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頓時為之語塞。每一件事,總能從傾城嘴裏,說出另一番道理,看著似是而非,偏偏還無法反駁。


    韋清明突然冷冷的道:“如果老夫沒有記錯的話,李先生還是代幫主的徒孫。”


    那李姓中年文士愕然道:“韋堂主這是何意?”


    韋清明淡淡的道:“老幫主仙去和有了傳人,這兩事茲事體大,在老夫和幫中的老兄弟商議之前,還有請李先生歇幾天。”


    那李先生臉色微變:“韋堂主這是要禁錮李某了?”韋清明不答,顯是默認了。


    傾城突然問成不足道:“來之前姑娘隨口問你此間的餘存,你說得問李先生,難道就是這位李先生?”


    那李先生臉色大變,喝道:“你們到底是誰,冒充老幫主傳人,跑來挑撥離間。”


    傾城不去理他,轉向韋清明問道:“韋老頭,你養狗嗎?”韋清明搖了搖頭。傾城歎道:“那可惜了。”韋清明問道:“有何可惜?”


    傾城道:“如此少了許多樂趣。姑娘家裏養了隻黑狗,老是偷吃,關鍵還不能打罵,你一打罵的話,它就跳過圍牆,幾天不回家。”成不足道:“這樣的狗,姑娘可不能留呢。”


    韋清明自知人家隱喻李先生狗急跳牆,隻是這樣淺薄的意思,自已一目了然,成不足江湖老道,自無不明之理。據他所知,成不足與李先生並無私怨,還頗有共事之誼,如此胳膊肘朝外拐,實在不明所以?


    韋清明望了成不足一眼,見他身子微微發抖,臉上的表情,顯得又是興奮又是緊張,他頓時明白過來,人家卻是選擇了站隊。


    這個問題韋清明之前從不曾想過,憑著老幫主的餘威和武功,就算代幫主耕耘再深,也絕無撼動的可能。如今老幫主故去,新人寸功未立,在幫裏聲望全無,就算代幫主甘心讓位,隻怕幫中那些隔代的弟子,也多有難服。


    所謂木先自腐而後蟲生,到時爭權奪利,互相殘害,馬幫輕則元氣大傷,重有覆滅之虞,可讓自已死後,如何向老幫主交待?


    更讓韋清明頭疼的是,事情演變至此,想置身事外都難。於情感上來,他當然偏向老幫主的傳人,但就馬幫的穩定而言,在代幫主的帶領下,馬幫日益壯大,一切的事物皆井井有條。


    韋清明揉了揉頭,問道:“老幫主還有什麽遺言?”齊天正要回答。


    傾城搶著道:“遺言倒沒。隻是經常會提起說‘不知幫中那些老兄弟可還在不在啊?,‘這人一老,便特別容易念舊,老想起那些老兄弟來’,師公還說:‘幫中有個韋兄弟,為人重情重義,他最是看中,不知身體還撐不撐的住?’”


    齊天心想:“師父生前有說過嗎?”自己雖然沒有聽過,可在自已練功之時,對人家講過也未可知。


    李先生道:“老幫主知道韋堂主染病了?韋堂主染病才兩個多月,染病後從不外出,不知老幫主如何得知?”


    傾城咳了一聲。成不足搶著道:“李先生,老幫主雖然不問幫務,可他老人家神通廣大,對本幫的事如想留心,想來輕而易舉。”


    傾城甚是滿意,看來留著成不足這條老命,還是有點用處的。這些話馬帥並沒和她說過,她為了拉攏馬幫這些元老,胡編亂造,大打感情牌。


    韋清明心情激蕩,語無倫次的道:“原來老幫主一直有關心我們這幫老家夥。我們還以為老幫主跳身世外,早不過問俗事了。”


    傾城眼看奏效,趁熱打鐵道:“他老人家人雖然不在幫裏,可對馬幫的關注,可不由此稍減。他老人家說,此行本擬得便的話,去‘神醫’劉魯欽前輩哪裏討一個方子,給韋兄弟醫治。”


    韋清明老淚縱橫道:“他老人家臨死還記掛著清明這把老骨頭,隻可惜清明不能送他老人家最後一程。”心中頓時打定主意,為了老幫主的深情厚誼,拚著自已最後一口氣,也得擁扶老幫主傳人。


    韋清明稍斂情緒,冷冷的道:“全兄弟,請李先生到‘勞門’安歇。記得,在李先生擅自外出前,可得客氣些。”言下之意,卻是在說,人家要敢擅自外出,那就不必客氣!


    一直默不作聲的全貴,冷然靠近前去。李先生厲色道:“韋清明,沒有執法長老的定罪,私自拘禁幫中的弟兄,可是大罪,你吃的起嗎?”


