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暮雨齋,菰晚風有些詫異對方的速度。


    雖然他是有意讓赤淞過去接手,就是為了試探緹紅。但這提人的速度確實遠超他的預期,眼角餘光不禁反複打量起黑嵋。


    然黑嵋此人做事似乎總帶著幾分不急不躁,喜怒形與色卻隻有三分可見,餘下的都需要摸索。


    哪怕如他菰晚風,此刻也得犯嘀咕。


    赤淞一腳踢在古明德膝蓋窩,使之踉蹌前傾,嗬斥道:“磨磨蹭蹭,趕緊進去。”


    古明德雙手被幫,眼底滿是殺意與不甘。哪怕做了階下囚,他也有他的驕傲,路他會自己走。


    菰晚風道:“赤淞,你太無禮了。


    貴客麵前,怎可放肆”


    赤淞立馬拱手請罪:“屬下有錯,請家主責罰。”


    菰晚風卻是垂下眼眸,把葫蘆推給了黑嵋,道:“此事我做不了你的主,要生要死全靠貴客施為。”


    赤淞知情識趣,哪會不懂。


    忙朝黑嵋作禮道:“請貴客責罰。”


    黑嵋心下冷笑,然麵上不願意過多表露。這人一個二個都那麽愛演戲,有什麽主兒就有什麽仆。


    什麽自請責罰,不過是以退為進,明罰暗揭。


    卻還總愛說的大義凜然,怕旁人不知。


    目光在看到緹紅終於有絲絲波動,但很淺很淺。這種波動與男女之情無關,而是一個人成長了。


    有成長才不枉費當時自己的出手,才對得起過去。


    這一眼,緹紅看懂了。


    菰晚風看黑嵋不入套,便順勢岔開了話題,睇住古明德道:“如何”


    黑嵋眉目微轉終於有了反應,道:“甚好。”


    菰晚風道:“既如此,我就把他送給閣下,還望閣下早日達成。”


    黑嵋道:“聽聞菰家主頗俱仁義,忠君愛主。如今看,似乎是世人癡了。”


    否則,怎看不出豺狼虎豹之心


    菰晚風聞言,怔了片刻而後笑笑道:“閣下自是人中龍鳳想來也知一二,人在高處久了,有能力而不作為者,癡也。


    有心而不動者,愚也。


    菰某不癡不愚,自是要逐心而動,隨心而為。”


    他倒是不躲,難得對野心如此直白。


    黑嵋也笑了,卻是什麽都沒說。


    示意緹紅把人帶上,便要離開。


    緹紅依言上前,拽了古明德。


    就三人誇過門檻時,菰晚風忽然喊到:“忘了提醒閣下,若要事成還需及早。遲則生變,莫怪在下事先未曾告知。”


    黑嵋駐足,讓緹紅帶人先走。


    側眸道:“哦”


    菰晚風迎風而立,眉宇間自有一股軒昂,道:“百裏素鶴已經得知三邪落腳點,不出意外事後定是要著手此事。


    他都曉得這些,閣下覺得三邪會不知地頭讓人踩過”


    黑嵋愣了一下,隨後淡然道:“他們若有此能耐,給他們也無妨。”


    說罷,抬腳便走。


    突然,古明德動了。


    竹杖登時劃開千層殺機,一手震退緹紅複逼殺黑嵋。


    黑嵋眉眼輕抬,手中銅錢拋落風中。


    隨意劃拉,便引得虛空扭動將作壁上觀的菰晚風拖入其中。


    古明德暗道來得正好,他本意是菰晚風無奈黑嵋站在門口,這才不得已改了目標。


    菰晚風麵色瞬間有了微妙變化,但手下功夫半點都不含糊。


    寬大的袍袖裹住竹杖順勢前傾,掌心反轉立時向著古明德心口蓋下。


    道:“菰某若有不當之處,閣下大可明說,何故行此下作手段。”


    什麽叫賊喊捉賊這就是。首\./發\./更\./新`..手.機.版


    黑嵋屈指輕勾,銅錢落手。


    信步走向緹紅道:“你們人有一句話,吾覺得。


    很有道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仗。


    人敬我退是為不義,我敬人退是為不仁。


    更何況來而不往非禮也,菰家主厚禮吾豈可不還。”


    話音一落,但見古明德一手隔開,竹杖直點檀中。


    菰晚風霎時目光陰鬱,看向古明德透著絲絲狠辣。然與其說他是針對古明德如此,不如說是奔著黑嵋。


    方才古明德進門之時,他看出了有問題,黑嵋同樣。


    然他們都沒有點明,原因不外乎自己以此為試探,逼其出手。


    隻要他肯出手,古明德是活著被祭還是死後元神複位都不重要。因為自己要的是欲海天再亂些,在這點而言古明德一死便能達成。


    當然效果能被放大,又不沾染自己是最好。


    他知道黑嵋知道自己在試探,黑嵋也知道自己被人試探。


    黑嵋會如此,存的是與己相同之心。


    但他沒想過黑嵋會毫不顧忌道義,連做戲都懶得做全套,直接拖自己下水。


    這讓他很是惱火,下手亦愈發淩厲。


    騰挪輕轉,渾厚真元盤聚與掌反手接住竹杖,當下就要毀了古明德的兵器。


    修仙者,許多人的性命會與之休戚相關。


    古明德正是如此,因禦魂門功法特殊。活人是無法修練,但他是解印人天命特殊,故有這一段竹杖便可架通生死。


    說是竹杖,不如講是魂權。


    打碎它,無疑要他死。


    古明德當即掠出屋外,菰晚風即刻示意赤淞擋下,一時間竹杖對寶劍,冷月對火光,兩人鬥得不分上下。


    黑嵋讓緹紅回到自己身邊,把著手上的銅錢道:“菰家主留客的手段很特別。”


