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冰心中冷笑道:「這簡直就是肉炊餅打狗有去無回呀,都吃進狗肚子裏了,它還能給你吐出來不成」


    「你捕到紅尾白水魚之事在長興縣城內傳的是沸沸揚揚了,五百貫賣給我德賢樓亦是城內之人茶餘飯後的一大談資。二娘,似乎這花湖村內卻並未有人知曉啊,否則你婆婆怎會不知」柳誌遠極輕的話語聲在陳冰身後響起。


    陳冰悄悄轉過身,背對著院中眾人,小聲對柳誌遠說道:「大魔頭,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五十貫已鬧成這樣,要是知道實際是五百貫,怕是西屋以後永無安寧之日了。」


    柳誌遠卻搖搖頭,說道:「紙是包不住火的,你婆婆總有知曉的那一日,若是知曉了,你可想過如何應對」


    陳冰歎道:「若是真到了那日,我實話實說就是了。這錢還是暫且寄放在你處罷,我也沒有私吞了的打算,我若是真的打算自己用了,那日同你商議醬油之事時便不會為錢而煩惱了。哎,若是婆婆為人公允的,把錢用在家中或是想些錢生錢的法子的,讓我拿出這錢的,我絕不皺半分眉頭。可我知道,這錢隻要我拿出來了,婆婆便會移作他用,這家中和西屋是一文都用不上的。」


    柳誌遠點頭道:「好,寄放在我處你放心便是。」


    文五娘性子懦弱,常受陳廣祖打罵之外,也不受其嚴姑和翁舅待見,因而在這陳家地位甚低。她也曾想過去改變,一則是其天性使然,對人對事皆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二則也是未尋到甚麽合適的機會。


    而就在前些日子,她與娘家人去了趟縣城,趕了回朔日望湖寺的,從中獲知了一條令其吃驚不已的事情。當時她便沒了繼續趕機會的心思,尋了個理由獨個兒回了家。原本興衝衝的她回了家中冷靜思考一番,心中掙紮之後,還是決定暫緩告知自己的嚴姑。


    而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這事情已逐漸在文五娘心中淡忘了。而今日所發生之事,又將她這份記憶從心底喚起,她心中猶豫,不知該如何選擇之際,她見陳冰同柳誌遠二人之間眉來眼去似是頗有情愫,她心中醋意大起,心道:「自己嫁進陳家十餘年,從未得到過情感上的關懷與嗬護,二娘小小年紀,憑甚麽能有!不行,我不能讓她日子過的比我好,這事情一定要讓嚴姑知曉。」


    文五娘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狠狠地看向西屋之人,拉住了羅三娘,說道:「娘,我前幾日隨著娘家哥哥去了一趟長興縣城,在望湖寺趕時遇上了周三娘,她是我兒時交好的一個妹妹,當年嫁去了縣城,因而我與她便少了聯係。我與她多年未見,那日乍見之下驚喜不已,便與她說了許多許多話。她問我知不知道花湖村出了一個小女英雄我從未聽說過花湖村出過甚麽大人物,還是個女子,忙問她是誰。周三娘卻說這小女英雄是花湖村陳家陳二娘。我為二娘感到自豪的同時,心中更加覺得好奇了,便問她二娘又如何是女英雄了。周三娘便把事情經過詳細說與我聽了。」


    於是,文五娘便把那日在長興縣城陳冰勇鬥得意樓秦掌櫃,以及之後賣魚給德賢樓的經過說了出來,最後文五娘說道:「二娘那日捕的紅尾白水魚確是賣給了德賢樓,隻是價錢並非她適才所言的五十貫,而是,而是……」


    羅三娘雖是不明就裏,可還是聽出了些弦外之音來,忙追問道:「而是甚麽,你到是快說啊。」


    文五娘環視了眼院中諸人,院牆上已趴著不少來看熱鬧的村人。文五娘知這事已被自己鬧大,心中暗生悔意,可瞥眼瞧見柳誌遠不知何時已站在陳冰身旁,將其護在了自己身後,心中那股子酸意變得更甚,她把心一橫,卻仍是有些怯生生的說道:「這錢,這錢不是五十貫,而是五,五百貫。」言畢,文五娘如釋重負般輕閉雙目,心中歎道:「自此之後,我就和西屋劃清


    界限分道揚鑣了。」


    柳誌遠心中歎氣,心道真是怕甚麽來甚麽,他暗中喚過柳無忌,輕聲道:「我並未帶多少錢來月柳園,這樣罷,你速速回一趟德賢樓,讓柳忠把二娘剩餘的四百五十貫備好,差柳三立刻送過來,路上不許耽擱了,動作一定要快。」柳無忌應聲後,不願在眾多不相幹人中使輕功離去,便暗暗退到門邊,趁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陳冰身上時,這才催動內力,運起輕功,一個閃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院內眾人,除了陳冰和柳誌遠之外,餘人盡皆震驚,葉美娘更是驚的雙手緊捂雙唇,陳廣祖也一改適才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立直了身子,雙手叉胸,不再輕倚木門,麵露之色比之剛才更顯貪婪。新


    院外看熱鬧的人眾聽了無不發出驚歎之聲,李芸娘和孫七娘也擠入了人群之中,孫七娘聽了亦是大為驚歎,李芸娘卻是知曉這件事的,她尋思二娘這回怕是真遇上麻煩了,心中為她擔心不已。


