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其實很清楚,百裏長安不是心慈手軟的人,知府衙門那邊的人,說殺就殺了,但偏偏留了一個南珍,這裏麵怕是有點名堂。


    但百裏長安不說,他便不問,在這南兆九州的地界,若是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隻怕是挨不過眼前的生關死劫。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陳濯重新來報,“大人,辦完了。”


    “按照既定計劃,每一隊都隻認自己的隊長,眾人按照計劃趕到府城,路上若有變數,則執行第二計劃。”祁越下令,“明白了嗎”


    陳濯頷首,“是!”


    “再有一會,就可以走了。”祁越說。


    百裏長安立在樹下,把玩著指尖的落葉,目色幽深的望著前方,誰也不知道她此時此刻心裏在想什麽


    聽得祁越開口,她斂神回眸,看他時眉眼含笑,全然不似方才的陰森冷戾,連回答的嗓音都是淺淡而溫柔,“好,都聽你的。”


    祁越不語。


    一盞茶的時辰過後,欽差衛隊逐漸散開,穿著搜羅來的百姓衣裳,佯裝成百姓朝著府城而去。


    眾人分批次離開,悄無聲息,不動聲色。


    等著眾人離去,落下那些被亂刃的屍體,以及身後的一把火。


    火勢不大,因著下過雨,所以這客棧到處都是濕噠噠的,從馬廄那邊開始燒,要蔓延很久才能燒到主屋,有的是時間緩衝。


    當然,這火興許會滅,但也無所謂,隻是裝裝樣子而已……


    這裏的火光會引來周圍的動靜,那些被驅逐出鎮子的百姓,會第一時間看到,猶如一種信號,誰也不願意見著自己的屋舍毀於一旦。


    “走!”祁越背上包袱。


    百裏長安瞧著他這陌生的皮麵,極是嫌棄的伸手摸了摸,“比我的還醜。”


    祁越:“……”


    “真難看。”她別開頭,“莫要靠近我。”


    祁越扶額,“你終貪我這張臉。”


    “那你就錯了,我還饞你這副身子。”百裏長安瞥他一眼,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祁越:“……”


    如狼似虎!


    “跟上!”陳濯睨了一眼身後眾人,將目光落在了南珍身上。


    南珍的傷口已被包紮,這會正昏迷不醒的伏在親隨的脊背上,被人背著走。


    陳濯其實不太明白,百裏長安為什麽要留著她,這南珍是客棧的掌櫃,說起來也是此番的賊頭,留著她上路,萬一半道上出什麽事,誰人擔待得起


    “大人”陳濯低聲開口,“長公主為何要留著她這女人是禍害。”


    祁越想了想,“許是留個人證,到時候與知府衙門對質吧”


    “這樣啊”陳濯想了想,似乎也有點道理。


    可是……


    “別廢話了,趕緊走,要不然等到天亮,什麽都來不及了。”祁越疾步往前走。


    一小隊人,逐漸消失在黑暗中,隱沒了身形……


    紀鳴德不是想讓他們死嗎


    百裏長安偏不讓他如願,她要詐個屍是給他看,要不然這生活得多無趣啊!


    天亮時分。


    附近的百姓從山頭下來,先是各回各家,發現沒什麽丟失,再去找尋火光的來源處,紛紛聚攏於客棧附近,瞧著被燒了半邊的客棧,皆是目瞪口呆。


    周遭發現了欽差衛隊的屍體,客棧內還有公門之人的屍體,百姓頭皮發麻,哪兒敢輕易進去,紛紛在門外駐足觀望。


    這種事得報官,讓縣衙的人來處置。


    可縣衙距離此處有些劇烈,一來一回的也得好些時辰,是以大家都隻能等著,什麽都不敢動,什麽都不敢碰。


    稍微膽子大一些的,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被濃鬱的血腥味給熏了出來,再也不敢踏入……


    “哎哎哎,那邊好像來人了。”有人驚呼。


    果不其然,不遠處有不少人趕了過來,有牛車、驢車,板車上載著不少人,倒是有些熟麵孔。


    “哎呦,這不是老趙啊”


    牛車上,有人下來,急匆匆的朝著客棧跑來,乍見著此情此景,登時愣住了,“欽差大人呢你們可看到欽差大人了”


    眾人紛紛搖頭。


    “老趙”裏正上前,“你怎麽來了”


    都是鄉裏鄉親的,多少都認識點,偶爾還有走動,自然知道就是附近的百姓,這老趙可不就是鄰村的村長嗎


    “王頭,你在這呢正好,趕緊看看,欽差大人身在何處啊”老趙著急忙慌的,“大家快找找,找找!”


    裏正趕緊把人拉住,“這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敢”


    “你可知道欽差大人是誰嗎”老趙問。


    裏正道,“據說是個年輕人。”


    “祁大人。”老趙道。


    裏正點頭,這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我昨兒才知道,這可是祁老侯爺的獨養兒子。”老趙含著淚,“忠勇侯府的根啊!”


    這一聽,裏正愣了,轉頭便慌亂的衝眾人道,“快,快找找,找欽差大人,哎呦,不認識的話,找到穿官服的就成!那什麽,年輕的,大官,死活不論。”


    當然,活著的是最好的。


    “當年老侯爺在南兆九州治水,那都是咱的大恩人,誰能知道這會來的,居然是他兒子。”老趙紅著眼,“縣衙也沒說道,咱都不知道,隻覺得是個年輕人,不能挑不能扛的,一準是走走過場,誰曾想恩人之子就在跟前,咱、咱也沒認出來啊!”


    裏正喘著氣,“別說了,找人要緊,實在找不到,咱就去縣衙鬧,縣衙不成就去府衙。”


    當年金陵城之事,他們這些小老百姓什麽忙都幫不上,如今祁家人來了南兆九州,來了他們的地方,可不得豁出命去保著


    “若是在自個的家裏,都護不住老侯爺最後的根,那咱們也算是白活了。”老趙哽咽。


    裏正點頭,“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給他刨出來!”


    一聲招呼,雙方百姓都開始找人,翻天覆地的找,客棧裏沒有就去後山找,後山沒有就去林子裏找,反正能找的地方都給找遍。


    “哎哎哎,縣衙的人!”人群中,有人驚呼。


    裏正拽了老趙一把,“來得這麽快”


    “咱們是提前收到消息,連夜趕路。”老趙也奇怪,“你們報官這麽及時”


    裏正甩開他的手,“咱報官,飛也飛不了這麽快,除非他們跟你們一樣,提前得了消息,要不然……”


    話一出口,二人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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