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隨著一道金鐵交鳴聲響起,洶湧的勁氣向著四麵八方擴散,頓時便吹開了重重塵煙。


    紀源橫舉手中的長劍,危急關頭險而又險的,堪堪擋住了那落下的一擊,隻是他也因此嘴角溢血,身體中暫時壓製的內傷,也有重新爆發出來的趨勢。


    此時的他雙腿有近半陷入黑泥中,右小腿上的傷口崩開,滾滾鮮血如注般的湧出,旋即被腳下的高台快速吸收。


    在他的身後,許七七一臉蒼白的半跪在地上,虛弱的抬頭看著麵前的兩人。


    除了紀源的背影外,還有那目露猩紅凶光的中年男子,此刻正雙手握劍,保持著當頭力劈的姿勢,不斷施加著壓力。


    見此一幕,許七七當即便想要站起,可是身體卻一陣搖晃,險些跌坐在地麵上。


    此時的她別說是出手,甚至就連手中的長劍都重若千鈞,根本就無法舉起絲毫,體內精氣更是點滴不剩。


    先前的那一擊,顯然是將她的所有力量,都給徹徹底底的消耗一空了。


    而就在許七七心中焦急的時候,忽然有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她艱難的轉過頭看去,旋即便見到一道身影正狂奔而來。


    那道身影正是中年護院,他手握被紀源丟在地上的漆黑長刀,三兩步便跨過丈許距離,不過七八個呼吸而已,就已經飛奔到了此處。


    “死啊!”


    他雙目欲裂的怒吼出聲,竭盡全力揮動了手中的漆黑長刀。


    一抹黑影閃過,旋即便有頭顱飛入空中,那張猙獰的臉上滿是憋屈之色。


    對方似乎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並未身受重傷,一身修為保存大半的情況下,被一個皮肉境的武夫一刀梟首!


    滿懷怒怨的心境下,他念頭當即一動,隨後那失去了頭顱的身軀,竟是重新動了起來!


    這具身軀舍棄了壓製紀源的舉動,轉而持劍向一旁的中年護院斬去,竟是要同樣行那梟首之事!


    然而此時的中年護院,因為先前那竭力一刀的緣故,此刻尚還在喘息之中,根本沒有多餘哪怕一絲的力氣,去躲避著足以致命的一擊。


    關鍵時刻,紀源將雙腿拔出地麵,狠狠的撞在了這具無頭身軀的懷中,抱著對方在地上滾出了一丈多遠。


    緊接著他竭盡全力的向著一旁跳開,跌跌撞撞跑出足夠遠的距離,這才跌坐在地上,口中輕念了一聲:“爆!”


    下一個呼吸,無頭軀體上頓時有七八張符籙綻放光華,緊接著蘊含著充沛陽氣的火焰,頓時便將這具身軀盡數吞沒。


    無數濃厚的灰色邪氣噴湧而出,隻是沒了頭顱的身軀無法掌控,隻得是任由其從體內被火焰逼出,最後消散在這片天地之中。


    “你竟然如此!”


    半空中,僅剩一顆頭顱的中年男子,不止是沒有當場死亡,甚至還能若無其事的發出怒吼。


    此刻他眼見自己的身軀,在洶湧的陽火中被快速焚滅,臉上頓時便浮現出滔天怒意,雖說作為一尊邪物,他並不會因為失去身軀而亡,但卻也會因此跌落至少一個境界!


    至少未來百餘年的時間,他是別想恢複原本的境界,甚至就連重新擁有身軀都很難做到。


    這令中年男子如何能不憤怒


    “聒噪!”