    菰晚風哪會聽不出裏麵挖苦,然有一點他也不清楚。人是赤淞他們擒下,真元被禁也他親眼所見。


    為何突然禁製就解了


    倏然,他把目光投向緹紅。


    緹紅眼底坦蕩,這讓他瞬間陷入死胡同。


    黑嵋望著打鬥兩人道:“菰家對自己的人就這麽有信心”


    菰晚風道:“閣下有話直說,不必如此。”


    黑嵋收了散漫,忽而正色道:“人吾帶走,記得善後。”


    說罷手中銅錢再度拋飛,登時破開重重殺機直把古明德綁縛,隨後與緹紅一道消失無蹤。


    許久吟、墨如淵緊趕慢趕還是出事,正當兩人要硬闖菰家時,半邊梅忽然出現。


    道:“想救人,隨我來。”


    墨如淵不識,遂等許久吟拿主意。


    許久吟眉山微凜,旋即答應。


    半邊梅低眸輕道:“跟緊了。”


    化作一道青煙散入空中,看著無處可尋,卻自有一股氣息指引他們前進。


    墨如淵讚道:“好俊的功夫。”


    許久吟亦在心底默默附和,這種功夫誰都會,但能做到這般極致的少之又少。


    不是對方有意指引,隻在施展的刹那他們便丟了他的蹤跡,更遑論是借著來追蹤。


    而他們走後,菰晚風也得到消息說府上有兩人莫名暴斃。


    其中一人,恰好便是前來給緹紅引路的那位。


    菰晚風疑心頓起,親自查驗屍體。


    見果然無誤,便問:“在哪裏發現的”


    下人答道:“在地牢附近。”


    地牢附近換句話說就是之前看到的沒有錯,沒有錯那問題就是出現在提人的時間已經回來的時候


    那麽,究竟是出在哪個環節


    是緹紅做了手腳


    還是赤淞……


    赤淞背後一冷,道:“家主,我奉命過來時他還活著。”


    菰晚風抬眸,道:“可他死了不止一柱香。


    從你接替把人帶到暮。


    雨齋,中間不會超過半柱香。算上古明德出手,前後也在一柱香之內。


    你確定看到的他是他”


    這……


    赤淞猶疑了,仔細回憶起前後相遇的畫麵。


    忽的,他覺得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道:“家主可曾注意到古明德臉上有巴掌印”


    菰晚風看向屍體,你的意思是有人借他的身體解開其禁製而我讓你去試探緹紅正好給了對方脫身之機


    可是不對啊,黑嵋能為不容小覷。


    哪怕從暮雨齋出去,古明德也難逃其掌心。


    那對方大費周章,圖什麽


    赤淞道:“或許那人自持有這個實力。”


    “哦”


    “家主,來人若是為古明德而來必然不會輕易放棄任何機會。在府上動手遠沒有在外麵動手方便,不怕黑嵋實力強,就怕您和黑嵋聯手。


    試問,欲海天能經得住您二人聯手的有幾人


    是故,對上黑嵋的勝算比咱們府上高。”


    菰晚風一陣沉吟,蹙眉道:“如此說咱們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黑嵋也著了對方的道兒”


    是個人才啊,不聲不響就把自己和黑嵋算了進去。一言不發,就讓他們自動自發配合了一處好戲。


    而他們,還渾然不覺。


    人才啊……


    赤淞心有餘悸,差點自己就成了刀下亡魂。得虧當時多看了一眼,否則豈不死的冤枉


    又恨又心虛,道:“依屬下看,黑嵋不在引蛇出洞當也在請君入甕。


    對方不敢在府裏直接動手,便是顧及家主能為。把人弄出去再伺機奪人,其風險性相對要低。”


    菰晚風側眸:“何以見得”


    赤淞道:“借附體之機能一把解開古明德禁製,可見是個能人。


    那麽對方自是有一定的底氣,因此兩相權衡選擇了黑嵋。”


    事實上,保不齊黑嵋亦如其預期一般帶走了古明德。


    在這一點,菰晚風不得不承認赤淞的判斷是正確的。真動起手來,別說是帶人走,來了也得把命留下。


    可見,對方看得很清楚。


    赤淞又問道:“家主,人既然是奔古明德而去,我等目下當如何因應”


    菰晚風道:“宮裏的人可都安排好了”


    赤淞道:“放心,都是我們的人出不了意外。”


    菰晚風負手背與身後,翩翩儒雅的笑了,斜眼屍體道:“帶下去處理幹淨。”


    “是。”赤淞作禮,旋即招來幾人把屍體抬了下去。


    可就在他們觸碰屍體的刹那,出事了。


    一共喊來四個小子,瞬息的功夫被抽幹。幹幹癟癟,風一吹便洋洋灑灑什麽都沒了。回頭看地上的屍體,亦在刹那間幹癟、消失。


    最後,幾個大活人連同兩個死人就那麽當著他們的麵沒了。


    饒是菰晚風見多風浪,如這般也屬頭一遭。


    登時心有餘悸,假如剛剛自己觸碰了,是不是下場和他們無二


    想到這裏,他緩緩合上眼睛。w_/a_/p_/\_/.\_/c\_/o\_/m


    赤淞不敢打擾,唯恐自己不周。


    “吩咐下去,我要進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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