    韋清明淡淡的道:“老夫快死的人了,哪有什麽吃不吃的起的。”


    李先生轉向老陳、秀兒、成不足,全貴道:“你們呢?”秀兒抿著嘴不說話,全貴木著臉視若無睹,老陳囁嚅著欲言又止。


    成不足道:“這是韋堂主的決擇,老成能有什麽說的。”言下自是說,就算上麵問罪,也輪不到自已頭上來。


    韋清明繼而道:“還請李先生將庫門的鑰匙交出來。”李先生自知求全無望,頓時閉上嘴巴。任誰看見他那兩片薄唇一旦合上,便知很難讓他再開口。


    韋清明向全貴使了一個眼神。全貴道:“希望李先生配合一下。”伸手往他身上摸去。


    李先生知道自己武功和人家相去甚遠,也不反抗,索性連眼睛一起閉上。


    全貴在李先生身上,從頭搜索到腳,除了一些碎銀,一無所獲,他韓韋清明搖了搖頭。


    傾城向李先生道:“如此重要的東西,閣下竟不隨身攜帶,看來是蓄謀已久了。”


    李先生睜眼望了傾城一眼,似要說話,又閉了回去。他自已也精於謀略,但眼前這女子,每一句話,皆中人心要害,其智謀之深,簡直生平僅見,自已若是辯駁,隻恐言多反失。


    傾城向韋清明道:“韋老頭不用擔心,姑娘還有些手段,保證讓他就是十年前吃的什麽飯穿的什麽衣,都給你乖乖道來。”


    韋清明豎手止住道:“這個不勞煩姑娘。再說李先生並非犯罪之身,豈可無端施罰。”吩咐全貴將李先生帶了下去,又向老陳道:“麻煩陳兄幫我安排一下祭品,我想親自去拜奠一下老幫主。”


    秀兒擔心的道:“爺爺,你這身體,怎麽出的了門?”


    韋清明殷殷的望著老陳。老陳知他主意已決,隻得點頭答應,出去準備東西。


    韋清明望了秀兒一眼,臉上浮過一絲愛憐,這可憐的孩子父母早亡,自已這唯一的親人,也將不久於人世,今後孤零零的一個人在世上,可不孤單寂寞?


    韋一清明將目光挪到齊天身上,對方相貌雖不出眾,然而氣宇軒昂,別有一股華氣,與眾非凡,他不由生出一個主意,說道:“清明時日無多,有話就不拐彎抹角了。公子覺得我這孫女如何呢?”


    秀兒嬌羞不已,低聲喊道:“爺爺。”韋清明不予理會,直直的望著齊天。齊天道:“在下一介外人,如何敢妄言。”


    韋清明亦不理會,隻是直直的望著他。齊天看他的樣子,自已若不回答,怕是絕難幹休,隻得道:“令孫女相貌端莊,可謂大家閨秀。”


    韋清明微笑道:“假若清明將秀兒許給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你我結成姻親,清明自當全力助公子登上馬幫幫主之位。別看老朽垂垂老矣,在幫中還有一些過命的交情,自問那幫老弟兄,這個麵子還是會賣給我。秀兒這孩子生來命苦,老朽亦不奢望公子娶作正室,但願日後念著清明的些許恩情,能夠善待於她。你師父要是在世,想來也會樂見其好?”


    韋清明自患病以來,無時無刻不為孫女的終身大事憂心,馬幫弟子雖眾,但能入他眼的寥寥無幾,齊天既是老幫主的親傳弟子,這馬幫幫主的位子本來非他莫屬,自已若是助其登上幫主之位,秀兒的將來也算有個好的歸宿。


    秀兒滿臉緋紅,卷然道:“爺爺,你怎麽老是愛說胡話。”偷偷瞄了齊天一眼,生恐對方察覺,飛快地垂下頭去,一顆心撲通跳個不停。


    齊天連忙道:“這……這個……”傾城突然道:“這個是不是得從頭計議?”齊天下意識的道:“對,對。”


    傾城索然大怒道:“好啊,你個死鬼,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順手抓起桌上一根雞毛撣子,倒轉把柄,劈頭蓋臉的抽將過去。


    齊天不敢還手,抱頭鼠竄,一邊道:“你先住手,聽我解釋。”傾城怒不可遏,隻自不聽,單腳一蹦一跳的追著抽打。


    秀兒搖晃著韋清明手臂,急道:“爺爺,你快讓他們停下來。”韋清明側頭笑道:“這麽快就關心起人家了?”


    傾城腿腳不便,耳朵可靈著,聽見這話,越發氣惱。她追打不著,倐然轉過身子,往屋外走去。


    齊天展開“行空步”,自顧奔馳,體內真氣流轉,腳下竟是停不來,他跑完一套步法,察覺不對,停下身子,望了一圈,不見傾城,問道:“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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