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邊看了個全過程的楊元鼎悄悄地跟張司九咬耳朵:“這孩子有點實心眼啊。”


    張司九覺得,楊元鼎可能是想說招銀缺心眼。


    她瞪了楊元鼎一眼:“這叫踏實可愛。”


    楊元鼎張著嘴巴,臉上表情隻表達了一句話:你對可愛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張司九表示:招銀的可愛你不懂。


    於是楊元鼎不敢說話了。


    張司九收了碗之後,又讓招銀伸出手來,仔細給招銀診脈。


    嗯,脈象上變化還是有的——首先心率降低了一些,而且好像是平和了許多。


    感覺上,已經開始好轉。


    再摸一摸招銀的額頭,張司九也覺得招銀是沒那麽燒了。


    讓招銀躺下繼續睡覺,張司九拉著楊元鼎出來了。


    然後,她問楊元鼎:“你也聽到招銀的處境了,我怕這麽下去,將來她還得被早早賣了嫁人,你有辦法沒有”


    經過剛才的事情,張司九是真心實意覺得楊元鼎有時候還是很靠譜的。


    楊元鼎卻搖搖頭:“不好搞。這個事情,真的不好搞。如果沒有親緣關係,我爹還可以下令直接讓招銀分出來。但是有親緣關係,誰也沒辦法。除非,她娘打算賣了她。我們就可以買過來。但這樣一來,招銀就入了賤籍,以後始終低人一頭了。”


    張司九沉默了。


    她也知道這個事情不好搞。


    但,難道就真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還有就是,她可以到了十四歲,申請自立女戶。不過也不太容易,需得裏正做擔保和證明。”楊元鼎搜腸刮肚想辦法,但發現想來想去也沒辦法。


    張司九更沉默。


    楊元鼎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再想想,你也別著急。”


    “倒不是著急,就是心疼招銀。”張司九歎了一口氣:“攤上這麽一個家庭,招銀真的太命苦了。”


    楊元鼎趕忙寬慰張司九:“隻要招銀自己想脫離,肯定能有什麽辦法的。咱們慢慢想。”


    張司九當然也知道,這件事情隻能慢慢來。


    倒是裏正很快就來了。


    除了裏正,還有一塊兒跟過來看熱鬧的人,和村裏幾個年長且名望高的老人。


    一聽說村裏可能來了慣偷,大家都很在意這個事情。


    裏正過來,是為了問問招銀,到底偷錢沒偷錢。


    招銀被裏正一問,幾乎是立刻就舉起手來發誓:“我如果說假話,就讓我頭頂生瘡,腳底流膿,一輩子抬不起頭來看人,還短命!”


    這個可以說是狠毒的誓言,直接就把眾人給驚住了。


    大家都沒想到,招銀一個小女娘,居然說話這麽毒。對自己這麽狠。


    但同樣的,大家也不約而同因為這個誓言,心裏已經信了七八分。


    張司九也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招銀,不知道她從哪裏學來的這一套,但她心裏更多地是心疼。


    招銀娘也是被請過來的,這會兒聽見這話,聲音都尖了:“你這話啥意思不是你偷的,我冤枉你了你說你掙的錢,你怎麽掙是去偷了還是去搶了,還是去賣了!誰家孩子能這麽大本事!年紀小小就掙錢!”


    徐氏的臉色“呱嗒”一聲掉下來:別人聽不出來,自己還聽不出來嗎招銀娘這分明是再在說自家九娘!


    向婆也氣得夠嗆。


    其他人也有哄笑的,也有說句公道話的,覺得招銀娘這麽說自己女兒,顯然不合適。


    張司九麵無表情的盯著招銀娘。


    不知怎麽的,招銀娘忽然就想起了張司九說的那句“幹脆把嘴巴縫上”的話來,後背一股涼氣竄上來,頓時就不敢說更難聽的話了。


    張司九慢條斯理開口:“招銀每一個錢,我都能說出來來曆。這些錢,每一個,都能查清楚是不是真的。”


    楊元鼎也很不痛快,卻隻看裏正:“陳裏正,我可以給招銀和司九作證。不管是賣東西,還是自己擺攤賣飲子,我都看見的。還參與的。”


    陳裏正當然知道楊元鼎就是楊縣令的孩子——之前修渡口時候,他就見過楊元鼎。


    因此,這會兒楊元鼎主動開口說可以作證,那在陳裏正的心裏,這話分量是很重的。


    可以說,別人說,陳裏正還要考慮下真假,可信度。


    但是楊元鼎——人家縣令家的小兒子,能為了這麽幾個錢幫著鄉下小娘子說謊話


    當然,之所以陳裏正就信了,主要也是他也知道張司九擺攤的事情。


    楊縣令還當著他和另外幾個裏正的麵誇了他們來著,說他們民風淳正,連小孩子都知道要努力上進。


    當時,他們幾個人都還挺高興——畢竟,新來的縣令誇了他們,就說明他們在對方心裏,是不錯的人。下次當選,那可不就容易多了


    陳裏正看向招銀娘,嗬斥一句:“胡說八道!滿口髒話,汙了別人耳朵!有事兒說事,說這些難聽話幹啥子!”


    招銀娘懵了。


    鄉下說話,誰家不是這樣


    而且自己說自己女兒,難道還說不得了!


    她心裏既委屈,又憤怒。


    而且,丟了錢的是她,於是她忍不住開口:“那錢總不可能好端端沒了,家裏就那麽幾個人。偏偏這個時候就有錢了——”


    招銀娘忍不住嘀咕:“誰知道是不是招銀偷了錢出去,給他們分了”


    陳裏正氣得不輕,趕緊看一眼楊元鼎,見楊元鼎皺著眉頭不愉快了,他就立刻嗬斥:“胡鬧!難道就不能是別人了!招銀既然說不是她,那就要想想,還會有誰偷這個錢!”


    他也不打算再給招銀娘胡說八道的機會,直接道:“我問你,你把錢藏好了之後,有誰知道家裏離沒離開過人有沒有外人去過你家或是這幾天有沒有見過陌生人最後一次看見錢,是什麽時候”


    陳裏正是打定主意,要揪出那個偷錢的人!甭管是誰,鬧出這個事情,不解決好了,回頭楊縣令知道,自己那點好印象,還能存在嗎


    他心裏連連叫苦:怎麽就扯上了縣令家的小郎君了!


    招銀娘對於這些問題,一口咬定:“絕不可能是外人!那個藏錢的地方,除了我,就隻有招銀撞見了!我最後一次看見那錢,就是兩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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