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又和耳東聊了一會有關傾城的趣事,他話雖和人家說,實則講給祖母靈位聽,直到外麵響起初更聲,才將先帝的聖旨放回原處,挪過神案壓住。


    此事雖極機密,可耳東既啞,跟著祖母又久,對代王府忠心耿耿,卻也不必避開。


    齊天回到迎客廳,白無常一行早已安歇,隻齊繼業陪著妻子,仍在等待,見兒子出來,知他母子許久不見,定有好多話敘,打了一個嗬欠,借口疲倦,先自回房去了。


    一個五十左右的仆人,不待公主吩咐,快速從廚房端來晚膳,擺在桌上,垂手侍候在一旁。


    齊天招手道:“謝姨坐下歇會,這點小事讓下人做就行了。”那叫謝姨的女仆,擺手道:“小候爺快趁熱吃,我站著就行。”


    齊天拿起筷子,複又放下,道:“你坐著我可不敢吃。”李鳳霞道:“小紅你就坐下。”


    謝小紅屁股靠著椅邊,半挨著坐下,側身向李鳳霞道:“小候爺回來,公主終於可以睡個安心覺了。”


    李鳳霞噓了一聲。謝小紅自知失言,連忙頓住。齊天眼眶一酸,假裝沒有聽見,埋頭吃飯。


    謝小紅一邊打眼著齊天,道:“這才幾年,小候爺就長成大人了,小紅這幾年給小候爺縫的衣裳,看著是穿不下了。”


    李鳳霞道:“我說了讓你等天兒回來再做,你硬是怕他回來沒的穿,趕明兒再給他縫過幾件,那些看有餘合身不,拿給他穿了。”


    謝小紅忙道:“那小子那穿得了這麽好的衣服,待我留著,將來給小候爺的公子穿。”


    李鳳霞笑道:“那可有的你等。府裏又不缺料,就給有餘了,有餘穿不了,便分給下人們。”


    他兩人一邊家長裏短的聊著,一邊瞅著齊天,看他吃相甚香,兩人心下歡喜,連眉笑間都蕩漾著笑意。


    待齊天用完膳,謝小紅識趣的告退下去。李鳳霞上下打量著兒子,道:“在祖先堂,你爹沒為難你吧?我適先問他,人家撬口不開,要是敢打你,看我跟他沒完。”


    齊天笑道:“娘你別多心了,老李家就我這一根獨苗,他老人家怎麽舍的下手。”李鳳霞也笑道:“油嘴滑舌的,看來是以往打的輕了。”


    齊天吐了吐舌頭,道:“這叫打是親,罵是愛嘛。”李鳳霞問道:“那娘這不打不罵的呢?”


    齊天道:“娘這是不打不罵是慈愛。”李鳳霞大笑道:“算娘沒白疼你。”她仍不放心,又問道:“那你倆父子呆那麽久幹嘛?”


    齊天道:“就說說孩兒在江湖上的經曆。”李鳳霞猛地一拍大腿,道:“你要不說,我倒忘了問,快也跟娘說說。”


    外麵又響起更聲。齊天道:“時間不早了,娘先去休息,待孩兒明天再和你說。”李鳳霞白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不知娘的性子,你要不說,我今晚咋睡的著。”


    齊天無計可施,隻得又說了一遍,這次連在樓外樓吃白食一節,也不遺不漏的說了出去。


    李鳳霞聽完,又驚又喜的道:“真有傾城姑娘?娘還以為你為了回絕相國府的親事,特意捏造。”


    齊天心想以傾城的性格行為,那是完全和女德沾不上邊,小心翼翼的問道:“娘你會喜歡人家?”


    李鳳霞笑容滿麵的道:“這麽漂亮的媳婦,武功又好,人又機靈,可是打著燈籠難找,娘怎麽會不喜歡?”


    齊天聽母親喜愛之情,溢於言表,心下大安。李鳳霞突然皺起眉頭,道:“隻是你們在宣城分散,不知人家家在那裏,大唐這麽大,要找尋已不容易,要是不在大唐境內,隻怕更難了。”


    齊天臉上一黯,母親的考慮,也正是他的擔憂。李鳳霞安慰說道:“不過你放心,聽你所講,我這兒媳婦聰慧無雙,無論在那裏,想也隻有別人聽虧的份。”


    齊天笑道:“這倒是的。天下能讓她吃虧的,想來也是滄海遺珠了。”李鳳霞道:“我明天親自到戶部走趟,看能從姓名上查出戶籍不。”


    齊天道:“這事待孩兒前往就行。”李鳳霞搖頭道:“你剛回來,可得先進宮拜見聖上。這麽重要的事,娘也不放心交給下人去查。”


    李鳳霞突然想到一事,道:“不過聽你所說,花雨和葉紅梅兩位姑娘,以及半道而別的關雎雎姑娘,似乎都對你頗有情意。”


