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萬丈青天外,霜染日月辰星。清輝灑落若明雪,流昭破暗夜,白練碎玉錦。


    青峰三尺冽乾坤,冰凍河海江山。輕吟長嘯彈指動,風雷震四方,世上有何人!


    ———————


    劍崖石刻上,一首對仗並不算工整的詞句,沒有多少文采可言,更像是直抒胸臆的做法。


    除詞句開頭“劍朝天闕”外,通篇詞句無一劍字,但抒發的劍意,千百年來凝而不散,攝人心魄。


    寧白峰直愣愣看著山崖上的石刻,腦海裏的劍朝天闕四個字依舊如同風暴一般,怒吼咆哮。


    “醒來!”


    趙長禮猛的一拍寧白峰肩膀,一聲大喝。


    寧白峰渾身一顫,眼中迷惘退去,悚然驚醒。


    寧白峰轉頭看著趙長禮,心有餘悸道:“莊主,這石刻……”


    “劍意太強,不能多看,否則心神為之所攝,不死也瘋。”寧白峰話未說完,立即就被趙長禮打斷,神情極其嚴肅。


    寧白峰點點頭,發現劍崖石刻下坐著一道人影,膝上橫放著一把長劍,麵朝石壁下的山崖,正在呼吸吐納。


    趙長禮看著那道人影,微笑道:“我兒趙碩幾乎每日都在此觀悟劍意,略有些心得,寧公子若是有何不明之處,可以向他詢問。我就不打擾你悟劍,山下正陽爐要開爐了,我得下去看著。”


    寧白峰躬身行禮道謝。


    趙長禮微笑點頭後,轉身走出禁製。


    山壁劍意流轉,趙碩憤然起身,手中長劍龍吟般出鞘。


    山風疾動,寒光切切。


    劍隨身走,圓轉如意。


    山壁下,一人練的入神,一人看的出神。


    ———————


    劍崖山底,清澈凜冽的溪水自山澗裏繞出,流淌在正陽爐前的空地上。


    溪水並非出自山間流水,而是來自地底的寒潭冰泉,當初綠柳山莊的先輩選擇在此鑄劍,很大一部分就是看上這裏的寒潭冰泉水,以及這劍崖山所蘊含的豐沛靈氣。


    正陽爐外,熾烈的火氣如火龍般四處流轉。


    趙長禮分開前來觀看開爐的人群,走到趙長德的身邊,輕聲道:“準備好了麽?”


    正陽爐鑄劍,近兩百年來,這是第一次,上一次鑄造“長鳴”用的都是次一等白練爐,再次一等的隻能鑄造一些凡俗武林人世眼裏的好劍。


    趙長德看向自己的徒弟常露。


    常露點點頭,“地底赤火已經引到爐中,控溫龍柱都已經安排妥當。”


    趙長德緊繃的臉色露出一絲笑容,抬頭看看天色,站著沒動。


    時間在流逝,站在爐外的人群沒有一人說話,都在等待著什麽。


    當來自天外的陽光照射到正陽爐上的那一刻,整個正陽爐外壁上亮起耀眼的陣法紋路。


    趙長德雙眼怒張,一聲大喝。


    “開爐!”


    早已準備多時的常露一拳砸在正陽爐的禁製陣盤上。


    “轟”的一聲,正陽爐四道側門同時大開,比先前更熾烈的火氣瞬間衝出,站的近的常露皮膚瞬間通紅,頭發眨眼間便焦黃卷曲。


    一道赤紅火柱衝天而起,直達千丈高的劍崖山巔。


    ————————


    火龍衝天,如赤虹貫日。


    山壁下觀劍和練劍的兩人這才悚然驚醒。


    懸崖邊,一道火柱從地底下衝起,熾烈的高溫雖然有劍崖石刻的禁製阻擋,但其明亮的火光依舊是耀的人睜不開眼。


    十幾息後,火柱消散。


    寧白峰走到懸崖邊緣,俯身下看,數百丈下的山腳一片漩渦般的赤紅,漩渦中間火光閃耀。


    寧白峰不由得感歎,開爐景象如此驚人,不知這煉爐又是何等寶物。


    趙碩還劍入鞘,笑道:“正陽爐是異寶級的好物件,莊子裏現在值錢的也就剩下那些爐子了。喜歡的話跟我爹講講,送給你估計是不行,家裏太窮,得換點錢財吃飯,轉手賣給你,指不定還能給個優惠價哦。”


    寧白峰轉過身看著眼前豐神玉朗的趙碩,暗讚一聲好風姿。就其提劍之姿,淩風站立,確實有謫仙人之風儀。若是拿到山莊外的世俗之中,必定是閨中女子最為思慕的郎君。


    隻是這坦白勁就有點像他爹趙長禮,隨隨便便就把煉爐的寶貝品級報出來,接著就是一送二買的,也不怕遭人惦記。


    寧白峰笑道:“二少爺說笑了,既然是山莊裏的寶物,怎能說賣就賣。”


    趙碩歎了口氣,搖頭道:“別跟那些沒趣的家夥一樣,二少爺喊的二的很,直接叫我趙碩就行,好聽好記。”


    接著走到懸崖邊坐下,看著下麵的綠柳山莊,感歎道:“別看山莊表麵上過得去,實際上已經難以為繼了,趙家自從四五百年前老一輩的大修士全部隕落,就一蹶不振至今。按照仙家府邸的說法,我們就是破落戶,遲早要煙消雲散。守著再多的寶貝也沒用,甚至到最後,這些都不是寶物,而是災禍。所以能賣個好價錢,也不算什麽大事,賣給熟人還能搭個人情。”


    寧白峰若有所思,認真說道:“你跟我說這些,不怕事後你爹找你麻煩?”


