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忌大驚失色,他知陳冰懂醫術,忙看向陳冰,急問道:「二娘,少主他這是所中何毒,是否……」


    陳冰搖了搖頭,把自己的自生火拋給了柳無忌,說道:「無忌,你速速點支火把,這月色下我看不清。」


    說罷,她跪坐在柳誌遠身旁,撕開了他的衣袖,那兩枚黑的發烏的鐵蒺藜正插在柳誌遠的臂膀上,而那鐵蒺藜上所散發出的腥臭之氣十分濃烈,聞之令人作嘔。陳冰心中難受至極,柔聲問柳誌遠道:「知行,你快告訴我,覺著哪裏不舒服」


    柳誌遠微搖搖頭,低聲說道:「手臂酸麻,胸口很是憋悶,喘不上氣,可又有些麻癢舒適,不想吐息,二娘,這毒有些怪異,怕是,怕是屍毒。」柳誌遠胸口如壓了塊千斤巨石,說話便顯得十分無力了,而麵上的那股詭異的笑容,卻又露了出來。


    陳冰心中暗道糟糕。此時,柳無忌已燃了一支簡易火把照在柳誌遠臂膀旁,陳冰這才看清柳誌遠手臂上的傷勢。她蹙眉心驚,心道:「這,這鐵蒺藜的毒性好強,傷口處已經過膿發黑了,幸而知行他內力深厚,若是換做尋常人等,此時已然毒發身亡了。他說的也沒錯,這鐵蒺藜上的毒很可能是屍毒,若真是屍毒,便不能依救楊鈺娘的法子來了,那樣反會讓毒加快流進心脈,起了反作用。這,這該如何是好……」


    陳冰的這番心跡,她自然不會去對柳誌遠說,為安其心,便說道:「我會解毒,知行,你放心,我,我一定可以醫好你。我銀針帶著,這就醫治你,若有哪裏不適的,要趕緊對我說。」


    柳誌遠點點頭,陳冰取出了銀針,也不再說話,先仔細的拔了那兩枚鐵蒺藜,而後運起蘭花手勢,在柳誌遠手臂內側的天泉,曲澤和孔最穴上各紮入了一枚銀針,再於他手臂外側的天井,肩貞和四瀆穴上紮上了銀針。


    這蘭花手是極為消耗精力的,陳冰使完了這六針,額上汗珠早已冒出。她也不及休息,親手拿過無忌手上的火把,照著仔細一看,卻不禁心中一涼。紮入了銀針,又是以蘭花點穴手的手法所紮入,按理至少應能暫緩毒物的侵入。然而柳誌遠手臂上的情況卻恰恰相反,未能止住毒物運行不說,反倒是過膿的傷口四周已變得全黑,而這黑色仍有著向心脈蔓延上去的趨勢。


    原本帶著希望直起身子的陳冰,又癱坐了回去,心中驚道:「怎的回事,這究竟是怎的回事,怎的這蘭花手不靈了,怎的就止不住這毒性了。怎麽辦,怎麽辦,我該怎麽辦。莫急莫急,想想毒經裏的內容,一定是有辦法的。對了,毒是在血裏的,若是能把血放出來,或許能減輕一些毒性……」


    念及至此,陳冰把火把重又還給了無忌,雙手扶住柳誌遠的傷臂,張嘴對著過膿的傷口,竟是一口吮吸了下去。


    柳無忌想要阻止陳冰,卻又不敢,他隻得看向柳誌遠。柳誌遠心中大驚,他想要抬起手臂,可如今何止是手臂酸麻,整個身子都漸漸麻木,想要動彈也已不得,他十分吃力道:「二娘,二娘,你快快住手,那樣你也有可能會染毒,快,無忌,快讓二娘住手。」


    陳冰吐出兩口口中的腥臭的淤血,瞪視柳無忌冷然道:「你若是敢動手阻我,你家少主便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說罷,她也不理會仍舊有些猶猶豫豫的柳無忌,又低頭吸著柳誌遠傷口中的膿水和淤血。


    柳誌遠眼珠子轉向柳無忌,柳無忌忙單膝下跪,說道:「還請少主恕罪,屬下難以從命。」


    柳誌遠無奈,心中歎息,對陳冰說道:「二娘你這是何苦,我內力深厚,還能撐得住,你不會武功,又無內力,若你中毒了,如何撐得下去,這左近誰又能替你來解毒。這毒甚奇,那二人又是衝著我來的,我若真死了,那便死了,可卻不能連累了你呀。」


    陳冰又吐


    了兩口吸出的淤血,雙眸盯著柳誌遠,說道:「甚麽連累不連累的,我是醫者,隻要你還能呼吸,還有心跳,還會說話,就還有救,我是一定要全力救你的,你別管我用甚麽法子,隻要能救你,那就是好法子。還有……」陳冰盯著柳誌遠的雙眸儼然有些微微發紅,她極力控製著自己那已有些微微發顫的的音調,說道:「還有,我不許你再說甚麽死不死的,你不會死,一定不會,我絕不允許你死!聽見了嗎,不許再說死了,不許!」


    柳誌遠答應道:「好,我答應你,我不說死了。可你也要答應我,不能冒著自己中毒的風險,來替我醫治了。否則,我替你擋下那鐵蒺藜便毫無意義了。」心中卻道:「即便我死了,也不能讓你有事。」


    陳冰哪裏會理會他,怕他倔強故意動彈,便伸手輕輕拂過他的天府穴,心想:「就是豁出了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救活你,我絕不會讓你有事的。」新


    柳誌遠苦於無法動彈,更苦於自己喘不上息,他心中一急,強運內力,自己已把內力全都用來壓製手臂上的毒,卻不料這一強運便讓全身內息散亂亂竄,眼前忽的一黑,昏死了過去。就在他昏迷之前,臉上又一次浮現出了那詭異的笑容,這已是中毒之後,第三次出現了。


