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師叔和齊天同時大吃一驚。成師叔說:“老幫主過世了?”齊天道:“讓他以命償命就好。”


    張辛苦陰聲道:“想要老夫的命,隻怕還不夠資格。”右膝微屈,揮劍向門口的成師叔刺去,忽一折肘,長劍從左肋下穿去,刺向身後的傾城。


    這招“瞻前顧後”,他若早先使來,傾城行動不便,大有奏功的可能。但他剛才演練過,齊天見他左膝微屈,便有提防,飛身上前,一招“單槍匹馬”,長驅直入,轟向張辛苦“太陽”穴。


    張辛苦不及傷敵,蘧然一個轉身,長劍斜帶,回招“山水相連”,和齊天纏鬥在一起。兩人以快打快,轉眼間拆了七招。齊天後學先達,武功雖較對方為高,但得分心提防人家攻擊傾城,一時鬥了個旗鼓相當。


    傾城見成師叔站在門口觀戰,催道:“快一起上,拿下那狗賊。”成師叔遲疑道:“以多欺少,隻恐江湖朋友取笑勝之不武。”


    傾城大怒道:“你老鬼下毒謀財害命,就勝之有武了?”成師叔老臉通紅,隻得取出長鞭,夾攻過去。


    張辛苦背腹受敵,頓時捉襟見肘,將一柄長劍舞得密不透風。傾城喊道:“張老賊,你也是老江湖,你覺得當前有幾分勝算?”


    張辛苦一言不發。如此有守無攻的局麵,落敗隻是遲早的事,更糟糕的是門窗被堵,前無出路後無退路。


    傾城又道:“姑娘突然改變主意了,畢竟我師公的死你隻是幫凶,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隻要你能取下譚老賊的人頭,姑娘不僅可以饒你不死,還能玉成你和你師妹的好事?”


    張辛苦不由怦然心動,便這一恍神,背上吃了那成師叔一鞭,火辣辣一片疼痛。他打起精神,使招“水銀瀉地”,緊緊護住周身。


    張辛苦一邊道:“姑娘精靈古怪,張某已經上了兩回當,再要如何信你?”傾城笑道:“形勢逼人,也由不得你不信。”


    張辛苦一咬牙道:“好。”他自知一味的頑抗,隻有死路一條,而答應人家,既能存活,又能得償所願,和小師妹締結鴛盟,可謂一舉兩得。


    至於譚明月,他師兄弟早年間還有些感情,自從師妹嫁給對方後,張辛苦心裏便生出嫌隙,為了師妹,自無留人性命的道理。


    張辛苦將劍丟在地上,站立不動。那成師叔江湖老道,立即縱身過去。張辛苦也不反抗,任其點了自己“神闕”“靈墟”“紫宮”三處大穴。


    傾城從懷裏摸出一粒血紅的藥丸,近身送到張辛苦嘴邊。張辛苦暗歎一聲,隻得張嘴服下。傾城附耳道:“‘射日山莊’的‘日落丹’你當該聽過吧”


    張辛苦慘然點了點頭。此丹顧名思義,意味服下,生命就像夕陽西下,不可挽回。但如何僅僅是要人性命,絕難讓人聞之色變,畢竟江湖中人,過的本來就是刀頭舔血的日子。可怕的是服下此丹,若無解藥,人臨死前由內燒到外,直到成為灰燼。


    傾城道:“一年之後,你帶譚老賊人頭,到‘落花山莊’後麵的寒潭去,我自將解藥和你師妹的去處予你。老成,幫他結穴,放他走。”


    成師叔上前幫張辛苦解開穴道。齊天攔在門口,望著傾城道:“你真放他走?師傅的仇難道就此算了。”見她一言不發,顯然打定主意,隻得放張辛苦出去。


    傾城待得張辛苦走遠道:“天下茫茫,譚老賊要是躲起來,靠我們去找,怕真是大海撈針。張辛苦和人家同門師兄弟,平時肯定有聯絡的方法,到時張辛苦為了活命,加上穆夫人的籌碼,以暗算明,想來唾手可得。”


    齊天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人家是要借刀殺人,比起自己倆找尋,自然卓見成效,不甘的道:“難道真饒了張辛苦。”


    傾城道:“言而無信的事,你當然做不出來。可這是我許諾人家的,一個小女子食言而肥,想也沒人太過指責。”笑著向成師叔問道:“老成,你說呢?”


