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山山巔,破敗的山神廟前。


    薑末麵朝朝陽,看著山下群山環繞之中的小鎮,目光緩緩遊弋,直至遠方的海天一線,一時間生出無限感慨,“數百年積弊清掃一空,薑某今日終於斬卻前緣,是該安坐神位了......”


    寧白峰聽到這話,有些遲疑的問道:“城隍爺,冒昧問一句,海城薛家是否無恙?”


    被人打斷感慨,薑末並未有任何的不耐煩,笑著說道:“不必擔心,一切安好。”


    寧白峰點點頭。


    一切安好,便是平安。


    薑末忽然臉色肅然的說道:“寧公子,海城之局後,有些人並不想你這個攪局者依舊還活著,薑某在來這裏之前,已經攔下過一波,所以建議你們就此離開,越遠越好,最好去最近的仙家渡口,直接離開大周國境。”


    關於這些有心人,寧白峰早已做過一番猜測。


    敖家,東西劍嶺,又或者是那葷素不忌的山城隍,至於還有沒有其他的,寧白峰不太清楚。


    這些人心懷惡念,吃這麽大的虧,總要找個宣泄口,寧白峰無疑就是最好的選擇,所以這裏麵的事情他早就猜的很清楚。尤其是薛長衛那一句‘遠遊不易,小心為上’,幾乎就是明擺著告訴他,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


    寧白峰告訴過聶紅竹,薛長衛能做到的最大情義,便是源自於此。


    但現在也不是回頭打上門的時候,一個是實力不濟,再就是身負重任在肩,沒必要在這裏陪著這些人空耗。


    還是早走為上策。


    寧白峰點點頭,抱拳在胸,說道:“多謝薑城隍援手,他日再臨城隍閣,必定龍頭香奉上!”


    對於那些向自己報以善意之人,寧白峰從來都不會吝嗇。


    薑末笑著點點頭,“那薑末就掃榻以待,靜候佳音。分別前,我會送兩位離開此地,至於以後怎麽走,就要看兩位自己。”


    寧白峰對此毫無異議。


    東羽舉雙手讚成,更是嚷嚷著讓薑末送遠一點,這樣少走一些路。


    薑末沒好氣的打賞了他一個滾字。


    又一次山水倒轉。


    寧白峰緩過神來,發現正站在一處官道外的密林間。


    站在旁邊的東羽晃了晃有些發暈的腦袋,然後轉頭環顧四周,並未發現有什麽異常。


    東羽收回目光,看著寧白峰身後的白衣女子,好奇道:“先前還以為這位姑娘沒隨你進入榆錢秘境,卻沒想到是從竹筒裏出來,如此看來想必是某種造化級靈物的器靈,到底是什麽寶物,拿出來讓我看看?”


    先前在紫鳶山上,白衣女子出現的那一刹那,東羽就已經極為好奇,但是薑末的突然出現,讓他沒時間也沒心思去問,現在得空,以他的性子,當然得弄個清楚。


    寧白峰對造化級靈物的器靈這一說法,一笑而過,然後解釋道:“並非什麽造化級靈物,隻是一卷異寶畫中仙而已。”


    東羽倒吸一口涼氣,“異寶畫中仙,還而已?!”


    寧白峰無奈道:“不然?”


    東羽翻了個白眼,然後對寧白峰豎了個大拇指,“你真有錢。”


    寧白峰攤攤手,以示清白。


    東羽立即被噎的說不出話來,轉身就走


    三人走出樹林,辨認一下方向之後,沿著官道邊走邊聊。


    尤其是對於畫中仙聶紅竹,東羽興趣極高,圍著她問上問下,甚至想要寧白峰將畫卷拿出來瞧瞧,但都被嚴詞拒絕。


    東羽隻是嘴上嘟囔了兩句小氣,便繼續圍著畫中仙聊東扯西。


    畫中仙並不多見,每一件都是不可多得的寶物,東羽也隻在藏裏的書上見過,真正的實物見的不多,一些仙家碼頭裏珍寶齋的鎮店之寶一類的畫中仙,都是以花鳥蟲魚,山水風景為主,畫人的倒是不多。


    所以就造成官道上出現一副奇怪的畫麵,一名頭戴枯草鬥笠,身穿黑衣的男子圍著一名女子糾纏不休,另一人則是視而不見,雖身穿白袍,但胸前衣襟上血跡斑斑。


    如此怪異的組合,倒也相處融洽。


    對於東羽頭頂上的鬥笠,寧白峰早就有疑問,隻是找不到機會,如今正好有時間,又豈可放過。


    東羽趁著向聶紅竹討教畫中仙的空餘時間,將鬥笠摘下來遞給寧白峰,更是毫不藏拙的將鬥笠詳情說個通透。


    寧白峰看著手中厚重的鬥笠,覺得很有意思,鬥笠名為枯草,身外飛劍又取名淩霜,


    霜殺百草盡。


    百草雖強,霜殺更狠。


    萬般事物皆有跡可循,由其名便可知東羽的對敵作風。


    鬥笠總共有七百二十九根枯草,上麵的每一根枯草都是一枚長劍,完整使出能形成九座九九劍陣,所有的長劍組合在一起成為劍輪,枯草鬥笠隻是隱匿形態而已,整座劍輪隻需煉化核心便能如臂使指,但是到現在東羽也隻是粗煉,想要成為本命物,那還早得很,中間還隔著中煉和精煉。


