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來天氣甚為不好,連綿陰雨使得陳冰心情亦是大受影響,加之那日回村之時路麵泥濘,雖是柳三駕車技藝嫻熟,可到家時也已申末酉初時分,而在家等了她一天要一同過上巳節的葉美娘十分惱火,險些動手打了她,在一頓說教之後陳冰被氣極了的葉美娘禁足了十日,陳冰知是自己犯了錯,也隻得乖乖聽從葉美娘的安排。


    禁足期間雖能幫著做家事,可也甚是無聊,好在李芸娘抽空會來陪她說說話,還會把做自生火的事情說與她聽,所幸十日之期過的很快,陳冰終於迎來了「刑滿釋放」之日,似是天公也為其歡慶,這日天氣出奇的好,一掃之前十日陰霾。這十餘日來,她心中一直十分掛念著西院內的黃豆,在幫著做完家事之後,帶了根削好的短木棍便匆匆來到西院。


    陳冰到了西院後並不急於查看她心心念著的黃豆,而是先燒了鍋開水,再把那根短木棍放進鍋內煮燙冷卻過後,打開醬缸上的竹蓋子,看著裏頭的黃豆也似是那麽回事,陳冰從未做過醬油,她自然不知曉具體該如何弄,聞著醬缸裏略帶醬香的酸澀氣味,心頭覺得自己做的該是對了門路,可也隻得摸著石頭過河,用那根棍子在醬缸裏攪上一攪,讓黃豆能在醬缸裏頭充分的發酵,做完之後又蓋上了竹蓋子,讓其繼續發酵。


    這兩浙路三月中的日頭頗為炎熱,陳冰忙完這些之後心情頗佳,看過這西院的兩間廂房之後,陳冰心中更是暗自讚歎道:「沒曾想自己不在的這十幾日來,芸娘把這裏打理的十分清爽幹淨呀,連二間廂房都沒放過,嘻嘻,省去了我今日親自動手的功夫了。」就在此時李芸娘推門而入,陳冰心頭一樂,對李芸娘笑著說道:「哎呀,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李芸娘雖是不明就裏,可也知陳冰在打趣自己,也嘻嘻笑著回擊道:「怎的二娘這是想我啦我可不是德賢樓的柳東家,值得你如此日思夜想呀。」


    陳冰小臉一紅,嗔怪道:「你說甚麽呢,誰會去想那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啊,我和他隻不過是做買賣而已,做買賣!」


    這十幾日的禁足期內,李芸娘陪著陳冰聊天解悶,她二人之間關係是愈來愈好,愈來愈能掏心窩子,陳冰更是把最近所發生的一些事情悉數告訴了李芸娘,還把自己將來的一些打算也都說與了她聽,因此除了穿越之事外,陳冰在李芸娘麵前幾乎沒了秘密。


    李芸娘笑說道:「是是是,做買賣,做買賣。這買賣做的都去幫人探查案子去了,有你著麽倒貼的嘛嘻嘻。」


    陳冰雙手插著腰,佯裝氣鼓鼓的樣子,說道:「我和那大魔頭去探查案子也是為了幫孫七娘尋回她的女兒呀,更是為了能尋回其他被擄走的女子呀,這怎能叫做我倒貼那大魔頭呢哼,氣死我啦!」


    李芸娘怕陳冰真的生氣,便賠笑著說道:「好好好,就當我說錯話啦,二娘你度量大,就原諒我罷。」李芸娘見陳冰也沒再說甚麽,便岔開話題說道:「二娘,孫七娘的事情,你真打算那麽做嗎」


    陳冰拉著李芸娘到了東廂房,說道:「你還說我,看看罷,你把這東廂房都收拾幹淨了,這不正好表明了你的心跡嗎。」


    李芸娘小臉微紅,說道:「你前日這麽一說,我想就幫著把這東西廂房給收拾出來罷,也好替你分擔一些。你要如此做我自然是同意的,隻是我,我,哎呀,算了,不說這些了。」


    陳冰並未瞧出李芸娘的窘迫和不安的心緒來,笑著道:「還是芸娘好,我這就去一趟牛郎中家,同孫七娘說說此事,順便再問問牛郎中可否去過湖山村嚴家。芸娘,這裏就交予你了。」


    李芸娘歎了口氣,看了眼被陳冰推開還未來得及關上的院門,心道:「哎,二娘怎的就不明白我的心思呢。」


    陳冰剛轉出西院,院牆之後轉來一人


    ,那人望著陳冰的背影,心中極想知曉陳冰此去何處,可還是忍住了心思,微微搖搖頭,那人也不多做糾結,一甩手便進了西院。


    陳冰到了牛郎中家,卻見院中並無人影,就連平日裏拴著的狗也不在那裏,而原本曬在四周的竹架子上草藥亦是不見了蹤影,以前甚是淩亂的院子,如今卻變得整潔似新,陳冰心中頓覺奇怪,尋思道:「這才多久未見,怎的幹淨了這許多呢。該不會出了甚麽事罷」陳冰想到此處,心中焦急,忙在院內大聲喊道:「牛郎中,牛郎中,你可在家」


