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娘歎氣道:“是啊,真的是你自己跳湖的。”


    陳冰搖搖頭,心中詫異,心道:“我隻當原身是被那李家小廝推入湖中的,卻沒想是自己跳的。”她心裏急著想知曉究竟為何,可麵上卻不動聲色,說道:“芸娘,我失了記憶,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為何會自己跳湖”


    李芸娘點著頭說道:“昨日在未初時分,你婆婆說你翁翁想起吳家腳店問他訂過魚,讓你爹爹趕緊送去,你爹爹走後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村裏頭來了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帶著幾個仆從,直接闖進你家,二話不說就把你給拖了出來,說’小娘子,你家婆婆已經同意把你賣給我家李員外了,你隻要好生跟我走,保管你以後好吃好喝的供著。’”


    陳冰驚道:“甚麽,那小廝是直接闖入我家中就要拖我走的嗎”


    李芸娘說道:“不錯,你娘聽後驚的魂都掉沒了,你可是她心尖尖上的寶貝,她怎可同意把你給賣了,死死的拖著那小廝不讓他走。而你家的爭吵聲也驚到了左鄰,我爹爹看後,覺得事情不對勁,吩咐我娘好生照看著,能拖多久是多久,他腳程快,跑去追趕你爹爹了。”


    陳冰點點頭,李芸娘繼續說道:“花湖村雖不是什麽大村子,可一直安居樂業,村裏頭日子過的談不上富裕,可過的還算豐足。從沒有賣兒鬻女的,你陳家在村裏本就是過的不錯,這次要賣的居然是二娘,而二娘你在村裏頭人緣很好,加上你的水性極好,極善捕魚,經常會拿捕來的魚蝦接濟村裏其他貧困之人,因此這事情在村裏算是一下子炸開了鍋。”


    李芸娘看了眼陳冰,說道:“得知此事後,村眾紛紛聚攏到你家門口,經常受你恩惠的人一定要那小廝給個說法。那小廝很是蠻橫,說道:‘你等這些刁民鬧什麽鬧,這可是她婆婆答應了賣的,哼,鬧鬧鬧,就知道鬧,還有沒有王法了!’他話一說完,竟然從袖裏把賣身契拿了出來。可是村子裏基本沒什麽人識字,而你哥哥陳廷耀跟著你爹爹一起去了吳家腳店。”


    陳冰打斷了李芸娘的話,問道:“既是婆婆要賣了我,那為何不見她出來說明此事”


    李芸娘歎氣道:“你翁翁自從折了腿後,你婆婆便以照顧為由,不常出門,偶也會出去,多也是采買日用物什,而賣你是她的主意,村人圍在院門,她自然不敢出來的了。”


    她見陳冰點了點頭,便說道:“那小廝見圍攏的人越來越多,心裏也是有些發虛的,放軟了話語說道:‘小娘子,我可是跟你說了,我家李員外財大氣粗交友廣泛,這長興縣城裏是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謂家大業大。現在你家要把你賣進來,那是你的福氣你的造化,你可是要想好啦。’”


    陳冰幹笑一聲,說道:“這小廝,我怎可能會同意呀。”


    李芸娘卻是歎道:“哎,你甚麽都好,就是性子太急了。這事情該是拖到你爹爹回來處理便是了。可你到好,掙脫了那小廝的手,直接怒罵道:‘你個醃臢潑皮,我爹娘待我極好,我生無以為報,我就是死也不會跟你回去的!’你這話一說完啊,我當時就心道要糟糕。果不其然,你這一路就往太湖邊上跑,到了湖邊碼頭,跪著朝你娘磕了三個頭,二話不說,一頭就紮進了太湖裏頭。”


    “許是你命不該絕吧,巧就巧在這時候你爹爹和哥哥被我爹爹給追回來啦。他大老遠的就看見你跳入了湖中,大喝一聲,跟著也跳進湖裏把你給撈了上來。我原本想,二娘水性如此了得,就算自己跳湖也不至於昏迷不醒吧。可沒想著你被你爹爹撈上來後就如同死了一般一動不動,當時可是嚇壞我了,你娘更是哭暈了過去。你爹爹性子穩,同你哥哥一起把你抱回了家。”


    陳冰忙問道:“那小廝呢”


    “你猜怎的”李芸娘見陳冰搖搖頭,便接著說道:“那小廝又怎會放過你,跟著想要把你搶回去。好在我爹爹李五一攔在了他的跟前,大喝道:“二娘是我村中之人,我等不答應,你不許帶她走!”那小廝還兀自嘴硬,說道:‘那是她陳家婆婆答應賣給李員外的,你等不同意有甚麽用否則李員外去縣衙告你等一狀,保管你等刁民有的受!’”