    用東羽自己的話講,想要九陣齊出,鬼知道是什麽時候。


    將枯草鬥笠還給東羽之後,寧白峰開始思索自己氣海上的紫色雲字玉劍。


    自紫竹林裏吸收先天紫氣,玉劍的煉化進度便有所加快,從最開始的水滴到整個劍尖,直到在聚靈潭裏的又一次不受控製。


    飛仙山大殿裏東羽還在昏迷的時候,寧白峰除了安神靜氣外,就是仔細查看氣海上的情況。


    當心神沉入氣海的那一刻,寧白峰被眼前景象震驚的呆若木雞。


    氣海裏一片紫霞,如果以前的劍液是一座水潭,那麽此刻鋪滿氣海的就是一片大湖,心念略動之下,湖水就能掀起滔天巨浪,如此濃厚的劍氣積液,寧白峰簡直是喜出望外。


    修行之人,無論是練氣士還是武夫,無論哪一個境界,都以元氣濃鬱真氣深厚為目的,尤其是在對敵之時,若是雙方勢均力敵,元氣真氣越深厚之人,獲勝的可能越大。


    劍液如此之多,寧白峰自信就是與人拚消耗,都能輕易耗死別人。


    在飛仙山大殿裏與怪人對敵之時,東羽就曾因劍液不足以支持四十九柄長劍,而讓氣海備受折麽,若是讓寧白峰來,九座九九劍陣能動用一兩座完全不成問題。


    心神感受著著廣袤的劍液,隨即心裏又生出一番苦澀,若是當初伐髓生骨時能有如此之多的劍液,也不至於動不動生骨到一半就暈厥過去,還要遭那些痛不欲生的罪。


    看完劍氣積液,心神遊弋到氣海上空。


    一柄長劍懸垂在劍液之上,劍身長為九尺,通體殷紫,質若美玉。長劍自劍尖往上,一抹深紫色往上


    攀爬,直至劍身兩尺之處才將將停下,再也不得寸進,深紫的長劍前端,一縷縷劍氣散發出來,淩厲逼人。


    再往上的劍身就像是蒙塵的璞玉,等待著長劍主人去細細擦拭打磨,劍顎與劍身相接處,一枚古樸的雲字刻印在劍脊上,精巧秀美,渾然天成。


    從當初劍尖處的那點熒光,到現在兩尺深紫,這樣的煉化進度,著實可喜。


    寧白峰很期待完全煉化的那一天,這柄連劉叔都感覺驚懼的長劍,又是何等神異。


    但是看到劍鋒上的兩尺深紫,立即又有些苦笑起來,心知如今的煉化程度也隻是達到粗練而已,想要完全煉化,真的是一個天曉得。


    順著官道而行,三人怪異的組合時不時引得路上行人側目,尤其是看到寧白峰和東羽衣襟前的血漬,更是讓人頻頻側目。


    寧白峰和東羽互相對視一眼,看見了對方眼裏的那抹無奈。


    自打出了榆錢秘境,兩人就沒梳理過一番。


    東羽扯了扯胸前衣衫,有些嫌棄的說道:“等到了臨安府城,非得去拾遺街買些淨塵符和避塵珠一類的東西放在身上,小爺如今已是地仙,又不像你寧白峰這種還在泥地裏打滾的匹夫,每次打完架都一身血呼啦咋的,太丟人了。”


    寧白峰真的是躺著也中箭,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倒是對兩個地名上了心,“這麽說臨安府城有仙家渡口?”


    一般來說,會售賣這些東西的地方,大多都有仙家勢力,最不濟也是仙家渡口。


    東羽搖搖頭,說道:“沒有,不過卻有著一種不輸於仙家渡船的承載工具,具體說不清楚,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一聽這話,寧白峰愈發好奇起來,什麽樣的承載工具不輸於仙家渡船。


    正待再問,東羽卻轉身竄上路旁一株大樹,舉目遠眺。


    路上騎馬而過身負刀劍之人看見這番上樹速度,立即暗讚一聲好身手。


    駿馬疾馳而過,東羽踩著樹枝悠然落地。


    已經進階玄妙境的他,早已能做到元氣外放,進而可以聚雲與腳底,踏雲而行,之所以還要踩踏高枝,不過是掩人耳目而已。


    東羽落到地麵,挑眉笑道:“前麵不遠有座驛站,我們去修整一下,換身衣服,到時候再買兩匹好馬,從這裏去臨安府城還要些時日,走過去不是辦法。”


    說到這裏,東羽立即鄙視的看著寧白峰,“要是隻有小爺一個人,隨便駕個雲就去了,誰讓你這個泥腿武夫在這裏拖著後退,真是無奈啊。”


    寧白峰看了他一眼,譏諷道:“既然仙師能駕雲,能否載我等凡人一腳,免得影響腳程。”


    玄妙境作為中三境的第一個境界,元氣離體有限,隻能勉強載起一人,想要載動他人,以東羽現在的能力,還有些力有不逮,寧白峰正是看準這一點,才出言諷刺。


    東羽卻立即大搖其頭,一本正經道:“那可不成,本大仙的雲,豈能讓你等凡人弄得一腳汙泥。”


    這就不是沒法聊,而是欠打了。


    寧白峰瞬間一個閃身,一腳踹在東羽的屁股上。


    東羽卻借著這一腳,立即前衝出去,大笑道:“小爺先走一步,泥腿子,你就慢慢走吧......”


    身形起落不停,竟是比路上那些快馬速度都快幾分。


    向著遠處的驛站而去。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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