    「二娘,你終於被美娘解禁啦。」身後突如其來牛郎中的聲音險些嚇到了陳冰,而陳冰聽著這十分親切且又熟悉的聲音心中卻著實的歡喜,她忙上前幫著把背簍從牛郎中肩上卸了下來,而後笑著問道:「牛郎中這是去采藥啦」


    牛郎中說道:「不錯,這幾日一直陰雨,家裏的藥材不夠了,好在今日天氣轉好,天還未亮就去山裏看看,嗬,收獲還真不少。」


    陳冰往屋裏探頭望了望,問道:「牛郎中,七娘她不在家嗎」


    牛郎中說道:「七娘去拾野菜了。嗬嗬,也多虧有了她在,才把我這院子收整的極是幹淨。好了,你也莫要探頭張望了,我知你想問甚麽,湖山村我去過了。」


    陳冰忙問道:「七娘嚴姑是如何答複的」


    牛郎中冷哼道:「答複人都不見了,還如何答複。」


    陳冰一愣,不解道:「不見了」


    牛郎走入屋內,倒了兩碗水,給了陳冰一碗後,嗬嗬笑說道:「二娘你聰慧伶俐,怎的會沒想到其中的關竅所在呢。既然她嚴姑認為七娘已經沉入了太湖湖底,那自然是和她兩個哥哥卷著嚴家財資並著那些賣地的錢一道跑了啊。」


    陳冰把飲完水的碗重重的放在桌上,心中雖是早已料到會是如此結局,可當親耳聽說之後,還是忍不住喝罵道:「這夥醃臢潑才的東西,簡直不是娘生人養的,孫七娘被她三人禍害的可當真不輕!不行,我要親自去一趟湖山村,我要揪出七娘的嚴姑,給七娘討一個公道!」陳冰說完話,站起身子便直往外邊衝,竟是現在就要去那湖山村。


    牛郎中一個起落躍至陳冰麵前,伸手在其手臂上的曲池穴輕輕微拂,而後拉住她口氣甚為嚴厲道:「二娘!你怎的毛病又犯了,你如此衝動行事,最後害的還是你自己。你連那三人的麵都未見過,這茫茫人海,你如何去尋人就算被你尋到了又如何既然遠在他鄉,那她三人是絕不會承認此事的,反會去耆長那裏告你誣陷,到那時候受苦的就會是你自己了。」


    陳冰卻倔道:「那就任由那三人欺辱了七娘不成!若不是你救了她,她此時恐已被太湖裏魚蝦食盡了。這世道對她太也不公,我就想給她討還個公道!」


    牛郎中歎氣道:「哎,這世間何時有過公道受不公待遇之人比比皆是,你如何顧及的過來這太湖裏的魚皆是自生自養,去捕之還須給官府交魚錢,這公允了這當今官家能坐上這皇位,也隻不過他是生在了帝王之家,這又公允了就拿你來說,你這西屋成天被東屋和正屋的打壓,這便公允了二娘,天道便是如此,不是你一人可以改變的。七娘此番大難不死,許是會有後福也未可知,這些皆是她的命數所在,聽我一言,你莫要再去理會此事了。」


    陳冰被牛郎中說的啞口無言,她心知自己如此衝,跑出去也是於事無補,孫七娘的嚴姑自己更是無處可尋,心中歎了口氣,便悻悻然轉過身子,盡管為人甚為衝動,可她本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回到屋中,說道:「這世間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哎,牛郎中你說的對,是我衝動了。對了這些可曾對孫七娘說起」


    牛郎中瞧著陳冰之前一副愁聚眉峰的樣子心頭一樂,可一轉眼


    她便恢複如常,心中暗暗點頭,樂嗬嗬的撚須笑道:「我回來當日便對她說了,她都是知道的。嗬嗬,二娘你確是衝動了些,然而本性很好,也並不妄為,這點很好。哎,可惜啊,我老牛要是有你這樣的女兒那就好了。」


    陳冰小臉微紅,眼珠一轉,扭捏道:「牛郎中,你又拿我尋開心了,我說過,隻要我陳冰有口氣在,定然將牛郎中當做自己爹爹看待,嘻嘻,明日我就做骨湯豆腐給你吃,你看可好」


    牛郎中砸吧了下嘴,剛想說好,可一轉念,便擺了擺手,說道:「差點被你個鬼靈精給繞進去了,說罷,是不是又有什麽事想求我了」


    陳冰嘻嘻笑道:「真是甚麽事情都逃不過牛郎中的眼睛,其實也不是甚麽多大的事情,更不是要求你做甚麽事情。」陳冰攙扶著牛郎中坐下,而後頗為正色的說道:「我想說的是關於孫七娘。牛郎中,孫七娘畢竟是個女子,久居你家恐有不便,因此我想收留孫七娘。」


    牛郎中撚須沉吟後,說道:「二娘,我也知你家裏情形,以你婆婆的性子和你家的家底,她絕無可能收留孫七娘的。然而既然你如此說了,定然已是胸有成竹了,你有何方法能讓她同意」


    陳冰說道:「我無須她的同意,我是想把她安頓在西院,哦,就是我家老宅隔壁的院子,張二嫂的廢棄的祖院,如今歸我所用。」陳冰心中卻道:「我收留孫七娘一方麵是可憐其遭遇,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將來在湖州開店鋪賣自生火做準備。七娘為人我雖還不太了解,可從那日接觸來看,當是個做事堅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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