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大師合十道:“今天是射日山莊大喜的日子,大家以和為貴,有什麽事容後再說。”


    三心道人點頭道:“明心大師所言極是,三莊九派同氣連根,切莫傷了和氣。”


    歸鵬也道:“林掌門為人雖有瑕疵,諒也沒膽敢對奇門三莊不敬,個中的誤會,想是魔教餘孽,分裂咱們的詭計。事後澄清不遲,當務之急,是給我好侄女,挑個如意郎君。”


    林木森見歸鵬明雖勸和,實行汙蔑,他心中著惱,隻是來到對方的地盤,不啻人在屋簷下,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傾楠笙瞪了林木森一眼,哼道:“既然明心大師、三心道人和歸兄弟說項,傾某暫且買你一個麵子。”


    林木森聽他話中的意思,卻是要秋後算賬,和奇門三莊相比,崆峒派雖然勢劣,可在眾目睽睽之下,卻也不容他退卻,冷然道:“林某要有不對地方,自會給傾莊主賠禮道歉。可若無端指控,崆峒派雖小,也不是任人揉捏的。”


    傾楠笙冷冷的道:“如此甚好。”向西門子書道:“討喜和不討喜的既都到齊了,那便開始吧!”


    西門子書點了點頭,待眾人各自安坐,疾步走到台前,雙手向前平壓,揚聲說道:“承蒙武林中的朋友看的起,應邀參加本莊小姐的比武招親大會,規矩已在帖上著明,敝人西門子書,忝為射日山莊管事,再將參加的準則,複敘一遍。”


    他這一番語,運用內家真家,雖然聲傳四周,可來者極眾,又多桀驁不馴之士,那些人聽在耳裏,並不如何放在心上,依舊談笑自若。


    這些人中,看熱鬧的雖然不少,可許多人遠道而來,還是或受父命、或受師囑,參加比武、即或信心未必十足,可能在偌大的武林盛會上出番風頭,那怕最終敗北,也算揚名立萬,大有收獲。


    待聽西門子書說道參加的準則,慢慢安靜下來,個別玩世不恭的,便要我行我素,也給左右或威脅或仇視的目光懾住,一齊閉上嘴巴。


    西門子書繼續道:“逮於山莊人手有限,英雄帖的派送多有不周。本著一視同仁,在場的少年英雄,隻要滿足三個條件,並不限於收到邀請,一律皆可等上中央的高台,參加比武招親,技壓群雄者,便乃射日山莊的新姑爺。”


    那些沒有收到請帖的,本來還心上心下,不知自身的條件,是否滿足人家的要求,聞言一齊哄聲叫好。


    西門子書又壓了壓手,待場中安靜下來,接著說道:“條件三者:一得未婚;二來年齡在十八和三十五間;三得賦詩一首。本莊請了琅琊二十四位大儒把審,評分高於八十分者,方可晉級最後的武試。”


    場中一個大個子道:“射日山莊是比武招女婿,又不是選狀元,寫個啥子詩?”那些自知水平有限,或者大字不識的,一起大聲附和。


    西門子書揚聲道:“此乃我們莊主的意思,射日山莊的女婿,若非文武雙全,光是一介武夫,將來隻恐難以接任射日山莊數百年的家業。”


    另一人大聲道:“讀書識字的事,大可將來學習,射日山莊說一視同仁,又設下門檻,這不明擺著為難我們這些大老粗?”


    旁邊一人笑道:“閣下大可先回家去,請老先生教個二十年,等二十年後,莊主小姐的千金長大了,舉行下屆比武招親,再來參加不遲。”


    眾人一齊哈哈大笑。又一人道:“西門管家既說一視同仁,可比起那些收到請帖的人,事先早有準備,或者請人代筆,我們這些沒帖的可不吃虧?”那些沒帖的一聽,俱者大聲抗議。


    西門子書高聲道:“射日山莊既然一視同仁,自不會有失公允,本次文試,由大儒現場出題,時限一炷香,過時淘汰出局。”


    等西門子書說完,兩個少年攙扶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走上方台。傾楠笙一眾俱都站起身來。


    人群中有人識得,道:“原來是曲阜孔家的孔夫子,那倒絕無事先準備,泄題作弊的可能。”


    旁邊的聽到,一齊安靜下來,這些人雖然太多不好讀書,可對文聖後人,卻也不敢失了禮敬。


    遠處的聽不到,雖不知那老者何人,待見三莊九派的頭腦一同站立,定然身份超然,也跟著安靜下來。


    那孔夫子道:“蒙傾莊主盛情邀請,孔習之勉為其難,實在不勝惶恐。射日山莊長盛不衰,乃不失天時;九仙山兼具奇、秀、險、怪、幽、曠、奧,可為地利;天下才俊共聚一堂,此其人和。本次詩題,也當有物、有景、有情。”


    他年老體衰,又不諳武道,中氣不足,聲音雖然不響,可場中既靜,來的又是習武之人,耳力靈聰,倒也遠近可聞。


    傾楠笙躬身道:“勞煩夫子,請先下去休息。”兩個少年複即將孔夫子攙扶下去。場中靜得片刻,一個聲音問道:“西門管家,題也出了,可沒紙筆,怎麽寫字?”