    趙碩哈哈大笑,“山壁上就我們兩人,你不說我不講,誰知道?”


    寧白峰也是一笑,覺得這人挺有意思,也走到山崖邊坐下。


    趙碩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聽餘叔說,是你把他們從將要墜毀的渡船上救下來的。這就說明你修為境界很高,冒昧問一句,你是地仙麽?”


    寧白峰搖搖頭。


    地仙那裏是那麽容易就能做的,修行之道如登天,四境是門檻,那怕能站在四境的門檻上,能不能進去都是個問題。


    玄而又玄,眾妙之門可不是白叫的。


    趙碩將目光落到寧白峰腰後的劍匣上,感歎道:“就算不是地仙,那也有做地仙的那一天,而我,連做地仙的希望都沒有。”


    寧白峰看著趙碩,目光落到他的腹部,挪挪嘴,還是將自己想的說了出來,“以你的體質,其實修武道是最好的,花個十來年就能做個小宗師,多用點心,五境宗師也是沒什麽問題。”


    趙碩笑道:“寧兄說的我早就知道,但我想做劍修,開辟氣海才是要務,武道修的越高,氣海越難開辟,所以我隻能等什麽時候氣海開辟,什麽時候再去提升武道境界。”


    做劍修,遇到一個誌同道合的人,寧白峰覺得很高興,對趙碩的觀感又好了不少。


    但寧白峰有些疑惑,開辟氣海很難麽?他自己先修的武道,機緣巧合開辟氣海,也沒覺的有多難。更何況,元鎮開辟氣海隻不過是老道士灌了幾口靈氣,這也沒多難吧。


    寧白峰雖然疑惑,但還是沒把話說死,隻是開口問道:“你氣海開辟不了,是因為你的氣海上有條酒蟲,你積攢的靈氣全被他吸走了。”


    趙碩一愣,驚訝道:“你怎麽知道我有酒蟲?”


    寧白峰笑了笑,“我說我看到的,你信麽?”


    趙碩想到什麽,點點頭,“信!”


    寧白峰看著山下那一片赤紅,心裏一動,說道:“你想開辟氣海,有多想?”


    趙碩歎道:“我想給山下莊子裏的人找條活路。”


    寧白峰笑道:“那好,從今天起,你陪我在這裏悟劍,我送你一件禮物,保證可以讓你開辟氣海。”


    趙碩說道:“不用陪,我每天除了想喝酒,大多數時間都在這裏。”


    寧白峰笑了笑,從袖子裏摸出一節白藕,遞到趙碩麵前。


    趙碩看著寧白峰拿出東西袖子,不確定道:“芥子袋?真是這種寶物?這東西我隻在家裏留下的書上看到過。”


    然後將目光落到那節白藕上,“這就是禮物?”


    寧白峰點點頭,“吃掉它,在這打坐練氣。”


    寧白峰其實並不是大方,隻是看著山下鑄劍的劍爐,便明白趙長禮幫他鑄劍,未必就沒有攀交情的意思。趙長禮估計也是猜測他背後有什麽大勢力或者是大人物,好為將來的趙家留個盼頭。


    寧白峰也不想就這麽欠他人情,既然遇上這趙碩,那就將這人情還到趙碩身上。更何況,寧白峰對這趙碩的感官不錯。直覺上告訴他,趙碩是個沒什麽心機的人,和這種人做朋友,不用時刻防範著。


    寧白峰相信自己的直覺。


    趙碩也沒矯情,也不知道什麽是矯情,接過白藕在衣服上蹭兩下,直接就塞嘴裏嚼起來。邊吃還邊評價,說這東西味道不錯。


    隻是吃完後,趙碩的臉就紅了起來,立即說聲抱歉,跑到山壁下的一處石頭上坐下。


    寧白峰笑著看了看,就將頭轉到山壁上的石刻。


    但隻是幾個呼吸後,寧白峰就閉上眼。


    山壁上的石刻劍意極強,不看的時候,隻是能感受到,但若是看那些字,便有些開始難以承受。


    粗略的看,或許沒什麽,反倒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去,劍意就像是直接衝進腦海裏。


    寧白峰對著山壁,直到天黑,仍舊是沒有看進去一個字,隻能陪著醒來的趙碩無功而返。


    走在山道上的兩人其實都是無功而返,趙碩吃下的七竅白玉藕很大一部分靈氣被酒蟲吸收,隻有一部分積攢下來。


    寧白峰看著趙碩氣海上酒蟲那胖了一圈的肚子,也隻能搖頭苦笑。


    看來隻得拿靈材靈藥去填。


    寧白峰也講起山崖悟劍的事情,直言告訴趙碩,一個字都看不進,有沒有什麽訣竅。


    趙碩哈哈一笑,告訴寧白峰一個很簡單的方法。


    臨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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