    “我爹爹便說道:‘她家婆婆同意的,那你把婆婆給拉回去,興祖哥沒同意,你就不能動二娘一根汗毛!否則這裏的人先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眾人圍著那個小廝,齊聲稱是。那小廝仍是嘴硬不止,我爹爹嫌的煩了,便同村人動手打了他。而我娘攙扶著美娘嬸回到了家裏,你爹爹轉身就去請牛郎中救你了。之後的事情,怕是你都應該記得的吧”


    陳冰問道:“那小廝後來怎的又回來了”


    李芸娘說道:“那小廝挨了一頓打後,許是仍不死心罷,帶著幾個仆從,又從小路繞去你家了。我爹爹帶人守在大路口,沒見他人,心知不好,便帶著人又去了你家,哎,果不出所料啊。”


    陳冰倒吸一口涼氣,雙手搓拳,心中十分的緊張,雖然自己沒經曆過跳湖之前的事,可原身經曆了,還真把自己的性命給丟了,想到此處,便雙手合十,心道:“原身啊原身,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女孩兒,寧願舍棄性命也不願意被賣入李員外家。我既然入了你的身子,便在此立誓: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也會好好孝順爹爹和娘,我一定不會讓你枉死,若違此誓,天打雷劈!哎,要在這世道生存下去,以後自己還得多長幾分心眼才是。”


    “你雙手合十的在祈禱甚麽呢”李芸娘笑吟吟的看著陳冰。


    陳冰亦是笑道:“我暗自慶幸著呢,感謝爹爹和娘還有牛郎中救了我的命,更感謝村裏幫助過我的人,芸娘呀,村裏的人的都是好人。”


    “二娘,飲藥了!”葉美娘的聲音從屋外響起。


    李芸娘朝著陳冰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笑道:“二娘,你先把身子將養好,好好把藥飲了,我爹爹說讓我以後好好跟你學捕魚,哎,我連水都不會,談何捕魚呀。好了,那我先回去幫我娘做事了,過的幾日你我還是老時辰老地方相見啦。”


    陳冰笑著應了她,心中雖是不知道老時辰是何時,老地方是何地,可也不再去多問,便送走了李芸娘。


    葉美娘端著那碗藥進了屋子,陳冰卻捏著鼻子皺著眉說道:“娘,我大老遠就聞著了這藥味了,好苦好苦的。”


    葉美娘拿出一顆烏李笑道:“娘昨日答應你隻要你飲了這碗藥就給你烏李吃的,娘說話可是算話的,你看看,這不是烏李是甚麽”


    陳冰前世就很不喜飲中藥,她很怕苦,因此每次需要飲了便要她母親哄著才能飲完,如果能換成藥丸藥片之類的其他藥物她是堅決不要中藥的,可在這一世卻隻有中藥,陳冰別無他法,蹙著眉頭雙目緊閉,“咕嘟咕嘟”把那碗苦如黃連的藥給飲了下去。飲完後嘟著小嘴吐了吐舌頭,“吧唧吧唧”的嚼著葉美娘遞來的烏李,說道:“娘,這藥我要飲多久”


    葉美娘心裏使壞,嚇唬陳冰道:“牛郎中說了,隻要你聽娘的話,飲個十天半月也就成了,若是你不聽話,哼哼,怕是要飲的明年此時了。”


    陳冰雖知娘是在嚇唬自己,可還是心裏犯怵,對著葉美娘點頭如搗蒜,一臉真誠的說道:“我一定一定聽娘的話,娘教我往東我絕不往西。”說完耷拉著腦袋,坐在一旁怯生生的看著葉美娘。


    葉美娘心頭一樂,笑道:“那好,從今日起,你便隻能待在屋裏,哪裏也不許去。待到你身子骨痊愈了,才能出門,明白麽”


    陳冰一愣,忙道:“啊那怎能行我還要幫你和爹爹做事情呢。娘,我覺著自己身子已經好多了。”


    葉美娘板起臉孔,說道:“你這孩兒就是性子急的很,這事說甚麽都不行。我和你爹爹商量過了,這幾日也無甚事情,已經入了冬,打魚隻你爹爹和大郎也是夠的。家裏做吃食也不用二娘你操心,娘在老陳家當了這許多年的兒媳,操持這些事情還是有把握的,還有你二嬸相幫著,你放心就是。你隻管好生將養,等養好了身子再來幫娘也不遲的。”


    陳冰心道:“現在看來,原身平日裏為人處世可能急躁了些,性子也倔了些,不然也不會貿然跳湖了,我這入了她的身後,怕是或多或少也繼承了些她的性子。”想及此處,心中豁然,便說道:“好,我聽娘的話便是。”


    葉美娘滿意道:“那才是娘的乖孩兒。娘這就去做飯食,做好了我就給你送進來,你給我躺下好生歇著。”


    陳冰百無聊賴的在屋中將養了十餘日,每日除了躺著還是躺著,葉美娘做完家事便會同陳冰講過去之事,使陳冰更多的了解了原身的過往。而李芸娘一有時間也會來找她解悶。通過這幾日的了解,陳冰也已經得知這李芸娘乃是原身在花湖村中最要好的朋友,二人情同姊妹。那李芸娘比陳冰小了三個月,家中止有父母雙親二人,並無兄弟姊妹,母姓胡名七娘。而那李芸娘生的嬌俏可人,嬌靨絕色,唇紅典雅,香腮細滑,瑤鼻玲瓏,膚色更是酥香雪膩,絕不似農家女子一般的粗糲,若是過的幾年再長開一些,說是傾國傾城亦不為過。


    這一日陳冰躺在家中,實在憋悶無聊,心想若是李芸娘能來同自己說說話,該多好啊。


    正念想間,窗外探進一小腦袋,她輕輕喚道:“二娘,二娘,我給你帶好東西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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