    她臉上笑靨如花,語氣柔和,亦無半分威脅的口吻,但成師叔卻是毛骨森竦,連聲道:“當然。”似是覺得“當然”還不夠肯定,又補充:“那是一定的。”


    成師叔平時也是自視其高的人,自覺謀略過人,但和對方比起來,就像一個剛落地的嬰兒。人家進店到現在,從言語引誘,到讓張辛苦演練劍法給齊天觀摩,再到借刀殺人,一換連著一換,全在她掌握中。別看張辛苦聲名遠揚,在武林中也是一號人物,可在人家麵前,就和一隻猴子無異,給耍得團團轉。


    成師叔一念至此,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告誡自己,以後在人家麵前,一定不要萌生小心思。


    齊天望向傾城胸前,心中充滿好奇,從“白澤丹”到“樓外樓”變帽子,從易容盒子到喂給張辛苦的紅丸,她懷裏就像裝了一個百寶箱,真不知還有什麽奇怪的物品。至於人家喂給張辛苦的紅丸,他自知問不出來,也就忍住不說,但想想也知非是良藥。


    傾城道:“大功告成,去看看師公的馬了。”她心情大好,跳過去趴在齊天背上。齊天無奈,隻得背著她下到院子。


    傾城從齊天背上滑下,喚了一聲。那匹斑馬本來懶洋洋的躺著,霍地站起身來,轉頭朝傾城往去,張大嘴巴似要發聲,卻又閉了回去。


    成師叔跟著後麵,他乃馬幫弟子,對馬研究極深,見狀道:“它以前想是見過兩位,識得聲音,兩位化了妝,一時認不出來,所以顯得迷茫。”


    傾城道:“這個容易,打點水來。”成師叔二話不說,跑去廚房打了一盆溫水。傾城與齊天卸了妝,露出本來的容貌。齊天近前又喚了一聲,這次那匹駁馬長聲嘶叫,顯得甚是歡愉,伸頭在他手臂來回蹭動。


    齊天輕輕撫摸著鬃毛道:“馬兒,師父已經死了。”駁馬無動於衷。傾城遠喊道:“你還真當它是神馬啊?”齊天頓時想到,自已拜師時馬可不在場,自是難以領悟,改口道:“你老主人已經死了。”


    那馬這回竟似聽得明白,一邊仰首嘶叫,聲音極是悲傷,一對前蹄不停刨著腳下的塵土。


    齊天眼睛一酸,抱住它頸,哽咽道:“你要不嫌棄,以後就跟著我們了。”


    傾城聽他說“跟著我們”,自是不可能指跟著成老頭,她滿心歡喜,說道:“以後每天喂你十斤美酒。”


    那馬低聲嘶叫,顯得甚是歡喜,也不知是高興有了新的主人?還是高興日後每天都有酒喝?


    忽然外麵人聲吵雜,衝進來一隊人馬。店小二夾在其中叫道:“二公子,就是這夥人,砸爛店裏東西,還把小的打的頭破血流。”


    那叫二公子的遠遠看見,一言不發,掉頭疾走。被傾城喊住道:“喂,故人相見,就不打聲招呼?”


    那人自知躲避不掉,隻能轉過身來,悻悻走到傾城麵前,卻是楊虎。恨恨的瞪了店小二一眼,眼睛裏就好似要冒出火來。


    原來此間正是他家的產業之一。那店小二被成師叔擲下二樓,又遭馬淩,蘇醒過來後怨氣難消,跑到東家誇大其詞,說客人如何囂張跋扈,將自己打得頭破血流,不把楊家放在眼裏。


    楊虎兄弟在“落花山莊”外遭受傾城欺淩,也是一肚子怨氣,聽說有人在自家酒店撒野,楊豹手臂被傾城拗斷需要養傷,由楊虎帶著家丁前來發泄。


    楊虎驚弓之鳥,聽說其中有個女的,謹慎的問清小二鬧事者的相貌,聽人家描敘俱都不識,才敢放心前來,誰知竟是苦主。這倒須怪不得小二,他去搬救兵之前,傾城與齊天還易著容。


    楊虎瞄見傾城瘸著腿,將錯就錯的道:“在下日間蒙受女俠教誨,獲益良多,心中不自感慨,以後江湖路遠,隻恐無緣償報。聽小二說女俠腿腳不便,似是受了輕傷,在下擔心不過,特來恭迎女俠過府,待在下喚請名醫,為女俠醫治。”


    傾城也不客氣:“姑娘正愁午飯沒有著落,如此叨擾了。”楊虎忙道:“三位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店小二看形勢不對,提醒說:“二公子,店裏損壞的東西,和小人的頭怎麽算?”


    楊虎好不容易才逃出魔掌,轉眼又落進網裏,都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到時還不知怎生得脫,而這一切全拜小二所賜,若不是女魔頭在場,依著他往日的脾性,早已拔刀相向。


    店小二又道:“東家在宣城也是有數的人家,如果下人平白讓人欺負,隻怕會寒了其他雇傭的心。”


    楊虎心裏就像有一千匹烈馬奔騰而過,這個蠢材,自己一個人不知死活,這是要把自己全家往火坑裏拉!惡狠狠的道:“那三位是楊家的貴客,‘貴客’你懂嗎?”小二頓時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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