    齊天心想花姑娘的情意,倒是顯而易見,可葉小姐和關小姐的情意,卻不知從何而見。


    李鳳霞打趣道:“那也沒什麽,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的事,何況你身為王候。隻要你心裏喜歡,娘通通幫你娶進來,你家三代單傳,到你這要能開枝散葉,估計你祖母地下有知,也會很開心的。”


    齊天搖頭道:“孩兒心裏裝不下別的姑娘,傾城眼裏隻怕也容不下別的姑娘。”


    李鳳霞笑著道:“你祖父怕你祖母,你爹如此,到你這裏,將來估計也是如此,可不知早前幾代,齊家家風是否如此。”


    齊天心想父親未必是怕你,那隻是讓著你,隻是子不言父過,母親能開玩笑,自己身為人子,卻不便妄言,他搖頭說道:“孩兒隻是覺得,一個姑娘既將她一生的榮辱,托付給一個陌生男子。作為丈夫,隻要不是人家特別出格,一家人卻也沒有必要,事事爭出一個輸贏。”


    李鳳霞點了點頭,道:“你能這樣想,說明是真的長大了。一家人爭吵,又有什麽羞恥不平的,就算贏了顏麵,卻也輸了感情。輕則家道不和,重則妻離子散,結果還是一個輸。”


    齊天恭聲道:“多謝母親明訓。”李鳳霞道:“你現在長大了,懂的勝過我這婦人之見,為娘也沒什麽能教你,可有一事,你切不可忘。”


    齊天聽母親說的鄭重,凜然道:“母親請講,孩子自當謹記在心。”李鳳霞斂容道:“無論你喜歡那個姑娘,隻要你喜歡的,娘都替你喜歡。可男子用情,最忌三心二意,日後為娘要聽說你用情不專,負了那個姑娘,可輕恕不得你。”


    齊天趕緊道:“娘你放心,孩兒也像父親一樣,一生守一座府,喜歡一個人。”


    李鳳霞笑罵道:“你父親一生守一座府,那是因著他是代王的兒子,與生俱來的責任。至於一生喜歡一個人,卻也未必見得,隻是那是先帝賜婚,他就有一些小心思,也沒那個膽子。”


    李鳳霞說到“賜婚”,心念一動,道:“差點忘了,你要不喜歡,就算相爺的孫女,你也大可拒絕,可到時皇兄好事,要給你賜婚,可是一件麻煩的事。”她見兒子安然若素,問道:“難道你就一點不擔心?”


    齊天溜須拍馬的道:“孩兒雖然擔心,可想到真有那個時候,就孩兒搞不定皇上,還有母親你這長公主出馬,就不怎麽擔心了。”


    李鳳霞心想事情倒也如此,果真有那一天,自己出麵說項,皇弟想也得賣這個麵子。


    齊天說到“出馬”,想起自己曾答應過韓風月,給母親寫信陳說,不知結果如何?問道:“孩兒早前委托‘武林道’韓兄,護送黃叔和青青姑娘帶著延誌、昭雪回京,曾寫了兩封家書托黃叔捎回,不知母親可曾看了?”


    李鳳霞道:“信我看過了,依你的意思,我也和皇兄提過。皇兄說單憑片紙隻字,便要拔付幾十萬兩銀子,此事三省恐難通過,一切等你回京再說。”他見齊天默然不語,怕他對皇上不滿,甥舅間生出嫌隙,繼而道:“這事你舅父說的也有些道理。如此一大筆財政支出,實非小事。”


    齊天點頭道:“孩兒明白。”突然外麵響起一陣腳步聲響,門被推開,廳中大亮,卻是天色已亮。


    齊繼業打著嗬欠,進來道:“有什麽話不能等第二天說,要秉燭夜談?天兒不困,你身子也不是年輕時候。”


    李鳳霞見丈夫眼睛布滿紅絲,精神頹喪,說道:“你不秉燭夜談的,幹嘛也一夜不睡?”齊繼業訕訕一笑,道:“我……我這不是聽不到你的鼾聲,睡不著嘛。”


    李鳳霞臉色一紅,白了丈夫一眼,啐道:“要死,一把歲數,還老不正經,可有點作父親的樣子?”


    齊繼業也知當著兒子的麵,如此不三不四,大失體統,咳了一聲,道:“我剛讓小紅吩咐下人,煲了燕窩蓮子羹,你索性吃點再去休息。”


    李鳳霞道:“你起來了正好有件事交給你,你等下到戶部去走一趟。”齊繼業微微皺了皺眉,道:“三省六部的人,我快二十年沒走動了。”


    李鳳霞道:“你就一輩子沒往來,今天也得拉下老臉走趟。”齊繼業聽妻子說的嚴重,神色一峻,道:“發生什麽大事?”


    李鳳霞道:“你去戶部找人查查戶籍,可有‘傾城’這名字,都家住那裏,一一抄錄回來,著人前去查實。”


    齊繼業明白過來,大笑道:“事關老齊家的千秋萬代,倒真是大事。我洗把臉,這就去辦。”屁股還沒坐熱,起身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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