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鈺城方圓數百裏內,大小勢力錯綜複雜,但卻以趙家和三個江湖門派實力最強、名聲最盛。


    這一家三派,直接或間接影響著數百裏江湖,他們的命令有時候比縣老爺,來的還要管用一些。


    此時紀源身負長劍,肩跨一個藥箱,隨著滿臉焦急的趙生財,急匆匆的從道觀趕來。


    當他們趕到趙家大宅時,門口的護衛一見兩人,二話不說當即便是放行,似乎早就得到了宅中的吩咐。


    而在進到趙家大宅後,紀源便發現一路上所遇到的侍女、家仆等,一個個皆是神色緊張、焦急,眼神深處更是忐忑不安。


    在來時,趙生財便告知了宅中的大致情況,是趙家老爺子最寵愛的幼子,在讀書時突然陷入昏迷。


    趙家也請過大夫診脈,結果吃了幾副藥下去,這位小少爺的身子不僅沒有好轉,甚至開始體溫升高,常常呢喃夢語。


    偶爾清醒時,更是一改往日安靜的性子,在自己的屋中大吵大鬧,儼然一副邪祟上身的樣子。


    最後趙老爺子心疼幼子,隻得立馬遣家仆去玄天觀,趕忙將紀源請入宅中。


    而在了解到大致情況後,他心中便有猜測,恐怕請他來的真正目的,不隻是有給幼子看病,更可能是抱著一個萬一。


    萬一真是邪祟上身,正好就是他這個大渝王朝正統在冊道士,所精通擅長的範疇。


    隻是他沒想到,似乎這裏的情形,遠遠要比自己預測中的嚴重一些。


    趙家在千鈺城中,論地位、聲望等,無疑是最高的,無人可出其左右,因此家中宅邸占地也是極大。


    前三層後五層的宅邸,哪怕是縣衙都沒有這個規格。


    隨著趙生財穿過一處處院落,以及精心設計的水榭樓台,不多時紀源便來到了宅邸深處的大院中。


    此時院內已站了十來人,有白雲寺的年輕僧人,也有城中名聲不小的大夫,還有幾人應是遊方郎中。


    除此之外,四周還有不少侍女、護院,以及一些個家仆。


    在見到趙生財這位,趙老爺子的心腹家仆後,眾人當即便神色一正,隻是在目光瞥到其身後的小道士身上,有些人便下意識的眉頭一皺。


    他們知道趙生財是奉了老爺子的命令,出去請來一位能夠妙手回春,甚至是起死回生的隱士高人,卻沒想到最終帶回來的,會是一個道袍都洗的發白的少年道士。


    唯有一兩個城中名醫,以及白雲寺的年輕僧人,知曉這個小道士的身份。


    正當幾人心中想著,是否要上前寒暄見禮時,一名白發蒼蒼的老管家快步走了過來。


    他衝著趙生財點了點頭,隨後拱手行禮,更是一拜到底:“請小道長,救救我家小少爺!”


    紀源連忙側身,躲過了老管家的一禮,然後扶著對方的胳膊起身,言稱一定會盡力而為。


    於是老管家,便拉著小道士的手,急匆匆的往主屋內走去。


    一進到屋子內,紀源眉頭便微微皺起,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藥材氣味,聞起來甚是有些刺鼻。


    他隻是鼻頭微微一動,便從氣味中問出了所有藥材,腦海中更是接連浮現與之相符的藥方。


    片刻之後,小道士搖了搖頭,雖然還未見到那位趙家小少爺,但已經猜到了對方此時的身體狀況,如此多種藥方胡亂吃下,盡皆都是大補之物。


    所以也無外乎兩種狀態,一個是虛不受補變得更加虛弱,一個是補無可補體內陽火過剩。


    果然,在床榻上年約七八歲的小男孩,此刻正是第二種情況,本身底子便不差,在被一堆大補之物強行灌注,使得體內元氣過剩,氣血精元多的幾乎就要撐爆這個小小的身體。


    見此一幕,紀源也顧不得俗禮,連忙上前來到床榻邊上坐下,一邊伸手診脈,一邊輕聲開口:“拿一個銀製器皿過來。”


    一旁有六七十歲的老人,聞言後輕點了一下頭,當即便有家仆匆匆離去。


    “小道長,敢問老夫這幼子情況如何”


    趙老爺子輕輕擺手,示意屋內其餘人不用緊張,隨後便低聲問道。


    聞言,紀源抿嘴不語,靜心為男孩診脈,隻是隨著時間流逝,他的臉色也漸漸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好半響之後,他這才緩緩開口:“小少爺應是被邪氣入體,造成甚至混亂,但你們卻並沒有對症下藥,反而喂了太多大補之物。”


