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招銀回來的時候,是張司九給開的門。


    她一直留神聽著外頭的動靜,聽見那響了幾下就停了的敲門聲,立刻就起身去開門。


    可讓人疑惑的是,敲門聲後頭再也沒響起過,仿佛一開始就是張司九聽錯了。


    張司九還是打開門看了看。


    然後就看見招銀背對著自己,坐在門邊上的大石頭那兒,抱著膝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看那樣子把,多多少少有點落寞,像是被遺棄了的小動物一樣。


    張司九拍了她一下:「快進來,我給你留了飯,熱在灶上了,快去吃。吃完了洗把臉,一起守歲了。」


    招銀坐在地上,扭著身子仰著頭,呆呆地看張司九:「你不問問我他們說了什麽」


    張司九失笑:「他們說了什麽,和我們又有什麽關係而且他們說的話肯定讓你不高興,我還問幹什麽快去吃飯吧。吃飽了,心情就好了。就不難過了。」


    能把招銀小姑娘弄成這樣的,除了劉家人,別無他選。


    事實證明,鐵憨憨也是會被家裏人傷害到的啊!


    張司九伸手拉了招銀一把。


    招銀看著張司九,本來還沒想哭,結果這下反而有點忍不住眼淚。


    她不想讓張司九看出來,就一路低著頭進了灶房去吃飯。


    張司九也體貼小姑娘的情緒,沒有跟過去。


    招銀大口大口的刨著飯,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心裏說不出來是不高興更多,還是高興更多。


    這頓年夜飯,雖然吃得遲,但是招銀吃得很飽。


    吃飽了,洗幹淨臉上,招銀這才去了楊氏屋裏。


    結果,剛才在黑暗處還沒看見,這下一到了亮堂地方,張司九一眼就看到了招銀臉上的巴掌印。


    那清晰無比的手掌印,五根手指頭根根分明。


    一看就知道,估計是招銀奶奶打的。


    張司九瞬間就感覺自己戾氣有點重了:對一個小姑娘下這麽重的手,怎麽舍得!


    其他人也看見了。


    不過,最後卻誰都沒有提起,也沒有問,隻是徐氏把招銀拉到了炕上坐著,讓她暖和暖和,吃點零嘴。


    直到晚上睡覺,招銀才主動跟張司九說起了晚上去了劉家之後的事情:「他們跟我要錢,說沒錢就要賣掉寶根,我說我沒錢,還讓他們把寶根賣了吧,畢竟,也許賣掉了還能吃飽飯。我奶奶說我沒良心,見死不救,打了我一巴掌,我就直接跑回來了。」


    「你怎麽不躲」張司九隻關心這個事情。


    招銀咧嘴一笑:「又不能打死我,打了這一巴掌,正好我就回來了。留在那兒幹嘛呀。」


    說這話時候,招銀還有點狡黠的味道在裏頭。


    張司九失笑:「你倒想得開。算了,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以後再喊你去,你別去了。就說不想去。他們找你要錢,你就反過來找他們要錢。」


    招銀一愣,「反過來找他們要錢」


    「對啊。他們不是要錢哭窮麽你就說,你也想早點回家,讓他們掏錢贖你唄。就說你打壞了誰家東西,人家也讓你賠錢唄。大家一起哭沒錢,誰也靠不上誰。」張司九諄諄教誨,生怕招銀理解不到位。


    但是看著招銀那一臉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表情,張司九覺得她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表示很欣慰。


    然後又說了幾句話,她就忍不住沉沉的睡意,合上眼睛秒睡過去。


    不得不說,小孩子的身體就是需要長時間的睡眠的,勉強熬到了這個時候,真的是撐不住了。


    招銀琢磨著張司九的話,反而一時半會沒睡著


    。


    不過,不管如何,新的一年,還是到了。


    新年第一天,徐氏是堅決不容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睡懶覺的。


    所以天剛剛亮,一家子老老小小都在徐氏喜氣洋洋的聲音裏艱難爬起床。


    張司九睡眼朦朧的,眼皮都要撐不開,最後被招銀一把帕子糊在了臉上,這才算是徹底的清醒。


    大年初一,穿新衣,戴新帽,新褲新鞋是一套。


    這就叫新年新氣象。


    甚至就連綁頭發的繩子,都被徐氏特地提醒一句,換成了紅頭繩。


    張司九穿上新衣,綁了新頭繩,整個人都感覺到了煥然一新——這種儀式感,說真的就很有過年的感覺啊!


    起來之後第一件事情,可就不是打掃衛生吃早飯這些了,而是去給祖宗磕頭上香,然後給長輩拜年。


    祖宗排位那兒,是張小山領著全家老小來拜的。


    等這個儀式過後,張司九為首,小鬆小柏隨後,先給楊氏磕頭拜年,再給張小山夫妻磕頭拜年。


    最後,就連招銀也鄭重給他們磕頭拜年。


    按理說,不是自家的晚輩,是不用磕頭的,但是招銀卻沒有,而是跟他們一樣磕頭了。


    當然,這一天,磕頭拜年肯定是有壓歲錢拿的。


    壓歲錢也不多,一小串銅錢,一共九個。


    接過來,也是沉甸甸的手感。


    楊氏還囑咐了幾句,讓他們不要調皮,要好好孝順父母,聽長輩的話。尤其是小鬆,年後就要去讀書,一定要認真,不要辜負了家裏的期盼。


    張小山隻有一句:「好好聽你們二嬸/娘的話,聽奶奶的話。」


    徐氏更簡單:「咱們家日子越來越好,你們也要爭氣。」


    對於磕頭,張司九也沒什麽抵觸——怎麽說呢,這就是一種風俗和禮儀罷了,沒有必要強行上升到什麽人格自尊上麵的。又不是別人都不跪,逼著你一個人跪,而且也不是讓你對陌生人下跪,這都是家裏養育你的長輩,有什麽好抵觸


    拜年完了,徐氏和張小山就去做早飯,楊氏去喂豬喂雞,反而讓他們幾個小的能好好放鬆一下。


    小鬆和小柏按捺不住,立刻就忍不住的去數錢了。


    張司九看著小柏那胖胖的手指頭,忍不住笑:這是兩個手都用上都數不過來的巨款了啊!


    小鬆神神秘秘壓低聲音跟張司九說:「大姐,今年壓歲錢好多啊。往年都隻有一個錢!」


    張司九也神神秘秘地問他:「你的錢準備怎麽花存起來還是買糖吃」


    下一更,八點鍾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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