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水水道:“好兄弟,不是老黑落井下石,那有兩情相悅,卻一無所知?這事隻怕是你一廂情願了!”


    常火火安慰他道:“好兄弟,大丈夫何患無妻。別往心裏去,以後看中那家姑娘,盡管和老白說聲。我兄弟給你保媒。衝著我們這兩張老臉,誰要不賣這個麵子,就算他家閨女改一千嫁,也得守一千回寡。”


    常水水哈哈大笑道“如此人家姑娘千嫁不通,自然回心轉意,非你莫嫁了!”


    齊天心想這算那門子道理,苦笑道:“多謝兩位前輩。在下雖然不知人家底細,料想自有她的苦衷,相信絕對不會相欺。”


    常火火討了個沒趣,悻悻的道:“你這是吃了稱錘鐵了心,被鬼迷心竅了。”


    萬林本來也有話說,可他前麵已有表露,這時再出言相勸,不免認人覺得是為了閨女有機可乘,出於私心棒打鴛鴦。


    過了一會,藍圖挑了一擔藥材進來。常火火請萬林找了一隻大缸,在院裏用磚支起,倒了半缸水將藥材泡在裏麵,生火煎煮。飲水雖然稀缺,既作救人之用,萬林自也顧不上儉用。


    那陶缸甚厚,柴火雖旺,進度極慢。常火火不耐起來,雙手貼住缸身,催動真氣。常水水跟著伸掌貼在另一麵缸身。


    隻見常氏兄弟衣裳鼓蕩,就像充滿氣的球體,那半缸藥水開始“咕嚕”往上冒泡,過了一會,藥水沸了起來,不停的翻騰。持續了盞茶功夫,半缸藥水隻剩三成左右。


    常水水停手向萬林要了一隻大碗,問道:“好兄弟,準備好沒?”齊天點了點頭,捋起袖子,伸出手臂。


    常水水並掌虛空一劃,“哧”的一聲,隻見齊天手腕上細嫩的皮膚,快速往外翻卷,鮮血決堤似的湧了出來。


    常水水盛滿一碗,左手淩空虛點,齊天隻覺手太陰肺經的“天府”“雲門”、手厥陰心包經的“天泉”“天袍”、手少陰心經的“育靈”“周榮”六穴同時一麻,手碗上的血流倏然而止。


    常水水將碗中的鮮血倒進淘缸,缸中的藥材本來散發著一股濃稠的澀味,鮮血加入後竟是變成一股芳香。


    缸中的藥水越來越少,那股香味也越來越濃,一隻蝴蝶不知從那飛了過來,接著越來越多,整個院子密密麻麻的一片。


    缸中的藥水在高溫沸煮下,原本混濁的烏黑色,也變得越來越通透,宛如一塊血紅的水晶。


    秀梅看見異象,匆匆趕來,隻瞧得合不攏嘴。附近的軍民,也潮水一般匯集趕來,將將軍府門口圍得滴水不漏。


    軍民雖然好奇不已,可萬林在雁門關權威固重,聲望亦高,並不敢貿然進去,一個伸長脖子,議論紛紛。


    一人道:“書上說聖人或真龍降世,必有異象,或滿室紅光,亮如白晝;或異香十裏,百鳥來朝。”旁邊一個提醒他說:“萬夫人年近五十,哪裏還能生的出孩子。”


    那人不甘自己英明的決斷就此而夭,辯駁道:“萬夫人雖然徐娘半老,可萬將軍龍精虎猛,金屋藏嬌,庶出未知?”


    提醒的那人不住的點頭:“如此說來,倒有一些道理。”附近一名軍士聽見,怒道:“你倆再要胡說,可休怪老子的拳頭不將道理。”


    那兩人哈哈一笑,卻不如何懼怕,正待笑話幾句,忽然旁邊一人高喊道:“萬將軍出來了。”


    萬林當先走了出來,藍圖跟在後麵,捧著一隻大瓷碗,雖然蓋著碗蓋,仍然有陣陣芳香溢出。那些蝴蝶鍥而不舍的圍著那隻瓷碗翩翩起舞。


    萬林雙手往下平壓,眾人一齊安靜下來。萬林高聲道:“各位父老鄉親,各位軍中兄弟,往前城中井水出現汙染,無數軍民染上疾患,久治不愈,飽受折磨。更是導致用水短缺,水比油貴。不僅城中的居民度日艱難,就是過往的百姓,也都深受其害。所幸代王府永豐侯齊天小侯爺宅心仁厚,不忍見得軍民蒙難,自殘玉體,割脈放血,煉成藍校尉手中的解藥……”


    下麵聞說,有的大喜若狂,有的喜極而泣,一齊山呼“齊(小)侯爺千歲,千歲,千千歲!”,端的是響徹雲霄。


    齊天渾身虛脫,躺在內堂的躺椅上,聽見外頭驚天動地的喊聲,愕然道:“這是幹嘛?”