    大補之物對人體,本身並沒有什麽危害,尋常人更是巴不得天天享用。


    但趙家小少爺嬌生慣養,從小便吃著各種藥膳,身邊更是常有醫師照顧,為其滋補各種所需元氣。


    如此一來,自然體內精元氣血充足,小小年紀就已經堪比,世俗中的尋常壯年。


    在這種情況下,忽然又攝入一大堆渾厚元氣,自然也就會出現補過頭的現象,導致其體內精元氣血被點燃,如同無形之火在身軀中燃燒。


    若是不及時發現並且處理,最少也會是被無形之火,燒成一個癡兒,從此身體虛浮、災病不斷的下場。


    在聽完紀源的講述之後,趙老爺子頓時便緊張了起來,饒是他這一生見過了無數風浪,但涉及到自己晚年意外剩下的幼子,便再也沒有多少穩重。


    “還請小道長出手相救,時候必定奉上重禮!”


    趙老爺子激動地差點起身一拜。


    而在話語間,先前離去的家仆返回,將一個銀盆放在了床榻的邊上。


    紀源瞥了銀盆一眼,略微滿意的點了下頭,隨後便一把掀開絲綢錦被,在將男孩身上的衣物全數脫去。


    做完這些之後,他方才從藥箱之中取出銀針,以燈火灼燒之後,一根根紮入男孩周身的各處竅穴上。


    這每一根針落下,便會耗去他的部分精氣,以其啟蒙初期的境界,竟是支撐不下一次完整的行針,每每落下七八針,他便要取出丹藥服下。


    在借助丹藥之力的輔助,又過去半個多時辰,一共四十九根銀針,便立在了男孩的竅穴之上。


    隨著最後一針落下,男孩通紅的皮膚上,便開始有經脈浮現,其中似是有什麽東西在滾動,令一根根經脈起伏不定。


    紀源以眼神示意了一下,當即就有家仆上前,捧起了那一個銀盆。


    隨後他將男孩的一隻手掌放在銀盆上,以銀針刺入五根手指,旋即快速拔出。


    頓時間,五根指頭便有鮮血激射而出,紛紛沒入銀盆之中。


    這些流淌出的鮮血,散發著超乎尋常的熱量,隔著遠些都能感受到陣陣熱氣撲麵而來,由此可以想象,男孩時刻都在飽受著怎樣的煎熬。


    “不要再給他吃什麽藥了,小少爺本身底子就足,無需再去補充什麽元氣。”


    待得血液放得差不多,紀源一邊叮囑著,一邊將男孩身上的銀針收起。


    前後不到一個時辰,原先滿臉痛苦之色的男孩,便裹著絲綢錦被甜甜睡去,折騰了好些時日,總算是得到了安寧。


    聞言,趙老爺子不斷點頭,渾然沒有叱吒方圓數百裏黑白兩道的氣勢,就像是尋常人家的老父親一樣。


    他看了一眼銀盆中,逐漸開始浮現一縷縷黑氣的鮮血,滿是風霜的眉頭便不禁微微一皺。


    “敢問小道長,月白體內的邪氣可一並清除了”


    老爺子輕聲詢問,姿態可謂是放得十分的低。


    若是一般名醫大夫,他自然也會禮待有加,但絕不會這般小心翼翼,好歹也是跺跺腳,就能令數百裏方圓內,一切白道黑道震三震的人物。


    但這些身份和威望,卻對眼前的這個小道士來說,並無多少意義。


    對方不僅是天資卓越的修士,更是城中為數不多的丹師之一,不論是丹術還是醫術,都算得上是頂尖,更是一家三派的座上賓。


    紀源取出幾枚丹藥服下,恢複著體內隻餘些許的精氣,一番忙活下來,不僅丹藥耗費了一瓶半,就連那一頓午飯都白吃了,積累的一點靈氣全耗了個幹淨。


    他吐了口氣,悠悠說道:“小少爺體內的邪氣,貧道尚未清除。”


    那股邪氣紮根極深,並且極為純粹,絕不是一般剛剛滋生的邪祟所能夠具備的。


    唯有修出了精深道行,又得了修行法的鬼物邪祟,才能凝練出這般純粹的邪氣,用以侵蝕生靈精元等。


    想到這裏,紀源眉頭微皺,趙家可不是尋常人家,一般妖邪鬼魅別說潛入,就連靠近這座宅邸都做不到。


    能悄無聲息的進入趙家大宅,給趙家小少爺體內植入邪氣,恐怕至少也是位啟蒙後期的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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