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熬得太晚,靜姝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亮,她連忙起身喚紫雲進來,忍不住埋怨道:“都這個時辰了,你怎不早點叫醒我。”


    紫雲一麵疊被子一麵回道:“今個也不是初一十五的,又不用去給老夫人請安,您急什麽”


    靜姝手上一頓,看向紫雲。紫雲這才回過味來,如今自家小姐已是府中的當家主母,要忙的事可多了,怎還能如往常那般清閑。


    她忽的記起了李陵清晨出門的吩咐,對靜姝道:“世子爺臨出門前還特意叮囑了讓您多睡會。”


    靜姝問道:“他去營裏了”


    紫雲回道:“世子爺天還沒亮就走了,說是今日早點回來,陪著您去公主府。”


    她今日確實打算要去公主府見婆母的,倒是沒成想李陵也要去。


    靜姝吩咐道:“抓緊讓她們擺飯吧,我用完後還得抓緊理賬呢。”


    紫雲答應著出去了,靜姝自顧洗漱一番,將頭發簡單的挽成一個如意髻,用一根墨玉簪子插好。


    紫雲與丹朱端來早飯時靜姝已經麻利的收拾妥當了,紫雲將一碗熱氣騰騰的燕窩粥放到靜姝跟前,笑著道:“這個是世子爺出門前特意吩咐奴婢讓小廚房給您做的。”


    靜姝沒有言語,一旁的丹朱卻忍不住掩麵偷笑起來。


    靜姝嗔了她一眼,“笑什麽”


    丹朱笑著道:“我是覺得世子爺對咱們小姐越來越上心了。”


    靜姝沒有言語,自顧吃著早飯。


    紫雲知她一直在為前幾日在園子裏的事生李陵的氣。她雖然不知那日兩人到底鬧了什麽不愉快,但見自家小姐被弄得那樣狼狽,她心裏也忍不住要怨李陵。


    紫雲一麵為靜姝布菜一麵回著丹朱的話道:“咱們家小姐樣樣都好,任是嫁與誰,哪個又能不厚待呢。”


    丹朱讚同的點點頭,真心說道:“姐姐說得對,咱們長安城這些貴女裏,論才貌性情,真是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咱們家小姐的。”


    “就是”紫雲附和著道。


    靜姝放下箸,瞥著二人道:“你們倆快住口吧,一會我不用吃飯就被你們誇飽了。”


    三人正在這裏說話,外麵通傳婆子入內,對靜姝道:“稟夫人,西苑大夫人身邊的秋嬤嬤有急事求見。”


    秋嬤嬤是徐婉寧的乳母,靜姝聽說徐嬤嬤找她有急事,忙讓人將她領進來。


    秋嬤嬤進了堂屋,也顧不得給靜姝問安,喘著粗氣急著道:“二夫人,求您快去勸勸我們夫人吧。”


    靜姝見她一腦門子的汗,回道:“嬤嬤莫急,到底出了什麽事了”


    說著,紫雲端來一碗熱茶,勸道:“嬤嬤莫急,喝點茶潤潤喉嚨。”


    秋嬤嬤一路跑過來,正是口幹舌燥的,端過來大口喝了兩口,這才捋順了氣,說道:“大夫人要殺人!”


    殺人


    靜姝和紫雲對視了一下,連忙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秋嬤嬤緩了緩心神,回道:“都是因為宮裏賞給大爺的那個喚作媚娘的宮姬,今個來給大夫人請安遲了,大夫人不過責備她幾句,她竟暈在了碧堂居。”


    丹朱在一旁“嘁”了聲,不屑道“真是個狐媚子。”


    靜姝嗔了丹朱一眼,轉而對著秋嬤嬤道:“大嫂就為著這個生氣”


    秋嬤嬤接道:“大爺得知此事,二話不說便過來與夫人爭執起來,兩人吵了一早上。”


    寵妾滅妻!不怨徐婉寧生氣。


    靜姝穿上外衣,衝著秋嬤嬤道:“我這就過去看看。”


    秋嬤嬤像是得了主心骨一般,念叨著道:“二夫人快去吧,大爺走後我們夫人就將丫頭們都敢了出去,一個人一直悶在房裏。”說著,她湊近靜姝,低聲道:“我不放心,從門縫裏偷偷瞧著,見她一個人靜靜的坐著磨刀呢。”


