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聽刑嶽解釋,便又笑了起來:“若是因為這個,那你大可不必憂慮。我們寨子裏女子十三歲之後便可選擇自己喜愛的男子定下終身,但若是要成親便要等到十六歲。巫女雖然現在選了你,也不是立時便要嫁你。你一個外族的男子,我們巫女看中你,是你高攀了。”


    刑嶽連連點頭稱是,但心中卻是一片無可奈何,手中的鮮花如同一隻燙手的山芋,拿不得也放不下。


    正在刑嶽躑躅猶豫之時,阿水滿麵春風的自篝火邊輕快的跑了過來,拉起刑嶽的手便奔旁邊一個山坡跑去,刑嶽來不及反應木訥的任憑阿水拉著他奔小山坡跑。身後男子們見阿水已拉著心儀的男子跑了,有些便急火火的唱起了山歌。


    伴著身後一片此起彼伏的山歌聲,刑嶽被阿水拉到了小山之上,待到得山坡之上,刑嶽才算回了神,手中捏著一朵鮮花,低頭輕輕道:“阿水,我……”


    “岑淩哥哥,”不等刑嶽說完,阿水便歡快的插了嘴,“我知道你喜歡薑姐姐,但是我喜歡你,反正也不急,你我先相處兩年,若是不喜歡你就走!”


    刑嶽張了張嘴,想說些推脫的話。但阿水銀鈴般的聲音又再響起:“岑淩哥哥,我們寨子裏男子是要會唱歌才能娶到心儀的姑娘。我不用你唱歌,也不用你跳舞。我也不用你此時就喜歡我。”


    阿水邊說著邊抬起手指著天空中閃耀著的星辰,“岑淩哥哥就像那天上的星星一般璀璨,阿水並不奢望星星能落入自己懷中。但阿水說話算話,你拿回了自己的身子,阿水便任由岑淩哥哥處置。如果岑淩哥哥不喜歡阿水在你身邊,你讓阿水走開,阿水也聽岑淩哥哥的。”


    刑嶽轉頭看著阿水,阿水眼中滿是崇拜和愛意,刑嶽心中略有所動。本已到嘴邊的並不喜歡阿水的話,卻梗在喉中。張嘴說的卻是:“我……並不會讓你走開,隻是……”


    阿水並不想聽完刑嶽的話,嗬嗬笑著道:“隻要你不用我走開就夠了。”邊說著邊坐在了地上,阿水一抬手,拉住了刑嶽的大手順勢一拽,刑嶽也跌坐在地,阿水又借勢一躺一扯,兩人便都平躺在山坡之上。山坡上遍布野草,此時躺在上麵微微有些潮,草葉擦著臉頰頗有些癢。刑嶽動了動身體,卻被身邊阿水死死地拽住。


    “岑淩哥哥,我們就這樣看一會星星吧。”


    刑嶽轉頭向天,麵前便是漫天星鬥,一片天際仿佛就在壓在頭頂。看這星星的高度,仿佛就在眼前,刑嶽伸手摸了一下,卻摸了個空。刑嶽心道:薑仙凝也像這空中的星星,好似近在咫尺,其實遠在天邊。依舊自嘲的笑了一聲,躺在這軟軟的草坡上,閉上眼隔離了星空。


    另一邊,薑仙凝手中拿著花,站在篝火旁不敢抬頭,不知所措。一抬眼,阿水竟然拉著刑嶽自己跑了。薑仙凝頓時慌亂起來,眼神四處找尋,卻隻看到一片高歌著的苗族男子。有些男子朝自己唱著歌,伸著手。


    薑仙凝緊緊攥著花朵,手心出汗,不知如何是好。身邊女子有些找到自己心儀的男子手拉手跑去甜言蜜語了,還有些仍舊左顧右盼,惹男子們爭相鬥歌。薑仙凝看了一圈卻看不到薑問曦,向外走了幾步,卻被熱情的男子逼的退了回去。


    薑仙凝站在篝火邊,倍感孤單。此時薑仙凝隻想找到師尊,從這一群陌生的男子中間離去。轉了幾個圈,衝了幾次,都被一群笑嗬嗬唱著歌的男子推了回去。薑仙凝急的眼中淚水溢滿眼眶,心中一急,適才喝得一碗酒便也忽的湧上了頭,頓時有些暈暈乎乎起來。


    隔著淚水,一張張男子的笑臉都扭曲了起來,薑仙凝搖搖晃晃,似是馬上就要摔倒。那些笑臉卻仿若一個個怪獸,在眼前飄飛扭轉,似是想要吞噬自己。薑仙凝搖晃著往外擠,卻被人群不知在往哪裏推擠。


