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冰轉頭看去,見一藍衫少年翩翩轉來,那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身長六尺上下,生的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眉如墨畫,目若秋波,而一柄寶劍抱於胸前,直如抱劍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陳冰看的有些呆了,心想這男子生的也太好看了。


    那少年笑著對陳冰微一頷首,陳冰見他的笑容有些怪異,微微一愣,而後忙欠身回了禮,那少年嘴角冷笑,冷著臉看向那秦掌櫃,冷聲說道:“我出五百貫,這魚我要了!”


    圍觀眾人聽聞此言後,“轟”的一聲爆發出了雷鳴般的驚歎之聲。“我的天啊,五百貫,這可以買多少石糧食啊,吃都吃不完啊。”剛才那阿財哥驚訝道。


    “五百貫啊,這長興縣的上等熟田也不過三貫一畝,這五百貫夠買一百七十畝熟田了,天啊,我若是能有一百七十畝地,我就不在這長興縣城理住了,雇些人給我種地,這日子可比在縣城裏頭逍遙自在的多了。”吳六郎搖著頭不可思議說道。


    “何止是這熟田,湖州城的百年老宅,三進的院子,不過一百五十貫,這五百貫你說說能買多少。為了一條魚,出五百貫,值得嗎”邊上另外一老者感歎道。


    那賈四卻沒有附和著那些人,而是對著陳冰微笑著點了點頭。對他而言,無論是誰,出了多少貫,都與自己無幹,自己隻不過是看不過那秦掌櫃欺負一個小娘子而已,如今那小娘子終獲利益,自己心中也甚覺安慰。


    秦掌櫃麵色鐵青,他雖也有權利從得意樓內拿出五百貫買這紅尾白水魚,可自己並不能保證能高於五百貫賣出這條魚,萬一虧本了自己定然是賠不起的。因此他是萬萬不敢冒這風險去壓價的。


    他也是個中老手,也不假思考,便拱手道:“既然是德賢樓的柳東家要了這魚,我得意樓自然是樂得放手的,隻是我秦某人有一句話想要奉勸一下柳東家,用五百貫拿下這條魚,怕是會燙手的,我並沒有別的甚麽意思,你也莫要誤會,我不是那種丟了臉麵來尋場麵的人,就是想讓柳東家知曉,哼,無論何人都會有看走眼的時候。好了,我也就言盡於此了,望柳東家能有好運道。秦六,帶著人給我進去,少在這兒給我丟人現眼了。”


    秦掌櫃為了得到那紅尾白水魚,能在自己東家麵前邀一邀功,自己拚了麵皮不要也沒能從陳冰手中誆騙到手,他自知今日丟了臉麵,也不願在門口多停留,隻是瞪了眼德賢樓的柳東家和陳冰一眼後,哼了一聲便轉身進了酒樓。


    那柳東家豈會將秦掌櫃的話放在心裏,都不正眼瞧上一瞧。他抱劍走到了陳冰跟前,嘴角淺笑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卻並未說話。


    而陳冰卻是如被閃電擊中一般站在那裏一動未動,她心裏大駭,周圍人眾驚歎之聲,賈四對她所使的眼色,甚至那秦掌櫃最後所說之話,她都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她腦中始終翻滾著那柳東家剛才所說的那句話,“我出五百貫,這魚我要了。”而這柳東家說話聲音同昨日顧渚山所遇見的黑衣人說話聲音一模一樣!眼前的柳東家便是昨日那黑衣人!這如何能讓陳冰不驚懼,不害怕


    柳東家向前走了一步,陳冰一手抱緊胸前,捏緊了自己對襟長衫的領口,一手在袖內運起蘭花手勢,往後退了一步,麵色凝重,雙眼死死盯住他抱著的寶劍。柳東家見她如此,心中更覺有趣,便說道:“小娘子,我又不是那猛獸毒蟲,能傷人性命吃人血肉,你何故懼怕於我”說完,他又向前踏了一步,已站於陳冰麵對麵處。


    陳冰知道自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不能再後退了,便硬著頭皮小聲問道:“你,你就是昨日的大魔,大魔頭了”


    柳東家卻輕笑一聲,俯身貼於陳冰耳畔說道:“大魔頭嗬嗬,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有人如此‘’正經‘’喚我的,沒錯,你我昨日已在顧渚山見過麵了,我便是殺了那六人的大魔頭。”


    “你今日可是特意跑來城裏殺我的”柳東家親口承認自己便是昨日那黑衣人後,陳冰心中一涼,總覺得自己今日凶多吉少,便說出了自己心裏的大實話。


    那柳東家仍舊是一聲輕笑,說道:“我為何要殺你我若是要殺你,你昨日便跑不出顧渚山了。小娘子莫要驚慌,我並非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陳冰現在心中就如同一團漿糊有些茫亂,可還是認同了他的話,自知性命暫時無憂,便小聲問道:“那你為何會出現在城裏還要出那麽多的錢買了我的魚,你這是要作甚麽”