    紀源跌坐在地,瞥了一眼半空中的頭顱,旋即便用上最後一絲力氣,將手中的長劍擲了出去。


    被其換做元寶的長劍,頓時就化作一抹殘影,幾乎是瞬息便飛掠而至,速度快到中年男子根本就來不及反應。


    下一瞬,長劍當即便洞穿了對方的頭顱,也不見任何光華流轉,或是淩厲的劍氣縱橫,那一顆頭顱便在寂靜無聲之中,悄然化作了點點晶光。


    天空之上的濃厚灰白色霧氣,在中年男子的頭顱湮滅後,頓時便煙消雲散,其中一道道半透明的虛影浮現,赫然正是趙家死去之人的魂魄!


    他們在殞命之後,三魂七魄被中年男子拘押至此,融入到了那一片灰白色的霧氣之中,時時刻刻守著邪氣入體,榨取他們魂力的無窮痛苦。


    這種痛苦超乎想象,並不是體現在身軀內,而是直接作用在靈魂之上,痛及心扉與此相比,反而也就不算什麽了。


    如今隨著中年男子湮滅,那灰白色的霧氣散去,這些已死之人的魂魄,總算得到了渴望的安寧。


    他們齊齊望向地麵上的幾人,最後目光匯聚在紀源的身上。


    一百多道魂魄虛影,動作有些淩亂的,用自己所熟知的方式行大禮。


    有的雙手抱拳,有的弓著身子拜謝,有的施了個萬福,有的顫顫巍巍的跪在空中,由衷行了一個跪拜大禮。


    見此一幕,紀源掙紮拄著回返而來的長劍起身,而後身軀搖晃的對天上眾多魂魄做了個道揖,口中輕輕誦了一聲:“福生無量天尊。”


    片刻間,一道道魂魄虛影緩緩消散,像是感受到了天地間的召喚,隨之遁入到無法探查的虛空某處。


    當最後一道魂魄消失,在場四人的身上頓時浮現出一層金光,不過瞬息又飛快斂去,任由他們如何都無法再度感知到。


    “這是……”


    中年護院看著自己的雙手,口中呢喃自語著。


    紀源重新坐回地上,一麵大口喘著氣,一麵瞥了他一眼:“那是功德。”


    不論他們的本意,是否為的是解救這些魂魄,天地依舊會給予一筆功德。


    甚至和解救靈魂無關,隻是因他們的舉動,消弭了天地間的一股龐大怨念之氣,方才會有這一筆功德降臨。


    “江河怎麽樣了”


    在取出幾顆療傷丹藥服下,紀源這才恢複了些許力氣,隨後看向遠處已是如枯木一般的少年。


    此時剛恢複點體力的許七七,已經蹲在了江河的身旁,她一邊搖頭示意沒事,一邊從懷中取出一隻瓷瓶。


    淡綠色的液體自瓶口滴下,而後精準的落在了少年心房的傷口上,瞬息便有勃勃生機湧動,那如枯木般的身體竟在一點點愈合傷勢。


    許七七見狀,稍稍點了一下頭,隨後又取出一顆綠色丹藥,將其放入江河的嘴中。


    這顆丹藥剛一入嘴,當即便化作了一股液體,順著喉嚨流入體內,隨即一股更加濃鬱,且還蘊含著特殊波動的生機,便驟然自少年的體內煥發而出。


    “這是九玄門枯木峰的傳承功法”


    紀源在中年護院的攙扶下,緩緩走到了兩人的身邊,看了一會兒後,便語氣略帶驚訝的問道。


    哪怕遠隔數郡之地,但九玄門的名頭卻依舊十分響亮,其中九種傳承功法,更是許多修士常常談論的話題。


    這九種功法各有各的玄妙,其中以掌握執法之權的雷澤峰,以及這枯木峰最為令人熟知。


    前者是威力極大的殺伐之術,後者是每一名修士都夢寐以求的保命之法。


    聞言,許七七倒也十分幹脆的點頭承認:“師弟是枯木峰的嫡傳,先前生死關頭便用了這種功法中的保命秘術。”