    羅三娘心中驚詫不已,她張大著嘴,怔了一怔,隨後目露凶光,轉頭看向陳冰,大聲喝道:「二娘!五娘說的這些可都是真的」


    陳冰心道:「大魔頭,你這烏鴉嘴,說甚麽偏偏來甚麽。」她歎了口氣,回道:「婆婆,二嬸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那紅尾白水魚,柳東家確是五百貫收了的。」


    羅三娘和陳大維對望一眼,齊聲說話,羅三娘說道:「你為何要私藏這錢」而陳大維卻是說道:「這錢如今在哪裏」


    陳冰忽的問道:「婆婆,這錢若是給你了,你會作何用處」


    羅三娘一怔,未及細想,便說道:「自然藏起來了,無論東屋還是西屋,要用時問我取便是了。這些細枝末節的,你又何必問。」


    陳冰不置可否的搖搖頭,羅三娘心中焦急,忙問道:「這錢現在在哪裏你為何要私藏起來」


    陳冰回羅三娘道:「這五百貫並非我不願意拿回來,實是我一人無法拿,因而當日隻攜帶五十貫回來,至於不告知家裏的緣由,我適才也已經說了,不錯,我是對婆婆不信任,害怕肉炊餅打狗有去無回。」


    陳大維聽後大為失望,心道:「隻帶了五十貫回來,那另外的四百五十貫仍是在德賢樓了哎,若是在他處,還容易誆騙過來,在姓柳的那裏,就有些難了。」


    羅三娘心中氣極,心中罵道:「你這小娘皮!這在罵我是狗嘛!」她怒目圓睜瞪著陳冰,冷言大聲道:「把你養大了,你翅膀也硬了,也有了後台了,瞧不上我這個老婆子了,好好好,好的很呐。哼,陳興祖!如此大的事情,你竟然一點都不知曉怕也是故意隱瞞著我罷!」


    陳興祖心中同樣十分震驚,有些惶恐的回羅三娘道:「娘,我,我真的不知啊。」而後轉身對著陳冰責備道:「我看你翅膀是真的硬了,如此重大的事情怎的不對爹爹和你娘說的你還當不當自己是這個家的人了難道你還想私吞了不成!這錢你趕緊拿出來交予婆婆,免得遭受責罰!」陳興祖從沒如此嚴厲責罵過陳冰,見她癟著嘴,眼汪汪的看著自己,心中亦有些過意不去,歎息道:「這錢交予婆婆後,家中就有錢了,我和大郎就不用再去太湖捕魚了,你和你娘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膽的擔心了,這不是很好嗎。二娘,你說是不是呐」


    葉美娘卻想的遠比陳興祖來的多,來的遠,護女心切的她想到過去西屋所遭受的種種不公的待遇,心想:「既已撕破麵皮,又何須留有情麵!」她拉過陳興祖說道:「興祖,上回你把四十貫給了嚴姑,之後還不是天天出太湖捕魚。莫說五百貫,即便是五千貫,該讓你捕的魚一條都不會少的,在這家中的作用和地位,難道你至今都看不清嗎」


    柳誌遠內力精深,葉美娘這話說的雖輕,但他卻聽的一清二楚,心中


    暗暗點頭,心道:「這世人熙熙皆為利,嗬,還是二娘的母親看的通透啊。」


    陳冰說道:「爹爹,這錢我要來也沒用,更沒想過要私吞,若是爹爹要,盡管拿去就是。我知道若是爹爹拿了這錢,定是會用在家裏的,或是翻新屋子,或是給家裏添置些物件,或是想些錢生錢的法子。若是如婆婆適才所言,便成了私人之物,也不會用於家中,因而這錢我是斷不會交予婆婆手中的。」


    陳興祖左看看葉美娘,右看看陳冰,他本就是無甚主見之人,如今更是為難,他輕閉雙目,一拍大腿,蹲下身子,哀歎道:「可那是我娘啊,她說的話我怎能不答應啊。」


    陳大維默然站在一旁,一聲未吭,似是在思索著甚麽。他忽的伸手拉住要發作的羅三娘,說道:「三娘先莫要著急,你先扶我進屋,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說。」


    陳冰與葉美娘對望一眼,也不知陳大維打的甚麽主意。李芸娘對陳家熟門熟路,繞進了前院,忙問清陳冰發生了何事,陳冰也未瞞著她,把這幾日發生的事情都說與了她聽,李芸娘越聽越是心驚,責怪道:「哎呀二娘,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怎的不對我說呀,你,你當真要被賣進柳家作婢女呀以後我就見不到你了,那可如何是好啊,你婆婆當真狠心,又將你給賣出去了。」說著說著,心中一急,竟是小聲哭了出來。


    陳冰安慰道:「作婢女總好過嫁去王家,況且柳家在這花湖村是有園子的,許是就在這園子裏伺候那叫無瑕阿姊的呢,好了,莫要哭了,你看看你,臉都哭花了,不好看了。」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二人仍未從正屋出來,反而陣陣爭吵之聲從屋子傳出。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羅三娘這才攙扶著陳大維,慢慢出了屋子,重又站回原先站立的地方。


    陳大維環視著院中人眾,搖搖頭,歎氣道:「興祖啊,我和你娘商量過了,這四百五十貫你讓二娘取來交予她婆婆,你我就此分家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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