    西門子書微微一笑,指著右邊一塊峭壁,道:“本莊為了銘記這次盛事,特意削平那處山壁,諸位在上銘詩,無論今日能否得償所願,千百年後,也不失一段佳話。”


    眾人麵麵相覷。那塊峭壁高達六丈,光滑如鏡,下麵的還好刻字,可上麵無處攀緣,非內功深厚、輕功了得難以為之。在場滿足比武條件的人數雖眾,可單是寫詩銘詩,隻怕便得淘汰九成。


    敢到射日山莊比武招親,和天下青年才俊一較長短的,就算文才欠缺,可心智無不過人,均知要被別人搶了先機,將詩銘在峭壁下方,在頂上刻字固然艱難,萬一連上麵的也被占去,無處可銘,就是英雄也沒了用武之地,一個個率先衝向石壁。


    傾城伸長脖子,睜大雙眼,石壁上的銘文越來越多,有些詩作揚葩振藻,有的璧坐璣馳,有的徜徉恣肆,有的詞無所假,有的蹙金結繡,引來誇讚連連。


    傾城過目便忘,她一顆剛複蘇的心,便如被料峭的寒風吹過,複又變得凋敝起來,心中想道:“他身為小候爺,代王底世襲罔替,將來也是王爺,在京城亂花迷人眼,那裏還會記得這段露水姻緣。既然你將我忘了,我又何苦逆著爹爹的心意,不如就此嫁人得了?”


    傾城想起兩人相識的點點滴滴,不禁又想著:“要是人家一直沒有忘了我,也在江湖上苦苦找尋,往後得知我嫁人了,那該得如何傷心難過?人家既沒忘了我,我又怎能負了人家?我雖沒進代王府的門,可已是代王府的人,大不了一死,總是不能汙了清白,讓他將來被人說三道四。”


    傾城一會又想:“江湖凶險,人心更險,依著他那好管閑事的性子,可別是遭了殺身之禍,我就是死,也得找出他埋骨所在,再死在一起,等來生再續前緣。要不幾十年後,他也不知投到那裏轉生,娶妻生子,從此有了牽絆,無論地下人間,以後再見隻能陌路。”


    傾城想到這裏,芳心大痛,不禁淚流滿麵,隻聽得先前那大嗓門又在喊道:“大會開始了麽?射日山莊的乘龍快婿來了,大夥給個麵子,借讓條道。”她淚眼朦朧中,依稀隻見一個錦衣少年,扛著一匹駁馬,旁邊跟著一個黑大個,騎著一頭毛驢,並肩而來。


    傾城急忙拭去眼淚,定睛望去,雖然許久不見,可那人的神情相貌,早已深深刻在她腦中,闔眼便浮了出去,不是齊天是誰?


    傾城站起身來,招手道:“沒良心的,我還以為你死了呢。”正要飛奔過去,卻被傾楠笙一把拉住,按在椅子上。她武功不低,就是放在江湖上,也算入得了流,可在傾楠笙手下,就像三歲的嬰兒,別說反抗,就連掙紮也動不了一下。


    齊天聽見喊叫,便似一道驚雷,轟在他腦海,渾身劇震,他循聲奔去,前麵人影閃動,一個中年男子攔在前麵,卻是之前問罪黑大個的紫衣人。


    西門子書沉聲道:“方台之上,乃貴賓席,沒有邀請,禁止登台。閣下要是參加比武招親而來,請先參加文試。”指著右邊的石壁道:“在石壁銘詩一首,由大儒作評,得分在八十以上,方有資格晉級武試。閣下要是來瞧熱鬧,還請自覺到西北兩首觀看。”


    齊天聽而不聞,仰頭直直望著傾城。傾城也直直的望著他。兩人都不說話,時間仿佛才過去了一霎,又仿佛過去了一世。兩人同時展顏一笑,他的千山萬水,她固然懂得;她的百轉千回,他也全部明了。千言萬語,說即是說,不說也是說。


    齊天點頭道:“有勞先生相告。”他放下駁馬道:“我這馬脫力,還請先生找人,喂些水喝。”


    西門子書道:“來者是客,閣下放心,您的坐騎,自會替你看治。”徑自回到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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