    陳冰大急,吸在口中的淤血險些咽了下去,她匆匆吐了出來,忙把著柳誌遠的脈搏,見他脈搏仍舊有力,心中稍寬,拿過無忌手中的火把,照著傷口,見傷口上的膿瘡小了一些,原先四周烏黑的淤血,如今也已消散了不少,她心中極喜,用衣袖抹了自己嘴唇,對柳無忌說道:「無忌,快,快把知行背回月柳園,他有救的,他還有救的!」


    三人回到月柳園正屋,柳無忌把柳誌遠輕輕放在了他的床上候便退至一旁。他悄悄喚來了錢忠義,讓他把月柳園中能用的藥物統統都拿過來。


    陳冰先給柳誌遠的傷口用鹽水清洗了一遍,仔細檢視之下,發覺在自己吮吸過膿水之後,淤血並未再次擴散,心中便放心了一些。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工夫,錢忠義把藥物都拿了過來,並帶來了兩碗白粥,言道若是少主醒了,也好吃一點恢複恢複元氣。


    陳冰跪坐在踏牀上,握緊柳誌遠的手,腦中卻不斷閃著毒經中的內容。忽的記起了毒經第四卷西南諸路篇中似有關於解屍毒的法子。她猛然站起身子,對柳無忌說道:「無忌,你說現在這天氣,能不能捕捉到蛤蟆和蜈蚣」


    柳無忌雖不懂得醫理,可知陳冰如此一問定然是為了解柳誌遠身上的毒,便如實回道:「方今中秋,萬蟲仍舊活躍,蛤蟆食蟲,如今亦是很多,極易捕獲。蜈蚣為百足之蟲,這湖邊的石縫裏便有不少,也能捕到。」


    陳冰點頭道:「好,我想起一個方子,能解屍毒,但能否解知行所中的屍毒卻不一定,但試試總比幹看著好。因而便要煩請無忌多尋幾名小廝,去捕五隻蛤蟆和五十條蜈蚣來。蛤蟆要大隻的,背上毒腺要突出的,要肥大的。蜈蚣要紅頭的,越大越好。」


    柳無忌喚來了錢忠義,交代完這些事情後,仍舊留在了屋裏。他內功深厚,若是柳誌遠突有甚麽意外,他還能輸入自己的真氣,或多或少還能拖些時候,因而他也不便離開。


    而在這段時間內,陳冰也沒閑著,她翻看著錢忠義拿來的藥物,從中尋出了幾樣自己所須的藥材,並讓門口候著的小廝拿來一隻燃著炭火的小碳爐,一口紫銅鍋,一隻小藥壺和一把小尖刀。


    做完了這些,陳冰用帕子擦了擦柳誌遠額頭滲出的汗珠,仍舊跪坐在踏牀上,握住了他的手,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眼中生出的都是希望。


    過了約莫有半個多時辰,錢忠義親自把蛤蟆和蜈蚣送進了屋內。陳冰謝過了錢忠義,伸手進了竹籠內,抓出一隻大蛤蟆,用尖刀仔仔細細將蛤蟆


    身上的毒腺剔出在一隻瓷碗內,而後把蛤蟆剝了皮,放在另外一隻瓷碗中。五隻蛤蟆依樣,都一一處理完畢,雖是簡單,卻頗費工夫。


    而那些蜈蚣卻要好處理的多,陳冰用鑷子將蜈蚣一條一條夾出,扔進了滾著開水的紫銅鍋內,那蜈蚣在水中也隻微一掙紮,便被開水燙死。


    待將五十條蜈蚣都燙死在水中後,陳冰又把這些蜈蚣一一夾出。將紫銅鍋內的開水舀了一些進了邊上的藥壺內,把處理好的藥材和剝了皮的蛤蟆一並放入藥壺中,最後把藥壺架在了小碳爐上,親自搖著扇子,仔細煎著藥壺中的藥物。


    柳無忌心中疑惑,卻也不敢開口多問。陳冰卻開口說道:「蛤蟆蜈蚣都是劇毒之物,而蛤蟆所最毒的便是它背上的毒腺了,我將其剔出,便是用來做藥引。紅頭蜈蚣毒性極強,故而這燙蜈蚣的開水便劇毒無比,可用來煎藥。據書上所載,拔屍毒須以毒攻毒,方能除盡。否則治標不治本。」


    柳無忌點了點頭,可心中卻更加疑惑了,心想這陳家小娘子小小年紀,怎的懂得如此之多


    又過了一個時辰,陳冰倒出了一碗湯藥,捎帶涼卻,對柳無忌說道:「無忌,你先扶起知行,掰開他的嘴,我好喂他吃藥。」


    陳冰把蛤蟆毒腺先喂進了柳誌遠口中,待他自然吞咽後,用小調羹,一調羹一調羹將湯藥喂給了柳誌遠。喂完了藥,柳無忌扶著柳誌遠重又慢慢躺回了床上。


    陳冰依舊跪坐在柳誌遠的身旁,握住他的手,和方才一樣,靜靜地望著他,心中不斷祈禱:希望這藥能管用,希望知行能快快好起來,希望老天能聽見我的話,能好好護佑著知行,知行,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天空泛起了魚肚白,雄雞也已衝天打鳴。柳誌遠閉著的雙眸微微轉動,他慢慢睜開了眼睛,微微轉過頭,看著身邊已經歪頭趴在牀邊睡著了的陳冰,他心頭一暖,想要挪動身子,卻覺自己的右手,仍舊被陳冰緊緊地握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農門漁妻種田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棲孟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棲孟安並收藏農門漁妻種田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