    柳東家說道:“你我能在這長興縣城相遇,也純屬機緣巧合罷了。這城裏的德賢樓就是我開的,我是東家,我自然是在城裏了。這魚我是看上了的,五百貫我還真不嫌貴,小娘子可有滿意我這回答”


    陳冰聽他所說之語略有譏諷之意,心中不快,扁扁嘴說道:“不滿意。”


    柳東家便說道:“好好好,你若不滿意,便同我一道回德賢樓好了。”柳東家說完,見她並不做聲,便已明其理,對著人群拱了拱手,大聲道:“眾位,我便是長興縣城德賢樓的東家,我現在就同這小娘子一道回我的德賢樓,當麵把五百貫交予她,眾位如有願意一起見證的,可隨我同往德賢樓。”而後喚過了跟隨之人,吩咐他火速去準備好五百貫錢放於德賢樓廳堂之中。


    陳冰心中歎道:“如今已成騎虎之勢,不管結局好壞,也隻得跟著他一道前往了。”想到此處,也不多言語,背上背簍,便同他一道去往德賢樓。


    那德賢樓在長興縣城雖名氣位於得意樓之下,可這氣派程度可要遠遠大過得意樓了。這德賢樓雖是三層酒樓,可與其他酒樓大為不同。這德賢樓先是在地上築了二層樓高的磚石台基,再在這磚石台基上立永定柱做平坐,平坐以上再建酒樓,因此這德賢樓雖名為三層,實則比其他三層酒樓還要高上兩層。而其門首最外頭排設的黑漆杈子似是顯其品貴高雅,杈子後則分立了兩根朱紅華表柱,卻顯莊肅。緊貼門首的彩樓歡門裝飾精致,其上裝點有花形、鳥狀的各種飾物,飾物旁又掛著各色流蘇,形勢優美。


    而德賢樓門前眾多的博士更是穿著整齊統一,頭戴方頂樣頭巾,身穿紫衫,腳下絲鞋淨襪,對人彬彬有禮,往酒樓裏相讓,這讓原本無意於進去吃酒之人,見眾博士拱手齊胸,俯首躬身的殷勤模樣,也就欣然而入了。


    德賢樓裏麵更是裝裱的富麗堂皇,其一應用度極是考究,所用器皿均為銀質,所用茶具皆為白瓷,極其奢靡高檔。廳堂中間則樹立著一麵大屏風,上書一首詞,詞曰:城中酒樓高入天,烹龍煮鳳味肥鮮。公孫下馬聞香醉,一飲不惜費萬千。招貴客,引高賢,樓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羞味,四麵闌幹彩畫簷。落款仙穀道人。


    陳冰在這廳堂之中看的心中驚歎不已,尋思道:“不曾想這大魔頭的德賢樓竟是如此豪奢,尤其是那屏風,上麵所填之詞雖無甚出色之處,可這字卻是寫的遒勁有力,力透紙背,當真是有顏筋柳骨之風,我前世浸淫書法多年,這筆力我還是看的出來的,決計錯不了。看來這大魔頭可是來頭不小啊。”


    廳堂內已經擠滿了所謂來見證的人,那柳東家好不容易從後堂鑽出,後頭跟著六個小廝拎著三口小木箱子,待柳東家推開一圈人群後,那六個小廝便把木箱子打開,裏頭露出碼放齊整的一串串銅錢。


    圍觀眾人又是發出陣陣驚歎之聲,柳東家待眾人有所平息之後,說道:“眾位,這些箱子裏共是五百貫,我柳某人說到做到,這錢已經是那小娘子的了。小娘子,可要把錢先清點一下”


    陳冰搖了搖頭,放下背簍,說道:“清點就不用了,這魚你拿去罷,你我一手交了錢,一手交了貨,誰也不欠誰的了。”


    來見證的人眾中有不少純就是看熱鬧的,原本認定了這柳東家會賴賬欺騙小娘子,畢竟五百貫也不是小數目,可沒想這柳東家甚是豪氣,二話沒說就把錢搬了出來。眾人也就顯得很是失望,除了經不住門口博士的熱情邀請,進去落座準備吃飯的人之外,其餘均已作鳥獸散。


    原本被眾人圍的擁擠不堪吵鬧異常的大廳,隨著散去的人群而清淨了不少,柳東家湊到陳冰身旁,笑嗬嗬的問道:“小娘子,我這裏如何”


    陳冰心想你這是來顯擺的麽,便白了他一眼,說道:“也不過如此。”


    可轉念一想,卻又說道:“今日還要多謝柳東家,那秦管家實已準備明搶,若不是你出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脫身了。”


    陳冰這說的的確是實話,她雖是能用蘭花手點住那幾人的穴道,可萬一得意樓內又出來人該如何若是那些人一擁而上,自己又不會武功,哪怕蘭花點穴手再如何的精妙,也是抵敵不住的,到那時不止是拿不到賣魚的魚錢,甚至自己都有可能搭進去。因此心中對柳東家頗為感激。


    柳東家嗬嗬一笑,不以為意的擺擺手,說道:“你也莫要柳東家長柳東家短了,敝人姓柳,名誌遠,字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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