽扯到了太子廢黜之事,臉現不滿,“你也這麽覺得?”


    見皇上直接問詢,胡廣忙道,“皇上,臣並不如此認為,闞六假冒王清源有吏部、太醫院為證,這個是錯不了的,一幹武臣以此為借口想要重審,自可不必,不過臣認為,案子的事實是清楚的,但王清源是怎麽逃的,的確讓人值得深思。”


    他否定張輔等一幹武臣對於刺駕案非闞六所為的懷疑,但卻認同對湯宗以及東宮輔臣的不軌猜測。


    朱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湯宗已經當著朕的麵,說過他派人去了杭州府,難道他也值得懷疑?”


    說起來,湯宗也實在是夠倒黴的,為了查清案子,這些日子以來是廢寢忘食,殫精竭慮,可總是因為這些什麽事都不幹,隻會進讒言的小人惹來皇上猜忌,更不要說受到獎賞。


    胡廣道,“皇上,臣不敢說懷疑湯大人,隻是和百官一樣,心中覺得奇怪,奉天殿刺駕的案子早已不單純,而是牽扯甚多,那闞六主謀確定無疑,但他捉拿不到,也不能排除他是與周洪宗、耿璿共謀的可能,湯大人是曾言說過派人捉拿之事,但這何嚐又不是他為了洗脫嫌疑故意為之呢?”


    他說牽扯甚多,隻是不想說的太過直白,牽扯到誰?自然是前朝舊臣和太子殿下。


    朱棣聞言細想一番,心說這還真有一番道理。


    黃儼察言觀色,上前一步,“主子,奴婢也覺得胡大人所言甚有道理,是否要將湯大人傳來問話?”


    眼見兩人都認為湯宗有私放凶犯的嫌疑,朱棣卻反而有些猶豫,因為這讓他想起了程湯,當時不也是陳瑛和紀綱一同彈劾他私放凶犯嗎?但結果呢?


    茲事體大,刺駕案牽扯甚廣,一日不查清,他寢食難安,低頭又看了一遍陳瑄的奏疏,“現在就說湯宗私放凶犯,可得有證據。”


    胡廣眼珠一轉,“皇上,陳總兵的這封奏疏上說那個大理寺的車在行已經回京,若是湯大人真的派他私放了凶手,為了自保,他在皇上麵前直接說出派車在行去了杭州府,那這個車在行現在是絕對不可能潛逃的。”


    朱棣聞言,立刻明白過來,本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對黃儼道,“傳旨錦衣衛,立即出動捉拿這個車在行。”


    “是,主子。”黃儼領命正要去,朱棣又道,“那個闞六極為緊要,傳旨各省緝拿!”


    他這是既要抓闞六,也要找湯宗私放凶犯的證據。


    酉時,鎮江府去往京師的官道上,車在行飛馬揚鞭,正在焦急趕路。


    此次去往杭州府,他本以為會很快回去複命,卻沒想到因為闞六不知道從哪裏得知的消息居然提前逃跑了,他自然知道闞六對於湯宗的重要性,這可是湯宗能向皇上交差結案的關鍵,於是便幫著陳瑄在杭州府地界搜尋幾日,卻始終未能找到那闞六,隻能先行回京複命。


    “噠、噠、噠......”


    前方馬蹄聲緊促,升起騰騰塵霧,車在行心疑,急忙提韁停馬,朝前觀望。


    馬隊出現,隻見是一隊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領頭的正是指揮同知趙鐸。


    此人車在行認識,身份有別,地位有差,急忙翻身下馬,牽馬站在路邊,等待對方先行通過。


    趙鐸見到車在行,神色一喜,帶著一眾錦衣衛在他身前停馬。


    “趙同治。”車在行雖然心疑,卻也是躬身行禮。


    趙鐸不語,上下觀察他,突然臉色一變,“拿下!”


    頓時一眾錦衣衛個個拔出刀,騎著馬將車在行圍住。


    “嗯?!”車在行眉毛一挑,眼睛一瞪,右手不自覺就摸向了身後的熟銅棍。


    趙鐸騎在馬上冷笑,“想跟錦衣衛動手?抓你可是奉的皇命,你這一動手,可就要連著你家湯大人一起跟著倒黴!”


    車在行聽他提起湯宗,心中一驚,趕忙將手放下,“趙同知,我到底犯了什麽事?皇上怎麽會下旨抓我?”


    趙鐸笑道,“那就得你自個問皇上了。”看向左右,“拿了!”


    車在行被五花大綁,押送京師。


    京師,湯府。


    湯宗已經得知了錦衣衛要抓捕車在行的消息,雖有擔憂,可他並不顯得多麽的著急,因為他知道,車在行被抓回京是肯定的事,紀綱不會多麽為難於他也是肯定的事,而車在行不可能妄供出私放闞六更是肯定的事。


    不過他不著急,卻有人著急,月娥聞之消息,急急來到書房,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老爺,車大哥......車大哥,皇上為什麽要抓車大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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