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明月和江渠的相識,始於一場惡作劇。


    那是在高二那年的愚人節,她被好友開了個大大的玩笑。


    “誒,你鞋帶開了嘿”,顧南風很不走心的用每年慣用的計量騙她。


    “哎呦,你能不能換點有新意的,這麽老套的騙術,誰會上當啊?”曆明月翻著書,頭都沒回。


    “明月,班主任找你,讓你去趟辦公室。”宋知意從外麵走進來,盡量表情自然的吆喝了一句。


    “切,得了吧,你覺得我會信麽?”厲明月撇撇嘴,壓根不屑一顧。


    “呦嗬,你現在定力不錯嘛,竟然不上當”,宋知意走到座位坐下,探頭一看,這家夥端端正正的翻著數學書,津津有味的正看著數學書下麵壓著的一本——純愛小說。


    “那是,你們這都太小兒科了,我告訴你們,我今天一天都會格外的警惕,無論你們說什麽,我都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你們幾個休想套路我”。曆明月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絕不可能被忽悠。


    “這真是三班班長給你寫的情書?怎麽可能,騙誰呢?”,前排傳來一聲驚呼,成功吸引了班裏所有人的視線。


    厲明月也好不容易把眼睛從書上挪開,好奇的望向發聲處。在那裏,一名矮胖皮膚黝黑、滿臉雀斑還帶著牙套的女生,正滿臉潮紅焦急的和同桌搶著一封信,一封被疊成了心形的信。


    別看她體型敦實,動作到迅捷,撲騰了幾下便一把搶過了信;這胖丫頭本也沒打算張揚,可被同桌這麽一鬧,大夥明顯都被她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好奇心,一個個都向她這邊張望過來,於是在自尊心較勁虛榮心鼓動的情況下,她瞪著眼睛急忙為自己證明:“當然了,我騙你幹什麽,不信我現在就讀給你聽”。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抖落開信紙,開始聲情並茂的朗讀那封情書:“啊,認識了你我才知道,原來思念是沒有維度的,它隻有炙熱的溫度,滾燙著我的一顆心,空氣似乎也因為你變得甜蜜了,我眼前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薔薇色的朦朧的光,一如你低頭淺笑時臉頰上的那抹粉紅……”


    “讀就讀唄,還故意這麽嗲聲嗲氣的,矯揉造作”宋知意不屑的撇嘴。


    “呦,你這不是嫉妒了吧”,故南風酸了她一句,一手蘭花指造型的捏著一麵小鏡子,另一手慢悠悠的整理著發型。


    “開玩笑,我有什麽嫉妒的,我從小學三年級就開始收情書了好吧”


    “嗯,也是,你說誰能長到十七八歲還沒收到過情書啊。”故南風這無意的一句話卻讓厲明月眼皮一挑。


    “喂”厲明月瞪著眼睛嗬了一聲:“我就從來沒收過情書”。她把數學書連同小說一起扔在了桌子上,聽著那邊做作的念著信,越聽就越鬱悶。


    宋之意吐吐舌頭,暗叫不好,踩到她的痛處了。這厲明月其實長得算不錯,濃眉大眼瓜子臉,皮膚白皙,五官立體,手長腳長胳膊長,整個人很纖細,很挺拔,很出眾,或者說很多時候顯得鶴立雞群,因為她——一米七五。那麽在這個有部分男生還沒發育起來的青春期階段,她這個身高顯然是非常具有壓迫性的,再加上,她本身性格有些剽悍不拘小節,就更讓大家望而生畏,別說喜歡她的了,有的男生連跟她說句話都小心翼翼哆哆嗦嗦。總之她在校園裏就是一個女生不敢惹男生不敢犯的特殊的存在。


    “你們說”厲明月一拳錘在桌子上,氣哼哼的問顧南風和宋之意:“我比她胖麽?”


    故南風知道她說的是正在讀情書的那位女同學,趕緊搖了搖頭。


    “那,我比她黑?”


    這回故南風和宋之意對視了一眼,默契的同時搖了搖頭。


    “我比她臉上斑多?比她成績差?”


    兩位好友再次搖頭。


    “那我就不明白了”曆明月再次大力的錘了下桌子:“我到底差哪了?連她都有人喜歡,我呢,我怎麽從小到大就從來沒被表白過?”