    常水水正在幫他包紮傷口,他功力深厚,耳力靈聰,笑道:“好兄弟還記得老萬之前和你說的天下有變的話?”


    常火火接著道:“這是老萬未雨綢繆,先行為好兄弟你造勢。好兄弟仁慈之名在外,到時振臂一呼,還不應者雲集?”


    齊天雖然苦笑不得,可對萬林的一片苦心,心下也甚是感動。


    一會萬林進來道:“藍兄弟按前輩所說,將煉製的解藥,前去倒往城中的水井。”至於功效如何,他親見蝴蝶異象,早已深信不疑。


    常水水笑道:“要謝你謝好兄弟,若非人家又是請求,又是許諾,我哥倆可沒那個閑工夫。”


    齊天聽他說到“許諾”時,眼睛瞄著齊天,音調微微加重,自是在提醒自己,別要忘了諾言,微微一笑。


    萬林又道:“小侯爺出了那麽多血,身子虛弱,你我好些年不見,這回可得在雁門多待上幾天。”齊天道:“正要和萬叔叔說,小侄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多逗留了。”


    萬林失望的道:“就要走了?”他知江湖中人,行事雷令風行,也不挽留,向常氏兄弟作揖道:“小侯爺遠涉江湖,一切就拜托連兩位前輩了!”


    常水水大大咧咧的道:“放心,放心,有我兄弟照看,少不了他一根頭發。”他忽然想到,若是人家成心拆台,自已拔成光頭,那自已兄弟這張老臉,還不得丟盡,補充道:“要不我兄弟名字倒著寫。”心想自已沒說姓,就算名字倒著寫,也還是水水。


    常水水想到如此萬一失禮,不禁為自已的機智所折服,放聲大笑。萬林不明所以,心想這些武林高人,乖張怪戾,果是不可理喻。


    萬林想到一事道:“小候爺你有事要走,萬叔叔也不留你,可得你親自向你秀嬸嬸告辭。要不悄悄走了,到時你秀嬸嬸埋怨上我,怕是三年五載,耳根也無法清靜。”


    常火火笑道:“話說小萬你堂堂一個將軍,這麽怕老婆,怎麽帶兵領將?”


    萬林臉色一紅,訕訕的道:“萬某當年還是一名下九品的執戟長,承蒙內人垂愛,這些年一直不離不棄,頗吃了許多苦頭。萬某心中有愧,處處讓著幾分,倒和懼怕無關。”


    秀梅正端了一盤切好的西瓜進來,瞪了丈夫一眼,道:“算你還有些良心。”她將果盤放下,挑了一塊最大的,送給齊天。


    齊天連忙起身,伸手去接,不慎露出包紮的手碗,見人家炯炯地盯著,解釋說道:“這個……剛才……”


    萬林搶著道:“剛才和小候爺比試劍法,都怪老萬不好,失手劃傷了小候爺手腕。”


    秀梅怒罵著:“你還有臉說,沒事比什麽劍?就比也不知讓讓人家?”


    齊天忙道:“是我讓萬叔叔不要留手的。嬸嬸有所不知,江湖上比試,輸了沒人說什麽,但人家要是存心相讓,就是瞧不起對方。都怪少侄自以為最近學了一些劍術,武功大有長進,硬要和萬叔叔切磋,自討苦吃。”


    秀梅安慰他道:“輸了哪有什麽,人家多大,你才多大?等再過幾年,還不將他打得滿地找牙。”


    萬林連聲道:“那用得上幾年,剛才老萬可是使出渾身解數,才僥幸勝得小候爺半招。”


    齊天哦了一聲道:“嬸嬸來的正好……”秀梅豎手打住道:“你們剛才的話,嬸嬸聽見了,你要還管我叫一聲嬸嬸,就等過幾天在這裏過完端陽節再走。”


