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孟山把字據寫完,待張二嫂摁了手印畫了押後,滿意的把字據收入懷中,他也知道大棒加甜棗的道理,便說道:“張二嫂,如今這字據也簽了,今後你也不要再去傳我和陳家二娘之間有何瓜葛了。另外罷,下月起,這花湖村裏頭,我隻讓你一個人賣這胭脂水粉,你看如何”


    張二嫂眼前一亮,問道:“此話當真你可莫要欺我。”


    方孟山笑道:“自然是真的,都說黿頭村劉四娘的胭脂水粉用的料不太好,我尋思張二嫂也是做這行當的。我方孟山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自是要照顧著本村人的了。下月起我便不讓那劉四娘進花湖村了,該由你賣,你看可好”


    張二嫂娘家便是做胭脂水粉的,張二嫂自然也是懂行的,隻是原本花湖村這胭脂水粉都是被劉四娘包了的,張二嫂便沒了資格在村裏賣了,當然這也是方孟山在背後弄的。而今日方孟山竟然能如此說,那劉四娘便不會再有資格把胭脂水粉賣入花湖村了。這張二嫂如何能不喜笑道:“哎喲,那還是多虧了孟山了,百四,快快,去把那壇銀光酒拿來給孟山帶回去。”


    到的家中,方孟山便把銀光酒分給了阿五阿六和張六郎,張六郎問道:“孟山,我不明白你要張二嫂那棄院子做甚”


    方孟山笑道:“六郎哥,你還記得她那院子裏有一顆大棗樹你我兒時便最喜去偷摘那甜棗吃了,隻是張二嫂的娘總愛拿石塊扔你我,我頭上還被她砸出過一個大包。這個仇我可是一直記著的。”心中卻尋思道:“張二嫂這棄院子就在二娘老宅的邊上,她這老宅都塌成那樣了,還怎生做活我拿下這院子實是送與那二娘做自生火用的。她能無後顧之憂,我方能賺更多的錢。隻是這些絕不能對六郎哥和阿五阿六說,否則我和二娘之間那傳聞就成真的了。”


    張六郎又問道:“張二嫂既然說了能送與你,那你何須要與她關撲關撲有風險,萬一你輸了又該如何”


    方孟山說道:“六郎哥你有所不知,她說送與我,若是她反悔了,趁著天未黑跑去耆長那裏或是裏正那裏我該如何我隻得把這院子乖乖的還與她。若是關撲得來便不一樣了,她無從反悔,勿說是裏正了,就是去縣衙,那亦是支持與我的。六郎哥,你也知道,我這關撲的鐵錢,那可是動過手腳的,我怎會輸哈哈哈。”


    而這幾日,陳冰也沒閑著。自從她把做自生火的方子教於陳廷耀後,她便手把手的教著陳廷耀和李芸娘做那自生火。陳廷耀甚是聰明,沒用幾天的功夫便已完全掌握。而李芸娘亦是不遑多讓,該學的也都學的有模有樣,更是把布囊繡的精巧細致,李芸娘心思巧妙,另在布囊背麵繡了一些簡單圖案,讓那原本頗有些單調的布囊看上去更顯別致。待得陳廷耀和李芸娘都能獨自做自生火後,陳冰便把記錄配方的紙燒了。自此之後,自生火的配方便隻在這三人腦海之中。


    這日天微微亮時,陳冰、陳廷耀和李芸娘已準備妥當,出發走去長興縣城。他三人各自背著背簍,背簍內裝的全都是已套好布囊的自生火,而他三人卻並未選擇坐張六郎的驢車,主要還是為了避人耳目。


    三人這一路上有說有笑,陳廷耀同李芸娘說話也沒了之前那般扭捏和害羞,還能時不時說些鄉野趣事,逗的李芸娘憨笑不已,陳冰看在眼裏,心中頗為歡樂。到的縣城時已近巳初時分,李芸娘放下背簍,敲打著自己肩膀,看了看天色,說道:“走來縣城所費工夫和坐張六郎驢車所費的也沒差多少啊。”


    陳廷耀笑道:“張六郎的驢車要坐多少人,他那頭瘦驢子能安全走到縣城便已是老天保佑了,還能有多快,和走路也差不了多少了的。坐他的驢車也隻是為了省清些罷了,若是真要趕時間,還是自己兩條腿來的更快些。”


    陳冰也笑道:“哥哥說的對,今日已是二月望日,又是個趕市集的日子,想來那楊鈺娘、梅德才、張二嫂這些個人都會去的。我可不願意在驢車上碰著了。”


    李芸娘說道:“二娘說的是,那楊鈺娘甚是討厭,我也不願意遇見了。”說著,重又背好了背簍說道:“二娘,走,這就去你說的那家店鋪。”


    陳冰循著年前的臘月朔日來這長興縣城的記憶,卻不知怎的,並沒有尋到那日所見的店鋪。陳冰也別無他法,想再轉過一條巷子看看還能否找到時,卻見巷子口坐著一衣著襤褸蓬頭垢麵的婦人,那婦人嘴裏不停輕泣道:“麗娘啊,我的麗娘,我的好女兒啊,你在哪裏啊,為娘把你好找,也是沒找到你啊,麗娘啊,麗娘。”


    李芸娘甚是好奇,悄聲問陳冰道:“二娘,這婦人在做甚麽喊的麗娘麗娘的,那麗娘是誰”


