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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鵝毛大雪如柳絮紛揚,簡一頭發上覆滿了雪,喬易伸手為她一一撫去,理了理她雜亂的發,將她身後的衛衣帽子拉起來套她頭上。


    寬大的衣帽遮了簡一大半視線,她隻得抬頭看他。


    他的身影籠罩在橙黃的燈光下,頭頂是簌簌揚灑的雪。


    他掀開她遮住視線的帽子一角,讓她看得更清楚。


    簡一這才發現喬易的表情異常嚴肅。


    “噗。”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想起來他向她告白的那天也是如今這般情景。


    他拉她站在昏黃的燈光下,表情嚴肅且十分羞澀,他垂眼看她眼中水光微亮,他說,“簡一,這是我和你一起看的第一場雪。


    “聽說初雪這一天告白能夠白頭偕老,初雪要說我喜歡你。”


    上一次是告白,這一次應該是求婚了吧。這人求婚也太草率了,沒有擺滿一地的愛心蠟燭就算了,怎麽連躲玫瑰花也沒有?真是不解風情。


    算了算了,求婚嘛,不用有多隆重,沒有儀式感沒關係,沒有愛心蠟燭和玫瑰花也沒關係,隻要是他就好。


    簡一收斂些笑,故作嚴肅等他向自己單漆下跪,從兜裏掏出戒指,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


    她靜靜凝視他好久,他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心中頓時失望,簡一滿腹疑團。這時他才緩緩開口,溫潤低沉的聲音好聽到犯規,脫口而出的話卻差點要了簡易半條命。


    “簡一,我們分手吧。我不愛你了。”


    他裝有星辰的雙眸平靜如水,沒有悲傷亦沒有憐惜。看一個不愛的人時才會有這樣的眼神。


    簡一定定站著,眼神空洞似丟了魂。


    她想起他和她剛在一起時她說過的話:


    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了,你一定要和我說,我給你自由。


    她說這話時篤定自己能像想象中那麽灑脫地放手,當情況真的發生,原來她根本就做不到。


    “你是認真的嗎?想清楚了?”簡一退後幾步,彼此間的距離感壓抑得令人窒息。


    “認真的。想清楚了。”


    喬易當真是半點傷心的表情都沒有,至少簡一沒有在他臉上看到半點撒謊的痕跡,他的確是想清楚了。


    可是誰來告訴她,他怎麽就不愛她了呢?她壓抑住內心快要噴薄而出的悲痛,做到像他一樣的麵無表情,“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後悔。”


    簡一不想再去看他是什麽表情,他的喜怒哀樂已和她無關。


    她離去的背影瀟灑自如沒有半點留戀,直到她在他的視線裏消失的那一刻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隻是這街頭的燈光越走越晃眼,風在耳邊呼呼的越來越淩亂。


    他不要她了。


    簡一起初隻是默默流淚,接著是哽咽,最後嚎啕大哭起來。


    不知道要去哪?哪裏才是她的歸宿?蹲地上哭了好一會兒,刺眼的燈光朝她投射過來,將她整個人籠罩在溫暖的光影裏。


    路過的出租車師傅瞧見躲在漆黑雪夜裏悲傷無助的女孩,就想起二十幾年前他曾經也讓一個滿眼是他的女孩,蹲在寂靜的深夜裏埋頭痛哭。


    師傅打開車燈將她照亮,點燃嘴角的煙,狹小的車身裏隻看得見一點猩紅,縷縷青煙飄向窗外,思緒萬千。


    希望你能比她能很幸運一些,你還年輕,有更多無線的可能。


    魚菲菲說能解決失戀的有兩樣東西,時間和新歡。要麽找個新歡把對喬易的感情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要麽死熬,熬過了最痛苦的時間就是重生。


    簡一選擇了後者,隻是感覺自己快要熬不過去了怎麽辦?


    魚菲菲提議讓她喝酒,酒精會麻痹大腦,讓你暫時忘記那個讓你心傷難過的人以獲得短暫的歡愉。


    魚菲菲二話不說去超市買了兩打啤酒,她一屁股座椅子上,頗為豪爽道,“你盡管喝,姐管夠,不夠我再去買。”


    簡一也是毫不客氣,拿起一罐打開,仰頭張嘴就往嘴裏罐。


    她學會了喝酒,為了一個人。


    簡一喝得急,一個呼吸不穩,被酒嗆得劇烈咳嗽起來,微辣齁鼻的感覺衝得她腦袋昏沉。


    “咳咳,這酒可真難喝。”


    接著又打開一罐,往嘴裏倒。


    她越喝越快,隻希望自己能快點醉倒,趕快忘了那個拋棄自己的人。


    可是這酒呀,越喝越清新,隻有胃裏火燒般熱辣辣的疼。


    魚菲菲瞧著簡一酒喝了大半眼神越喝越清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酒量不錯呀!喝了這麽多還不醉。”


    “不是……我……嘔……”


    胃裏翻騰,簡一搖搖晃晃跑進廁所吐了個底朝天。


    雙腿無力走路像腳踩在棉花上,她已經醉了,隻是這腦袋越喝越清醒。


    吐完用清水漱口,簡一嘴邊泛起一絲苦笑。喝酒真是解決失戀最無用最自殘的方式,她再也不要再喝這麽難喝的東西了。


    摸摸隱隱作痛的腦袋,簡一癱在床上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她夢到一切都回到原點,停留在她和喬易最初相識的地方。


    記憶裏是大片大片的白,她失去了過去十九年的所有記憶,渾渾噩噩在床上躺了很多天。


    她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他身著簡潔幹練的白襯衣,清瘦的身子筆直端坐在那一動不動,低眉出塵。


    簡一盯著他看了好半晌,胸口原本靜如死水的地方隱隱跳動起來。


    她虛弱眨眼,聲音細不可聞,“我想喝水。”


    喬易的身軀明顯怔了怔,他起身貼進附身在她嘴邊,“你剛剛說了什麽?我沒聽清。”


    他身上的氣息淡淡的,清冽而幹爽。


    “我想喝水。”簡一虛弱抬抬眼皮,聲音有氣無力,鼻腔裏呼進的,全是他清淡好聞的氣息。


    他動作輕柔扶她起來坐好,這才去為她倒水。


    杯裏的水很燙,他又拿了一個玻璃杯把水勻溫了才遞給她喝。


    喝了水恢複了些力氣,她本想再和他說些什麽,嘴唇動了動,在她開口的瞬間,一對打扮得體的夫婦衝了進來,身後還跟來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


    婦人衝上來撲向她,“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我們家簡一真是多災多難啊。”


    簡一雖沒了記憶,卻好像和婦人心靈相通似的,見著婦人哭,她也跟著哭。


    男人兩隻手分別撫上簡一和婦人的頭,溫聲安慰,“好了,好了,少哭些。”


    他們真是我父母?我是簡一?簡一擦擦淚,小心試探道,“……爸?……媽?我是……簡一?”


    夫婦倆剛才還略顯欣慰的表情瞬時垮了下來,如遭雷劈。彼此間相互凝望後,醫生前來察看病情。


    醫生說,她的腦部並沒有受到創傷,之所以失憶是因為事故發生之前可能受到了嚴重的感情創傷,大腦自動選擇遺忘來逃避某些事情或人。


    婦人聽後又抱著簡一陣猛哭,“我苦命的孩子,到底是遭了什麽罪啊?”搞得記憶都沒了。


    在場的人看到婦人又哭起來,趕緊好言安慰。你一言我一語好一陣子,失控的場麵終於消停下來。


    簡一視線穿過所有人停留在少年原來站立的地方,那裏空無一物早已沒有少年清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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