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櫻已經沒有什麽話可說了。


    跳動的心,是最好的回答,她從來到這裏的那一刻起,她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一把劍在無聲之中,刺向自己。


    李清的目光是冷酷的,冷酷的人沒有任何表情。


    劍是一把軟劍,李清的手指隻是阻止了劍端,瞬間劍拱了起來,可是在這一刹那,一把短劍劃過了夜空。


    黑夜中腳步聲打斷了土地廟中的爭鬥,飛來的短劍速度不但田幫主沒有想到,李清也沒有想到。


    短劍從拱起的劍刃中直穿而過,田幫主手中的軟劍斷了,李清的手中隻剩下了一節劍刃。


    恰好計算的距離,既沒有傷到兩個人的手,又將軟劍從中間一分為二,來者的功力一定不是一個弱者。


    遇到強勁的對手,每個人的反應都是一樣。


    田幫主從李清的麵前疾步退了出去,手裏提著已經斷了刃的軟劍,用瘋子般的眼睛瞪著廟門外。


    他隻有一個目的,看看到底是誰能在瞬間擊斷他的劍?


    腳步聲很快走進了土地廟中,進來的人很多,他們兩個成一行,手裏舉著白花花的大棺材。


    領頭的是一名老者,麵容冷削嚴峻,直接就是一張死人的臉,他隻有一條胳膊,右臂空蕩蕩晃在袖子中。


    進來的漢子們,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赤裸著上身,剽悍強健的身子,每兩個人都把棺材舉過了頭頂。


    李清看到了四口大棺材,沒有上漆,與木匠鋪子中的棺材一模一樣。


    “是你擊斷了我的劍?”看到進來的人,田幫主的聲音變得很嚴厲。


    老者用銳利的眼神看著土地廟中的人,沒有吱聲。身後的漢子們放下了棺材,目無任何表情退到了土地廟外。


    “你難道是個死人,沒有聽到我在說話。”田幫主大聲喝道。


    “在我沒有發火之前,你最好閉上你的臭嘴,我現在不想聽到你的聲音。”老者的目光落到了李清劍上。


    隻是稍微一個停頓,目光到了桌子上。


    “你必須告訴我,你是什麽人?”田幫主似乎想抬起他的腳,可在一瞬間又停在了原地。


    “我沒有那個雅興。”進來的老者瞧也沒有瞧他一眼,直接走到了桌子前。又道:“這壺酒應該有毒,正合我的胃口。”


    看似空蕩蕩的袖子中,居然伸出了一隻夾子,他用夾子夾住了一壺酒,喝了起來。


    這壺酒中當然有毒,進來的斷臂人卻一點都不在會,他舉起酒壺喝的飛快,而且還喝的幹幹淨淨。


    回到桌子前的蘇不二,放下手中的鑼,望著老者道:“酒裏的確有毒。”


    老者露出不屑的眼神,道:“有毒的酒本來就是好東西,隻要是酒有毒,這就無所謂。”


    “為何這樣說?”蘇不二道。


    老者道:“酒有毒,隻是喝進了胃裏,心若有毒,就是壞了良心,這個人已經沒有救了。”


    不論這句話,對著誰說出來,聽到的人心裏都不好受,畢竟這裏都是所謂的武林高手。


    自以為是的高手們都不喜歡別人諷刺自己,他們會用最狠的口氣來表示自己此刻的憤怒。


    田幫主的喝聲再次傳出,人的臉色已變得紫青,手中的斷劍在顫抖,“你到底是什麽人?”


    李清明白此刻抖動的不止是他的劍,也是一顆恥辱的心。


    無論怎麽樣的一個人,就算他活的再卑鄙,他在受到侮辱的一刻也有一點自尊,劍就是他的自尊。


    隻要一個人的手中,有了一把劍,他就可以自稱為劍客。


    這把劍斷了,他隻能是一名失敗的劍客,失敗的劍客是沒有勇氣活下去的,這個道理每一位劍客都懂。


    “他是一個會說話的死人,他隻會和喜歡的人說話。”聲音隨著人飄了出來。


    這次出來的這個人不是從門裏走了進來,他是從棺材中飛了出來,輕輕落在了李清麵前。


    “果然是李少主,手法好快。”一張年輕秀氣的臉出現在了李清麵前,人的臉上帶著笑。


    “你是。。?”李清問了一句,這個人居然也睡在棺材裏?