    邊上一婦人見了便插嘴道:“哎,這也是個苦命人啊。小娘子你有所不知,這婦人是五日前帶著她女兒麗娘來這長興縣城的,說是采買些物什的。可不知怎的,她和她女兒麗娘走散了,這幾日來,她天天在城內拚了命的在尋她的麗娘,可就是未尋到。哎,這都已經五日了,想來她女兒也是凶多吉少了。真是個苦命的女子啊。哎,你三人還是走罷,莫再聽這些傷人心神的事了。”說完,那婦人便自行離去了。


    陳冰皺眉搖搖頭,說道:“芸娘,哥哥,我看不得這些,還是走罷,我似是記起來那店鋪的位置了。”


    三人又轉著轉著來到了一家名為葛歡歡雜鋪的店鋪門前,陳冰拍手笑道:“就是這間店鋪了。走,進去看看。”


    三人進到店鋪內,裏頭那掌櫃正在記錄賬冊,他看著年歲也不大,麵色白淨,衣著甚是幹淨,見進來的這三人穿著衣飾皆是鄉民裝扮,衣著又頗為破舊,若是換做他人,便不會好聲好氣的說話,而這掌櫃卻有些與眾不同,笑著拱手道:“三位可好,不知道要采買何物”


    陳冰還了禮,笑著問道:“掌櫃好,請問店內可有售引火之物”


    這掌櫃尋思,若是尋常婦人,一般也不會還禮,便是直接說要某某物什,而眼前這小娘子還了禮不說,說話還用了‘請’字,頗有些不像毫無規矩的鄉野之人,心中便有些上心,點點頭笑道:“尋常引火之物,如那火弓,火刀火石,火筒,等皆有,論成色不同,價錢自也不同;若是別致些的引火之物,如那火寸,亦是有的,隻是火寸製作不易,價錢頗貴,一般為富貴人家所用;又如那火折子,雖是好用,但多用於軍中,更兼用這易中毒,價錢自然也是不低的。哦,本店鋪亦是有售的。不知這位小娘子所需的是哪種引火之物”


    陳冰並不答話,而是取出一枚自生火,將其在掌櫃麵前劃燃,笑吟吟問道:“掌櫃,我這引火之物如何”


    那掌櫃先是驚懼,而後轉喜,忙問道:“這位小娘子,是我失禮了,敢問三位如何稱呼”


    陳冰說道:“我姓陳,你喚我二娘便是,這二位一位是我哥哥,另一位是我的妹妹。”陳冰經上次人販之事後,說話便顯得謹慎了許多。


    那掌櫃說道:“我便是這店鋪的東家,我姓葛,名歡歡。不知二娘剛才所燃的短棍為何物”


    陳冰說道:“那叫自生火,因著他能自己燃起來,我便如此取名了。”


    葛歡歡心中納悶,便問道:“二娘,聽你如此說,這自生火似是你所創”


    陳冰點頭說道:“這自生火確是創製於我手,請問葛東家,這自生火你看著前景若何”


    葛歡歡毫不掩飾對此物的歡喜,說道:“此物奇哉妙哉,能生火於瞬間,我從未聽聞過世上有此物,二娘,如你打算售賣此物,前景可是了不得的。”


    陳冰卻笑道:“葛東家可否說說這自生火前景如何了不得”


    葛歡歡說道:“在見到二娘自生火之前,若說方便引火之物,便是火寸與火折子。火折子不談,單說那火寸,從外形上與自生火相類,可作用卻全然不同。古籍裏有雲:夜中有急,苦於作燈之緩,有智者批杉條染硫磺,置之待用,一與火遇,得焰穗然。既神之,呼引光奴,今遂有貨者,易名火寸。可見這火寸並不能自己生火,還需火頭引燃,實則大為不便。而這自生火卻不同,隻需在在這木皮上輕輕一劃,便能引燃,不論是牙牙學語之孩童,還是耄耋之年的老嫗,皆能輕易引燃,這著實方便了不少。”


    陳冰點頭道:“葛東家說的在理,這自生火確是方便。如若這自生火教與葛東家售賣,不知葛東家可否願意呢”


    葛歡歡自然是願意的,便說道:“若是二娘不嫌棄,教與葛某人售賣,自當是願意的。不知二娘這自生火起售何價”


    陳冰卻反問道:“葛東家覺得該當如何定價”


    葛歡歡思考了會,便說道:“二娘,不瞞你說,這火寸,我進價一盒就要二百錢,折算每一枚為十錢,我一枚加價一文錢,這一枚火寸也要十一錢,因而這火寸隻有那些富裕人家才會用的上,若是貧苦人家真需要的,我也會拆開零賣。這自生火想來製作比火寸要大大的複雜罷價錢怕是不低,二十錢一枚可要”


    陳冰心裏冷笑,尋思這火寸也無甚特異之處,居然要十一文錢一枚,這和搶錢也無差別了,說道:“葛東家,我這自生火雖是製作複雜,可要比那火寸價錢便宜了許多。我用布囊裝裹,這擦皮便是直接繡在了布囊上,一布囊我裝五十枚自生火,定價五十文錢,折算下來一枚隻要一文錢。”


    葛歡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擔心陳冰小小年紀,算錯了價錢蝕了本,忙問道:“二娘,莫不是我聽錯了罷,一布囊隻要五十錢既是製作比火寸要複雜許多,怎的比火寸還要便宜這許多二娘,你別是算錯本錢了,若真按這價錢賣,你不要蝕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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