    薑仙凝被擠的頭暈目眩,抬了一下頭,瞬間感覺鬥轉星移,一片笑臉模模糊糊,便一頭摔了下去。才摔到一半,竟然跌進一人懷裏,薑仙凝心中著急,怕是什麽不認識的男人抱住了自己,拚著一絲清明,薑仙凝抬了抬頭,入眼一抹白雲和師尊清冷略帶一絲怒意的臉。


    薑仙凝帶著幾分醉意,拚著幾分清明,把手中攥的緊緊的鮮花,塞進薑問曦懷中,自言自語道:“便是幻覺,我也能放心暈了。”說完,竟真的暈倒在薑問曦懷裏。


    薑問曦抱起薑仙凝,依舊走到適才站著的樹下把薑仙凝攬入懷中倚樹而坐。懷中薑仙凝發絲入瀑布般散落,雙目微閉,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白皙的麵頰掛著兩朵俏皮的紅雲,飽滿的小嘴此時分外紅潤。薑問曦緊緊盯著懷中這張熟悉的小臉,似是有些貪婪的要印入腦中。許是破例喝了一碗酒,竟有那麽一瞬,薑問曦心中似是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細細找尋,卻不見了蹤影。


    此時月朗星稀,遠處篝火闌珊,人群喧鬧,薑問曦攬著薑仙凝安靜的坐在樹下。夜微涼,薑仙凝似是抖了一抖,薑問曦見薑仙凝有些冷,但不敢大動怕驚擾了薑仙凝好夢,便輕輕的扯出罩衫蓋在薑仙凝身上。薑仙凝囈語著什麽側一側身,更緊的擠進薑問曦懷裏,一隻手竟摟住了薑問曦的腰身。薑問曦低頭理了理薑仙凝的頭發,想起在青雲峰時每日都是薑仙凝為自己束發,嘴角竟不自覺的掛了一絲笑意。


    第二日晌午,陽光自窗縫擠進屋中,狠狠地戳著薑仙凝的眼睛。薑仙凝被刺的眼睛生疼,不情願的翻了個身,揉揉眼,撐開了眼皮。


    薑仙凝迷迷糊糊的環顧了一下四周,自己睡在一間竹屋中,依舊穿著苗家的衣裳,躺在一張竹床上。自己的衣服整整齊齊疊在床頭。


    薑仙凝起身換了自己的衣服,抬手弄了弄頭發,依舊有些暈頭轉向,便也放棄了,隨它披散著。


    推開門,一片陽光刺的眼睜不開,薑仙凝擋著眼睛閉了一會,漸漸適應了這般光亮,再睜眼時,一片模糊中一個白色的影子竟然挽著袖子在灶台邊做著什麽。


    薑仙凝再用力的揉揉眼,用力一看,頓時驚得合不攏嘴:“師……師尊,你,你這是在做飯?”


    薑問曦轉身,臉色清冷帶著一份怒意:“凝兒下了山便不是我縹緲弟子了嗎?”


    薑仙凝心中一抖,怯怯的道:“凝兒可是犯了什麽錯處嗎?”


    “凝兒因何飲酒?”


    薑仙凝皺著眉頭轉了轉眼珠,似是想不出何時飲了酒,有些猶豫的問道:“那個白色的,可是酒?”


    見薑問曦不言語,想是自己猜對了,便點點頭自言自語道:“我說怎得就暈了,竟然喝了一碗酒,難怪此時還是暈的。”


    “凝兒……”


    薑仙凝抬頭看著師尊,隻見師尊此時麵色柔和了不少,欲言又止,不知想要說些什麽。


    “師尊要說什麽?”


    “沒什麽,”薑問曦轉身自鍋裏盛了碗湯遞給薑仙凝,“喝了吧,解酒的。”


    薑仙凝訕訕的接過湯碗,抿抿嘴,試探的問道:“師尊,凝兒昨日……可說了些什麽?”


    薑仙凝說完偷眼看薑問曦,隻見薑問曦麵色突變。薑仙凝心中一驚,一碗湯竟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薑仙凝喝醉了酒,怕自己對薑問曦胡言亂語惹師尊生氣,便試探的問了聲:“師尊,凝兒昨日……可有胡言亂語?”


    薑仙凝心中忐忑,偷眼看看薑問曦。誰知,薑問曦一聽此言臉色倏的一變,薑仙凝頓時心中一抽,手一抖,手中端著的一碗湯竟掉在了地上,摔個粉碎。


    碎裂聲一響,薑仙凝更是心中多了幾分驚悸,惶恐的不知該先向師尊賠罪,還是該先收拾地上的碎碗。


    正慌的一瞬,隻見薑問曦立刻轉過頭來,眼中滿是關切:“凝兒,可是又暈了?”


