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氣一日比一日炎熱。晚飯後朱丹和碧縷將鎮在井裏的西瓜提上來,去了瓜皮切成小塊,端給靜姝和李陵食用。


    二人同坐吃瓜,李陵道:“初二周將軍續弦納訂婚禮,你隨我去將軍府觀禮。”


    這個周將軍就是前世在迎戰匈奴中失利的周毅。他如今已年過四十,發妻因病過世,奉旨續弦,納的正是那日老夫人壽宴上當眾想給她難堪的,那個簡郡王玄女趙媛兒。


    靜姝心裏煩透她了。


    “妾身初二有事,不能陪您同去了。”


    李陵沒想到妻子會拒絕,問道:“你那日有何事”


    “妾身跟大嫂約好了那日要去赴蘭陵郡主的賞花會。”她確實跟徐婉寧有約。


    也是巧合,正好碰到一起去了。


    “明日跟大嫂說聲,推了就是。”李陵已幫妻子做好決定,並不是再跟她商量的口氣。


    “妾身已經跟大嫂約定好了,怎能失約”


    李陵沒成想妻子會反駁自己,他放下手中正吃著的瓜,看著靜姝道:“賞花會而已,不去又能如何”


    言外之意,她就得對他言聽計從才是。


    見李陵冷了臉,靜姝心裏也不痛快起來,回道:“妾身前日便跟大嫂約好了,您今日才來約我,凡事自然有個先來後到不是再者妾身在閨中便與蘭陵郡主熟識,她性情爽朗,妾身喜歡跟她相處。那周將軍我又不認識,至於他那剛納的新婦,妾身更是不喜,你為何非強迫我去”


    小妻子板著小臉霹靂吧啦這一番說辭,真是將李陵鎮住了。


    前幾日,他便見她言談舉止中多有不馴,他體諒她年紀小又是新婦,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沒成想越發縱了她,眼下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竟是一點兒也不將他這個夫君放在眼裏!


    “推了賞花會,跟我去周將軍府。”李陵盯著她,語氣轉冷。


    他本就是一張冷臉,平日裏就讓人敬而遠之,現下生起氣來更是看著唬人。


    二人正在這裏鬧不愉快,外麵通傳的丫頭立在門口回說,有管事的來回話。


    靜姝正不知如何應對李陵,連忙回道:“將人領進來吧。”


    片刻功夫,府中的管事王婆子帶著三爺院子裏的李婆子,兩人碎步進屋後,恭敬的朝著李陵和靜姝見禮:“奴婢給世子爺和夫人請安。”


    靜姝見二人臉色不好,問道:“有什麽事要回稟嗎”


    她雖是主母,但因剛嫁進來,還沒有正式管家,但自操持了壽宴後她便得了老夫人青眼,府中諸人也自然而然的將她當做當家主母來對待了。


    兩個婆子對看了眼,麵露難色,最終還是王婆開了口,道:“回夫人,是三爺院子裏出了事。”


    三爺李翔是李陵同胞弟弟,鎮國公身子不好,長公主常年不在府裏,所以教養幼弟的責任自然就落到了李陵這個做兄長的頭上。


    李陵聽聞是胞弟的事情,開口問道:“老三怎麽了”


    王婆子暗暗捅咕一下李婆子,李婆子支吾著回道:“回世子爺的話,是三爺院子裏一個名叫杏兒的小丫頭,今個兒奴婢去給三爺打掃屋子,無意中正好撞見她,她跟三爺......跟三爺.......”


    李婆子瞥著李陵那逐漸轉冷的臉,嚇得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說下去。


    鎮國公府家規森嚴,男子未娶妻前是不允許納通房妾室的,怕的就是兒孫年少沉迷女色耽誤了上進。當然了,成親後是可以納的,那時候屋子裏有主母壓著,自然也不怕那些個狐媚的纏著爺們兒了。


    所以,她嫁給李陵前,李陵的屋子可幹淨得很。甚至哪怕上輩子她跟他過了五年,他也沒納妾室。也是因著這個,她後來雖然氣惱李陵為了青鸞做出那樣出格的舉動來,但也還是對他抱有一絲希望。


    “放肆!”李陵最重規矩,這下是徹底怒了。


    李婆子嚇得一哆嗦,哪裏還有膽子繼續說下去。


    王婆子是府裏的管事,自然比李婆子有主意些,見世子爺動了氣,連忙找補道:“三爺一向本分,定是那小蹄子勾引的,世子爺勿惱,奴婢明日將那蹄子趕出府去。”


    當初長公主與國公爺鬧翻後,索性連親生的三爺,三姑娘這兩個還年幼的兒女也不管了,自顧回了公主府。


    三爺這個嫡幼孫是老夫人一手帶大的,寶貝疙瘩似的,三爺犯了家規,老夫人氣歸氣,但總不舍得重罰。偏偏這幾日老夫人病了,誰又敢提這個惹老人家心煩。隻是這樣的事下人們又不敢知情不報,這才來稟告世子爺和夫人。


    世子爺一向嚴苛,李嬤嬤擔心自家小少爺受責罰,自然要將髒水潑給那不安分的小丫頭了。


    “去將老三叫來。”李陵冷著臉回道。


    一會功夫,三爺李翔蔫頭耷拉腦的進來了,見兄長正在氣頭兒上,隻垂著頭立在一旁,唬得大氣也不敢出。


    “你倒是越來越出息了。”李陵開口便是厲聲訓斥。


    “府中的先生跟我說了好些次了,你偷奸耍滑讀書不上進,武藝也是稀鬆。這麽大的人了,文不成武不就的,倒是學起那些紈絝子弟的做派來了。”


    三爺李翔垂著頭,看也不敢看兄長一眼,嚅喏著回道:“是我錯了。”


    李陵見他認錯,當著妻子的麵也不好再多加責備,瞪了他一眼說道:“一會去祠堂領三十板子。”


    “嗯。”李翔答應的還算痛快。


    李陵接著道:“下個月你就跟我去軍中吧。”


    並不是商量的語氣。


    李翔聞言一驚,抬起頭疑惑的看著兄長。


    李玲解釋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書讀得不好,不如去軍中曆練一番。”


    挨板子雖疼,但熬過去也就好了。去軍中還是去兄長的軍中那可是吃不盡的苦頭。


    李陵治軍極嚴,他雖是李陵親弟弟,但李翔心裏明鏡似的,兄長可不會給他開後門。相反,以兄長的性子,定是哪裏苦累,便要將他塞到哪裏去。


    這可不是好玩的!


    他不想吃那個苦頭。


    “二哥,我不像你,天生就是當將帥的料子,我還是好好讀書吧。這回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不胡鬧,用功上進。以後您從武,我從文,咱們兄弟同心,光耀門楣。”李翔這回是真的怕了,抬起頭來,巴巴的看著兄長急著表白要上進的決心。


    李陵端起茶盞酌了一口,回道:“到了軍中,學業自然也不能荒廢,你每日操練後到我營中來,我親自給你授業就是。”


    啊!!


    李翔想哭。


    “二哥,您那麽忙,我哪好意思勞煩您,我在府裏跟著先生學就行的......”


    “此事就這麽定了。去吧,領完板子,養好傷就隨我去軍中。”李陵懶得再聽弟弟囉嗦,一錘定音。


    李翔真的哭了出來,瞥著兄長的臉色卻又不敢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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