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天色已晚,隻有枝頭上幾隻晚歸的鳥兒時不時撲棱著翅膀,偶爾還能聽到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


    杜悅溪坐在圓桌邊,桌上點著一隻已經燃到一半的蠟燭,燭火撲閃撲閃,火焰在寒風中不住閃爍。


    那隻纓絡就放在桌上,在燭火的照耀下纓絡上的金線看上去更加熠熠生輝。


    冷月右手撐在下巴上,困得眼睛都快要睜不開,時不時點動腦袋,打著哈欠。


    杜悅溪的手指順著金線在纓絡上慢慢遊走,在判斷這纓絡到底用的是什麽繡法。


    她接受訓練的時候曾經專門學習過繡工。


    不過當初杜悅溪認為一個金牌殺手隻需要身手矯健就好,至於這些小女兒家惺惺作態的東西,她實在是沒有興趣,因而隻是為了應付訓練學過一些,現在再想回憶起來已經是難如登天了。


    她檢查了一晚上,隻看出這纓絡的手法應該是出自江南一帶的繡娘,至於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法,卻是一概不知。


    外麵再度傳來了報更的聲音,冷月所有的困意都被驚擾,打了個一個深深的哈欠,睜眼看向杜悅溪:“人家都已經不追究了,偏偏你傻,非要修補。這下可好,你都看了一晚上,可瞧出什麽端倪了嗎”


    杜悅溪抿著下唇,半垂著腦袋,微微晃動兩下。


    冷月無奈搖頭:“要是司星在就好了。”


    杜悅溪挑眉望向冷月:“司星什麽人”


    冷月揉了揉自己生疼的眉心:“司星和司琴都是長袖坊從了‘司’字輩的姑娘。司星從前在長袖坊也是頭牌。隻可惜啊,後來她……”


    冷月話至一半,再度低下頭,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喝了個幹淨,臉上多出了些許落寞之色。


    她的視線落在拿纓絡上,若有所思地緩緩道:“司星除了跳舞之外,繡工也是一絕。那個時候長袖坊的姑娘們若是誰遇到刺繡的問題都會去問她。她和司琴雖然都是頭牌,可她性子溫婉,對於姑娘們的疑問更是來者不拒,每一個都會細心教導。若是她在,定然能想出法子來修補這隻纓絡。”


    杜悅溪一把握住冷月的手:“司星姑娘現在在哪裏隻要她還活著,我總能想到法子讓她幫我瞧瞧的。”


    冷月的麵色卻異常難堪,對上杜悅溪的目光,好一會兒才一把抽出手,猛地站起身,退到窗邊,背對著杜悅溪:“不行,你不能。你剛剛贏了比舞大賽,是風頭正勁的時候,若是你現在去見司星,被人看到了一定會議論紛紛的。到時候你這場比賽就算是白贏了。”


    冷月越是如此說,杜悅溪越是不明白。


    她盯著冷月的背影:“司星姑娘到底在哪裏”


    頓了許久,冷月才轉過頭,望向杜悅溪,長歎一聲,緩緩道:“望春樓。”


    ……


    望春樓夜間熱鬧得很,可是到了早晨卻安靜如雞。


    杜悅溪穿著一席白色長紗,按照冷月的吩咐,她特意戴上了一頂鬥笠,鬥笠前黑紗覆麵,看不出她的長相。


    才進了望春樓空氣中一股濃鬱的酒氣迎麵而來。


    睡眼惺忪的小二正在忙著打掃一樓大廳。


    有幾張桌子下還躺著幾個醉得不省人事的醉漢,聽到小二的動靜,幾個醉漢才朦朦朧朧地睜開眼,醉醺醺地爬回椅子上坐定。


    小二瞧到杜悅溪先是一愣,隨即便懶懶散散地迎上前:“這位姑娘你找誰”


    杜悅溪打量了四周一圈,那幾個醉漢已經醒過神來,正盯著杜悅溪上上下下地仔細觀察,那神色多少讓人有些不適。


    杜悅溪沒有理會他們,隻湊到小二身邊,低聲道:“望星姑娘在嗎”


    冷月告訴杜悅溪,自從司星離開長袖坊到了望春樓,便更名為望星,不過幾個月的功夫竟然一躍變成了望春樓的頭牌。


    小二哎呦一聲,驚愕地望著杜悅溪。


    每日裏來尋望星姑娘尋花問柳的公子倒是不少,這還是小二第一次看到一個女子居然也來尋望星姑娘。


    “姑娘你莫不是來錯了地方咱們這裏的姑娘可都是專門伺候那些公子的,您若是要尋斷袖之歡恐怕得另尋別處了。”


    聽到小二的話,那幾個醉漢也哈哈大笑起來。


    其中一個醉意尚未散去,提高聲音高聲喊道:“一個姑娘尋斷袖之歡做什麽不若來小爺這裏,小爺一定讓你好生痛快痛快。”


    杜悅溪隻是冷眼瞥了他兩下,並未回話,隻從衣袖裏掏出一錠銀子交給小二:“我來尋望星姑娘的確有重要的事情,還望你通報一聲。”


    小二看到銀子頓時變了麵色:“好好,姑娘在這裏稍後片刻,我這就去請望星姑娘。不過望星姑娘昨夜有客人,我負責通報,至於她能不能來見你,那便是她的事情了。”


    “多謝。”


    杜悅溪說完,尋了一把椅子坐定,瞧著小二興高采烈地拿著銀子往後院衝去。


    幾個坐在遠處的醉漢對視兩眼,紛紛起身往杜悅溪身邊湊了過來。


    這一大早的,杜悅溪一個女子來望春樓這種地方,出手還如此闊綽,難免會引起他們的覬覦之心。


    “這位姑娘。”一醉漢搖搖晃晃地逼近杜悅溪,在她右側站定,“你來找望星姑娘做什麽該不會真的是來尋斷袖之歡吧”


    杜悅溪懶得理會他,索性轉過頭不去瞧。


    不想另外一側居然也有醉漢迎了上來。


    這位更是直接。


    他徑直伸出手,肮髒的手指直奔杜悅溪的肩膀而來。


    杜悅溪麵不改色,不動聲色側過身,右手微一用力,拍在醉漢的腰部。


    醉漢本就踉踉蹌蹌,被她一拍,身子猛然向前倒去,恰好撞在第一個醉漢的身上。


    兩人都是腳下一軟,一上一下地倒在地上。


    杜悅溪嗤笑兩聲,起身退到一邊,眉眼彎動地盯著倒在地上的兩人:“到底是誰來這裏尋斷袖之歡啊我看你們兩人倒是輕車熟路的很嗎。”


    其他醉漢見狀都憋著笑,打量著兩人。


    那兩人從地上爬了起來,頓感沒了麵子,怒色望向杜悅溪。


    “小娘們,敬酒不吃吃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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