    丹朱驚得張著嘴巴道:“天爺啊!大夫人不會想不開吧。”


    秋嬤嬤一聽這話,嗔著丹朱道:“我們夫人可不會做傻事。”她頓了頓,看著靜姝低聲道:“我猜她是想殺了那宮妾。”


    以徐婉寧的性子,確實幹得出來。


    隻是那媚娘是宮裏賞的,是萬萬殺不得的啊。


    靜姝也不再多言,抬腳向外走去,一路隨著秋嬤嬤來到了碧堂居。


    到了碧堂居,靜姝立在門外敲了敲門,半天沒聽到回音,秋嬤嬤從門縫裏往裏瞧了瞧,壓低了嗓子道:“大夫人還坐在那裏磨刀呢。”


    靜姝朝著秋嬤嬤擺擺手,示意她退下,自顧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徐婉寧正背對著她坐在貴妃榻上。


    不是在磨刀,而是在用布帛細細的擦拭著一把長劍。


    靜姝忽然想起上輩子那宮姬入府沒幾個月便“暴斃”的事,再聯係到李顯上輩子沒能入得內閣,現下她終於捋順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定是徐婉寧因那宮姬不敬,而一氣之下殺了她,那女子是聖上所賜,進了鎮國公府沒幾日便“暴斃”聖上自然要遷怒李顯,因此他明明已經板上釘釘入得內閣的事也因此泡湯了。


    這宮姬殺不得!


    即便不為了李顯與鎮國公府,單單為了徐婉寧她也得攔住,以李顯那樣的性子,若是真的因徐婉寧之故沒能高升,又豈會放過她。


    上輩子,那宮姬“暴斃”不久,她就隱約聽說李顯鬧著要休妻,後來好像是被老夫人壓下來了。


    可見上輩子倆人鬧成那樣,就是為了這事了。


    她得想法子攔住徐婉寧。


    靜姝走到徐婉寧身邊坐下,見她麵色陰沉,也不開口說話,靜姝便瞥著她臉色道:“怎麽的真要去殺人”


    徐婉寧這才抬起眼眸,起身揮劍朝著桌子上養著的一株花樹削去,登時便將那樹冠齊齊的削平了。


    動作幹淨利落,有那麽幾分英姿颯爽的味道。


    靜姝道:“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身手。”


    徐婉寧回頭看了她一眼,複又坐回榻上,仔細端詳著那劍,喃喃道:“這劍是在閨中時,父親送我的。”


    靜姝看著徐婉寧手中拿著的那劍,笑著道:“大嫂出身將門,徐伯父送女兒的東西也是跟尋常人家不太一樣呢。”


    見徐婉寧臉上依舊掛著怒色,靜姝接著道:“大嫂打算用伯父送的這劍去殺個宮妾嗎”


    徐婉寧恍然過來,狠狠的啐道:“她也配!”


    “她確實不配。”靜姝道。


    徐婉寧收回劍,看著靜姝,氣憤道:“可我真的咽不下這口氣,想我堂堂勇毅侯貴女,今日竟要受一個賤人的氣。”


    靜姝道:“那是你自己要氣!你既然覺得她不配,何必還要置氣”


    徐婉寧沉默了好一會,對著靜姝道:“我倒不是隻為那賤人,你沒看到李顯今日為了她怒氣衝衝找上來的樣子。”


    說著,徐婉寧便紅了眼眶,哽咽著道:“我嫁給他這麽些年,為她生兒育女的,想不到我這個正妻在她心裏還不如一個卑賤的妾。”


    靜姝遞過帕子,勸道:“你這樣想就是鑽牛角尖了,她再得寵不過是個妾,靠著狐媚手段巴結著男人,你為著這個與大哥生分,豈不正中了她的下懷。”


    徐婉寧試了試淚,道:“你沒看見她在李顯跟前那幅狐媚樣子,我真想不明白,李顯是個白癡嗎真的就看不出她的詭計”


    李顯十八歲高中探花,可是長安城有名的才子,如今在官場上亦是混得風生水起。


    他不是白癡!隻是癡,癡迷女人的柔弱,癡迷一個雄性護著弱者的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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