    飛出來的短劍主人肯定是這個年輕人,他的手法非常快,而且也很準,李清心裏這樣認為。


    “我是個人。”年輕人一笑。


    “我也是個人,而且我是一個男人。”李清感覺這個年輕人的話很幽默。


    “這個我倒沒有想到,看來我無論怎麽做,都比不上瀟灑風流的李少主。”年輕人忽然歎著氣,搖了搖自己的頭。


    然後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哭喪著自己的臉,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李清突然發現這個年輕人的動作,幾乎與自己的習慣一模一樣,他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行為,都在模仿著自己。


    年輕人盯著李清許久,忽然一笑,在空中一個倒翻身,又回到了棺材中,人從棺材中飄出來一個聲音,“這個與我想象的不一樣,我們是否可以從新再來一次。”


    話音剛落,年輕人再次從棺材中飛身而出,李清看到他的身法很快。


    “果然是李少主,手法好快。”年輕人重複著剛才的話。


    “你是。。。”李清微微一笑,再次問道。


    “我是李小清。”年輕人回答的並不是剛才他所說的話。


    “你為什麽要叫‘李小清’?”李清問道。


    年輕人一愣,歪著頭道:“你剛才說的不是這句話。”


    “你說的也不是剛才的話。”李清笑著道。


    年輕人低下了頭,沉思了一會,忽然抬起頭,走到了田幫主麵前言道:“你這個糟老頭子一點都不好,我想了很久的話,居然現在都忘了。”


    田幫主發青的臉,沒有了一點血色,人從牙縫裏蹦出了幾個字,“你想說什麽?”


    “我本來應該說,我是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年輕人仿佛對這句話非常感興趣。


    隻見他一個轉身,又到了李清麵前,輕聲道:“我們是否可以再來一次?”


    幽默滑稽的表情,李清感覺這個年輕人,一定是一個在家裏憋瘋的孩子,外麵的世界對他充滿了誘惑。


    站在身邊的木下櫻,對著年輕人一樂,站在這裏的人,聽到這句話不能不樂,同樣的事情,這個年輕人居然要重複三遍。


    “隻要你聽話,說出你的名字,姐姐可以陪你來玩這個遊戲。”木下櫻對著年輕人道。


    “我本來不叫清兒,隻從姐姐告訴我世上有個人名字叫做李清,我不但改了自己的姓,也立刻決定改了自己的名字。”年輕人笑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兩個酒窩。


    “你改了自己的名字?”李清一怔。


    年輕人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頭,然後捋了捋自己的秀發,他的秀發很長,雖然是個年輕公子的打扮,可總是露出一個姑娘般的天真。


    “你原來的名字一定不好聽。所以你才改了自己的名字。”木下櫻打斷了李清的話,她總是喜歡湊個熱鬧。


    “名字隻是一個字,為什麽要在乎它是什麽字?”年輕人道。


    “哦!”李清無言以對。


    這本來就是一句大實話,因為所有的字隻能代表一個意思,而不能代表這個人。


    畢竟名字隻是對一個人的稱呼,從一個人的名字中,根本才不出來他活的有多麽偉大。


    “你應該起一個更好聽的名字,這個名字不一定最好聽。”木下櫻笑嘻嘻道。


    年輕人卻搖了搖頭,他對著木下櫻道:“姐姐不知道我有多辛苦,為了這次見麵我準備了好久好久。”


    木下櫻‘嗬嗬’笑道:“你準備了多久?”


    “我至少練了一百遍,可惜見到他,我還是忘了該說些什麽?”年輕人的話說完,木下櫻的笑容凝固了。


    這句話不應該是一個男人說出來了的話,他來見的人也是一個男人,男人見到男人沒有必要花費這麽多的心思。


    “你的名字真的叫‘李小清’?”李清有點不相信。


    “自從姐姐告訴我們你的故事,現在有許多人改了自己的名字,我的運氣最好,我是第一個。”年輕人說話的時候,拍了拍手,頑皮的動作就像一個孩子。


    “你還有個姐姐?”李清吃驚道。


    “沒有姐姐,我怎麽能做弟弟,看來你沒有我聰明。”年輕人眯著嘴笑了幾聲。


    李清閉上了嘴,沒有姐姐能做弟弟的理由,當然還有一個,此刻若是再去問他,這個年輕人肯定還會說出一個理由。


    理由誰都明白,隻要他有個哥哥,他隻能還去當個弟弟。


    然而年輕人再次說出來的話,李清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年輕人道:“現在你肯定心裏很奇怪,無論我有沒有姐姐和哥哥,我為什麽總是隻能做個弟弟?”


    李清悠聲道:“我的確很奇怪。”


    “你果然沒有我聰明,姐姐知道我這麽聰明一定會很高興。”年輕人笑的更厲害了。


    李清實在有點想不通,一個人隻要有了姐姐和哥哥,他必然隻能去做弟弟,沒有人直接會變成弟弟。


    等到笑聲停住的一刻,年輕人又道:“這個理由你絕對猜不到。”


    李清無語。


    年輕人大笑,道:“因為我以前的名字就叫弟弟,不管是我有沒有姐姐或者哥哥,見到我的人,都會叫我弟弟。”


    世上人的名字真是千奇百怪,這個年輕的名字本來就叫做‘弟弟’,李清明白自己不但想不到,絕對也猜不到。


    “所以你改了自己的名字。”李清無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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