    薑仙凝盯著薑問曦的臉,愣了一愣,一閉眼,便又倒了下去。


    薑問曦一伸手,接住了倒下的薑仙凝。一隻手抱著薑仙凝肩頭,另一隻手自膝彎處一抬,便將薑仙凝抱在了懷裏。


    薑問曦抱著薑仙凝,再次進了小屋,把薑仙凝放在竹床上。薑問曦掀了掀薑仙凝額邊的碎發,對薑仙凝道:“就這樣倒下來,為師若是沒接住,你是要摔在碎碗上嗎?”


    薑仙凝心想:這下完了,本來是怕尷尬,便假裝暈倒,如今師尊怕是識破了我的伎倆,如此便更加尷尬。也不知此時是醒來好,還是繼續裝暈好。都怪自己心急,本也不知昨晚到底說了些什麽,怎得就心虛的假裝暈倒,現在搞得如此被動,可如何是好。


    薑仙凝心中正矛盾著,隻聽門外有人輕輕拍門:“薑師傅,你們在裏麵嗎?”聽聲音,來人正是阿水。


    薑問曦起身前去開門,薑仙凝微微呼出一口氣,提著的心暫時放回了肚中。


    門聲響,隻聽阿水的聲音又再響起:“薑師傅,你們睡醒了?”


    薑問曦並不作答。


    “阿水,你休要亂講,壞了薑仙凝名聲。”這是刑嶽的聲音。


    “這有何壞了名聲?我們寨子裏的姑娘若是看上哪個男子,也可以走婚,就住在那男子家裏,等有了娃娃再行拜堂。薑姐姐喜歡薑師傅,薑師傅也喜歡薑姐姐,住在一起又何妨?”


    “阿水,你是來做什麽的?隻管在這胡言亂語。”刑嶽許是覺得尷尬,及時打斷了阿水。


    “奧,對了。薑師傅,薑姐姐在哪?”


    “還暈著。”薑問曦淡淡的聲音響起。


    “還暈著?”阿水驚呼起來,“我給薑師傅的湯藥就是聞上一聞都能解酒,薑姐姐喝了竟然沒用嗎?不過就是喝了一碗米酒而已,怎麽會暈到現在?”


    薑問曦似是讓開了門,有人疾步跑到床前。一隻冰涼的小手搭在薑仙凝脈門上。薑仙凝微微躲了一下,便任憑阿水擺弄。


    “咦?”阿水轉轉眼睛,看看薑問曦和刑嶽,“薑師傅可檢查過薑姐姐了?”


    “並未。”


    “那就好。你們兩人就先出去吧,我來給薑姐姐檢查檢查。”


    “你檢查就好,為什麽要我們出去?”刑嶽有些不滿。


    “我要給她脫下衣服,看看是不是酒喝多了,傷了髒器。難道你要看著嗎?”阿水清脆的聲音激蕩著耳膜。


    “一碗酒也能傷了髒器?況且即便傷了髒器,又不是外傷,為何還要脫衣服檢查?”刑嶽有些懷疑,阿水又要搞什麽名堂。昨日聽了阿水表白,刑嶽雖是知道阿水斷然不會害他們,但卻保不準會不會弄出什麽奇怪的法子。


    “我們苗家是最會看病的,我要怎麽看便怎麽看,我們看病的法子,自是不同你們中原一般,不然你回中原去請個郎中來?”


    “你……”刑嶽一時語塞,“我來把把看。”


    “哎,哎,哎!”阿水突然叫了起來,“你一個男子,況且已經被我看中了,不能碰別的女子!你們還是快點出去吧,薑姐姐要是暈的太久傷了腦袋,是怪你們耽誤時間還是怪我醫術不精?”


    刑嶽探頭看看薑仙凝,麵色紅潤似是無甚大礙,又看看薑問曦,眉眼冷峻麵色不善,再看看阿水,橫眉冷目滿臉不耐煩。便無辜的‘哼’了一聲:“你們都看著我作甚?出去就出去。”


    待門聲再響起,薑仙凝忽然被人在肩頭拍了一掌,嚇得瞬時睜開了眼睛。阿水明媚的笑臉掛在眼前:“薑姐姐,你為何裝暈?”阿水悄悄說。


    薑仙凝爬起半個身子,向門口看了看。


    “都走了。”阿水一臉得意,“我把他們騙出去了。薑姐姐,你快說說,你怕什麽呢?是不是薑師傅對你做了什麽?你害羞?”


    “休要亂講,我師尊是正人君子,定不會做出逾矩之事,”薑仙凝聞聽此言,頓時臉紅,“我隻是不知道昨晚我做了什麽,有沒有講什麽不該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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