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宗主拿出一帕方巾,一柄折扇,折扇之上提著一首抒情的小詩。甚是愜意。


    蘇宗主請眾人落座,又奉上新茶。微微歎了口氣,道:“若說起此事,還要從上個月來求助的一個小廝說起。那日,宗中跑來一個小廝,說是北麵鎮上張大戶家的內仆,替家中夫人們來求助。宗中一向求助者甚多,但為女眷求助的卻是沒見過。蘇某便讓他細細講來。那小廝便講了一個很有情致的故事。


    此去向北十五裏,本是有一片亂墳崗。雖是亂墳崗,卻也沒鬧過什麽鬼怪之類不幹淨之事。隻是那片亂墳崗扔的都是些沒人要的屍體,或是家中太窮,實在無處可葬之人。所以當地人還是有些忌諱,覺得此地太過卑微,便很少有人去走那邊道路。


    也不知從何時起,那一片荒墳野塚竟然開起了鮮花。本來隻是幾朵,抬屍體的老漢還道是誰人好心,給這孤墳野屍送些鮮花。可不過多久,鮮花卻越開越多,如今已是開了一整個山坡,已經開到坡下路邊了,想是再過些日子,連那條小路也要被花淹沒了。外來的人都不相信那是亂墳崗。隻道是誰家私製的花圃。如今漫山遍野,嬌豔欲滴,盡是些沒見過的奇花。”


    刑嶽自言自語道:“大抵是些精怪。若隻是開開花倒也是頗有情趣。”


    蘇宗主卻接話道:“是呀。若隻如此便也由他去了。”


    薑若清突然問道:“由他去了?總歸是些精怪搗亂,即便隻是開些花朵,也是以妖邪之氣幻化。難道可以不除,任由他耍弄嗎?”


    蘇宗主微微笑一笑道:“我人間各修仙門第,不似仙山上諸位仙師逢魔必誅。我宗裏除不除精怪要看附近百姓的意思。若是良善些的精怪也不叨擾百姓。若無人來報時,便不去除。若是精怪作亂,百姓怨聲載道,便會有人來我宗中求助,此時我宗裏自會派弟子去降妖除魔。


    在人間,隻有些個需得靠斬殺妖精誌怪來立威名的術法道士,才會不問黑白便追著那些妖魔不放的。


    在人間,小妖小怪甚多,種種物件都能成精,人人家裏都有精怪。水缸有護缸精靈,灶台有灶精,硯台也會有墨精,炕有炕神,水井有井神,花間有花精……如此種種數不勝數。誰家裏也都有十幾個精怪。不要說除不過來,就算我殫精竭,慮不辭勞苦,全都除個幹淨,怕是百姓也要惱我們。”


    蘇宗主看各人臉上均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便轉頭對刑風道:“人間之事,也可問問刑少主,刑家是否把附近的精怪盡數除了幹淨?”


    眾人看向刑風,知刑家是武修,對精怪最是無情,多以斬殺為主。想是刑家必然不會看見精怪卻任由他在人間戲耍的。


    刑風對眾人點頭道:“蘇宗主說的沒錯,正是如此。若要挨家挨戶把精怪除個幹淨,怕是老百姓就要去我宣武樓,把我宗門弟子趕個幹淨了。”


    薑若清不解,道:“這卻是為何?我山上雖然也是有人求助才得出手,但路途中若遇妖魔鬼怪必是要出手的。哪裏還要問問對方是好精怪還是壞精怪。何況精靈鬼怪之物最會扯謊,哪裏有好的。竟然還有些叫做神。倒也是敢叫。”


    蘇宗主道:“不然,人間大多精怪隻是生於氣結,有氣常年鬱結便可成精成怪。這些精怪隻是吸食附近的氣息,還可保百姓安居樂業,互惠互利,並不會發生什麽惡事。又為何要去除他呢?”


    頓了一頓,蘇宗主想是怕眾人不理解,便又解釋道:“比如灶神,人間灶神多是些爐灶油煙之氣鬱結成精,此精以吸食灶火為食,他吸了煙火,便保這灶台不起火災,生火時一點就著。炕神食床頭嗌氣,便保家中小兒自炕上跌落時不受傷,井神可保井水幹淨……諸如此類,哪家若是沒了這些精怪,定是雞飛狗跳不得安寧。這些精怪叫做神,是百姓叫的,能幫助他們的都叫做神,若是前去查看,也不過是些小精小怪罷了。”


    薑若清看看薑天雲,此時長輩們自是沒什麽表情寫在臉上,薑天雲也難得一見的沒有皺著眉,倒是饒有興趣的聽著故事。看不出是何觀點。


    薑若清想了想,也想不管師尊意見,隻管自己嘟噥道:“精怪能與人共處,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好似邪神一般,若是沒了供奉便會翻臉無情,禍害起人來。誰知那些家裏沒了這些精怪便連連倒黴的,就不是精怪使壞呢?我修仙之人,必要除魔衛道,這些精怪還是要除個幹淨,人們習慣了不依靠他們,不與之作交易,便也不會留得後患。”


    蘇宗主聽薑若清如此說,連連搖頭,便低頭飲茶。


    刑風隻好接言道:“若清,若按照你所言,我們各宗各派都需得全員出動,”說著又搖搖頭,“全員出動都不行,百姓們定會攔著,到時還需得跟百姓們纏鬥一番。”


    薑若清仍是不服,多年來師尊教誨自己“世間以陰邪之氣修煉之物皆為異族,異族皆為邪祟,我修仙之人定當逢魔必誅,且邪祟之類人人得而誅之。”


    此時人間卻是這般做法,薑若清著實想不通。


    蘇宗主喝了會茶,知薑若清一時半會想不明白,也不管他繼續道:“仙山人間自是有些差異,暫且不去管他。還說那墳中花圃吧,本來那些花隻是開著,並無妨礙,偶爾路過之人還樂得賞玩。隻是近些時候,那花妖不知為何,竟開始作怪了。自從漫山開花之後,附近行人便多了起來,近些時候,經常有人不知為何就睡在了花間,也有一些睡在旁邊路上。雖是無甚大礙,但想想自己睡在墳地的花叢中,心中總歸不算舒服,便也有些埋怨之聲。


    但越是有人埋怨,便越是有人好奇。既然不會傷了性命,便有人偏要去花圃附近轉悠,想看看到底是何緣由。如此,那片亂墳崗到成了個熱鬧的去處了。也有人結伴去此處探險。於是便有些捕風捉影的閑話傳了出來。”


    這樣花下而眠的風流趣事,自是刑嶽最感興趣,急急催著蘇宗主,道:“傳了些什麽閑話?蘇宗主快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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