    而她此時所使用的,便是江河提前放置在她這裏的,用來在其進入枯木狀態時,能夠恢複傷勢和喚醒的必備之物。


    大致過了近一刻鍾,當江河胸前的傷口盡數愈合,他便發出一聲輕哼,隨即緩緩睜開了雙眼。


    也正是隨著他雙眼睜開,其身體上枯木化的痕跡,才開始飛速的消退,身軀重新恢複成了正常人的樣子。


    “我們這是……成功了”


    他從地上坐了起來,眼神茫然了環視一圈,隨後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那尊邪物被你們斬殺了嗎”


    許七七點了點頭,將先前發生的事情,大致的說了那麽一遍。


    良久之後,江河忽然一臉懊惱的抱住了腦袋,似乎是在遺憾自己,沒有參與到這場‘激動人心’的廝殺之中。


    “你已經做的非常好了,若沒有你的那一下,我們在後來,也不可能順利斬殺邪物。”


    見他如此模樣,許七七難得有點耐心的安慰了一句。


    “沒有再死人,就已經是萬幸了。”


    一旁,紀源忽然感歎了一聲。


    此時他的身邊,正擺放著青銅油燈和漆黑長刀,就連插在地裏的劍鞘,也已經被中年護院幫忙撿了回來,那柄元寶長劍重新背負在了身上。


    隻是他的臉上卻沒有幾分喜悅,反而是浮現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之色。


    聞言,在場的幾人不由一陣沉默,特別是站在一旁的中年護院,他們來時是十五個朝夕相處的同伴,結果到了最後卻僅僅隻剩下自己一人。


    他甚至都不知道,在返回木樓之後,如何對其他留守的同伴言說此事


    “既然活下來了,總歸是一件好事情,若是放不下那些人,就帶著他們的份一起活的好一些。”


    紀源瞥了他一眼,隨後鄭重的出聲安慰道。


    也不知是他的話起了效果,還是想到了要帶著同伴的份一起活著,中年護院的神色這才好看了一些,隨後抱拳向著坐在地上的小道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見他臉上的正色,以及眼中的複雜情緒,紀源便也就大大方方的受下了。


    “既然邪物已經伏誅,我們也快些離開此地吧。”


    他想了想,隨即便開口說道。


    雖然此地邪物已被斬殺,但終究是邪祟盤踞之地,還是充斥著大量的邪氣,對個個身上帶傷的他們而言,若是待久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於是中年護院便告罪一聲,一麵背著行動不便的紀源,一麵橫抱著也沒剩多少體力的許七七,沿著高台邊緣的突起,小心翼翼的下到了地麵。


    至於從枯木狀態中蘇醒的江河,身上早已沒有半點傷勢,甚至體內精氣十分充盈,比廝殺之前還要強盛些許,自然是得靠著自己的雙腿離開。


    不久之後,當四人沿著老槐樹的根須爬出了地下空間,重新回到了地麵上之後,方才是重重的鬆了一口。


    今夜發生的事情多曲折,往日難遇的生死危機,卻是如潮水般一波一波用來,差點便將他們全部當場拍死。


    所幸一切都過去了,心懷鬼胎的趙無痕,以及他的幾個心腹家仆身死,在此作祟謀劃的邪物也已伏誅。


    一番苦難之後,他們也算是迎來了雨過天晴。


    “話說,你們誰見到那位趙家小少爺了,前幾日在城中閑逛的時候,我可聽聞百姓說他長得十分可愛討喜,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許七七剛被放下,便伸著腰肢嘟囔了一聲。


    然而這句無心的話,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在紀源的心中轟然炸響,腦海中諸多碎片一一浮現,隨後盡數的拚接在了一起。


    他趴在中年護院的背上,動作僵硬的轉過頭,望向不遠處的那一顆老槐樹。


    本該是鎮宅驅邪的老槐樹,此刻竟是透著一股詭異,那隨風搖晃的茂密枝葉,其所發出的聲音就如同一聲聲滲人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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