    常火火問:“他要不叫呢?”秀梅幽幽的歎了口氣道:“要不認我這嬸嬸,你們愛上那就上那,反正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攔不住你們。”


    齊天忙道:“小侄剛想起來,還有一些重要的事,差點忘了請教萬叔叔,這幾天說不得隻好給嬸嬸添亂了。”


    秀梅頓時喜笑顏開,將西瓜遞在齊天手裏,順手捏了捏他臉,道:“這才乖嘛,你們先聊,我去準備晚飯。”徑自去了。


    齊天回頭望見萬林一臉得逞的表情,苦笑著道:“萬叔叔這是鐵定嬸嬸吃住小侄了。”萬林嘻嘻一笑,也不否認。


    過了一會,藍圖喜興顏開的回來。萬林喜道:“看藍兄弟興高采烈,想來是藥到病除了?”


    藍圖道:“末將依前輩所言,將解毒倒入井中,那些潰癢的軍民,當場打水外洗內服,簡直立竿見影,馬上就不癢了。”


    萬林拍著齊天肩道道:“小候爺這回可是功德無量!”向藍圖道:“藍兄弟,找先生寫榜張貼,就說水患已解,盡可飲用,所有茶水,即日恢複原價。”藍圖告辭下去。


    齊天忽然心念一動:“萬叔叔覺得藍兄這人如何?”萬林微微一愣,不知他因何此問,措辭道:“藍兄弟性性耿直,為人仗義,有勇有謀,可算不可多得的良將。”


    齊天聽萬林評價,心意頓決,一會藍圖轉來,卻是先生不在,一時找不到寫文書的人。


    齊天自奮告勇的道:“在下粗通文墨,倒可效勞。”跟著藍圖去到書房,依著之前萬林的意思,用紅紙寫了一份告示。


    藍圖見他並不交付,反而望著自已,問道:“小候爺有事?”齊天道:“借問一下,藍兄可有師承?”


    藍圖不知他意欲何為,可人家割血煉製解藥,在他心中高山仰止,如實道:“回小候爺:小的童年和祖父爺相依為命,有年老家鬧饑荒,爺爺帶著我出關乞討,在一個村子遭人刁難,一位江湖人士路過,將地痞趕走,並傳了小的一路刀法。後來小的從軍,藉以殺敵保身,方有今天的藍圖。隻是當初詢問恩人姓名,人家隻不肯說,小的雖時刻銘記在心,卻不妄稱恩人門下。”


    齊天微笑道:“藍兄要不嫌棄,還是叫在下小哥悅耳,這小候爺叫的,總覺得是在罵小猴子。”


    藍圖惶聲道:“小……藍某不敢。”他知人家意思,不喜自已妄自稱小,若是喊人家小哥,就不便再自稱“小的。”


    齊天本要讓人家演遍刀法,看能從刀式上識別來曆,想著自已見識有限,高低還能分得出來,至於要瞧出是那門那派,隻怕多有不逮。再者人家存身立命的根本,也不好讓人家試演。


    齊天從懷裏掏出白驚天贈予的“奔雷手”秘密,放在桌上說道:“有道是‘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像藍兄的刀法,即便再精妙,遇上武林高手,隻怕和花拳繡腿無異。桌上這本秘笈,是在下一位極敬重的朋友,臨終托付予在下,本當將其發揚光大,隻是我另有師承,再練多有不妥。今看藍兄的性情,和我那位已故的朋友甚是相近。藍兄若是願意,在下想將秘笈交付於你,不過得有個條件,藍兄日後若是有違,那可別怪齊天刀兵相見了。”


    藍圖恭聲道:“候爺請說。”齊天一字一字的道:“我那已故的朋友義薄雲天,乃當世一等一的英雄好漢,藍兄要是得傳人家衣缽,在下亦不要求藍兄和我那朋友一般行止,但萬萬不可習之為惡,有損‘奔雷手’的名頭。”


    藍圖大吃一驚:“‘奔雷手’?這是白驚天大俠的武功秘笈?”齊天訝然道:“藍兄也認識白大哥?”


    藍圖搖了搖頭:“藍某雖然緣慳一麵,可白大俠忠肝義膽的英雄壯舉,近來傳遍大江南北,藍兄不勝往之,隻恨未能與之攜手並肩。”


    齊天料想是杭州府立祠之後,事跡流傳開來,想著白大哥的死因大白天下,萬民敬仰,不由又是欣慰,又是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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