    還能是因為什麽,因為你太突出了唄,很少有男生喜歡被俯視的感覺吧,還是長期被俯視。這是宋知意內心的潛台詞,當然她是不敢當麵跟曆明月說的,就隻能安撫她說:


    “哎呀,說不定有人暗戀你,但是不敢跟你表白呢?”


    宋知意隻是為了安撫她的情緒隨便這麽一說。曆明月卻當了真,瞬間睜大了眼睛問她:“有人暗戀我?真的?誰呀?”


    曆明月直勾勾的盯著她,眼神裏的渴望和期待像一束跳躍的光在翻騰,於是,鬼使神差的,宋知意伸手往門口一指:“——他”


    曆明月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個身著紅白相間校服,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正抱著一大摞書往講台上卸。


    他卸完了書跟班長簡單說了幾句話便轉身走了,曆明月連他的臉都沒看清。


    “那人誰啊?”顧南風一頭霧水。


    宋知意聳聳肩“不知道呀,我就那麽隨便一指”


    “開什麽玩笑,你怎麽亂點鴛鴦譜呢”顧南風的表情嚴肅下來。


    “哎呀”宋知意白了他一眼,不以為意的道:“明月又不會當真”


    “她好像,當真了”


    顧南風這麽說,是因為看到曆明月激動的跑到班長麵前,急切的把那個小夥兒的個人信息問了個徹底。


    “哦,他叫江渠啊”,曆明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急忙又問:“哪個班的?”


    顧南風突然想到什麽,摸著下巴,眯了眯眼睛對宋知意道:“你注意到那小子穿的校服沒有?”


    宋知意也總算是反應過來哪裏不對勁了,細眉微微一皺:“好像,是初中部的吧”


    “對呀,初三一班的江渠同學,幫忙搬書的”,班長照實回答,對於曆明月怎麽突然對這位學弟感興趣倒是沒有多想。


    “嘿,愚人節麽,就當是惡搞她一下啦”宋知意對著顧南風狡黠一笑。


    “你就不怕她知道真相之後,暴k你一頓?”


    宋知意滿不在乎:“她上哪知道去?難道她還會跑到學弟麵前堵著人家問,到底是不是喜歡她麽?”


    事實證明,宋知意還是不夠了解她這位朋友,因為曆明月真的當即就衝到了初三一班的門口,把江渠揪了出來,當麵問他去了。


    “你就是江渠?”


    江渠被堵在門口,一臉驚恐,瑟瑟發抖。


    “學姐,你……”曆明月一幅霸道的氣勢可把江渠嚇得不輕,話都說不利索了。腦子裏不停的在想,這是哪個班的學姐,好像不認識啊,自己是幹過啥惹到她了。


    “我就不跟你繞圈子裏,我問你……”曆明月又湊近了點,將江渠整個按在牆上:“你,喜歡我多久了?”


    “誒?”本來瑟瑟發抖的江渠瞬間就懵了。


    曆明月卻以為他是心事被拆穿之後的震驚。擺出一幅沾沾自喜,果真如此的表情。


    “哎呀,不是我說你呀學弟,何必自己在那邊苦苦暗戀呢,喜歡我你早說嘛,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呢,我這個人很通情達理的,雖然你年紀不太大,但我呢也不是不能勉強。”


    江渠仍是一臉驚恐又迷惑的看著麵前這個紮著亂蓬蓬馬尾,說話粗聲粗氣,校服袖子擼到肩膀,像一座山一樣擋在他麵前的人高馬大的學姐,仿佛她在說什麽外星語言一樣。


    “既然我已經知道了呢,你就不用藏著掖著了”曆明月仿佛大發慈悲一樣的一揮手:“得了,來,說吧,給你機會,敞開心扉,對我說出你的心裏話”


    半天見江渠沒反應就鼓勵式的拍了拍他的肩:“哎呀,別不好意思呀,我這不是給你機會表白了麽,你還害羞個什麽勁兒呀”。


    “學弟呀,不要這麽忸怩嘛,來吧,大聲說出你對我的愛,說不定,學姐我一感動就答應你了呢”。


    “那個,學姐”江渠戰戰兢兢的開口,曆明月滿心期待,以為能聽到什麽慷慨激昂或者肉麻的表白,結果卻聽到一句:“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對你沒有那種意思啊。”


    “我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學姐你呀,哪裏就會喜歡呢?”


    這位學弟說話慢慢悠悠和風細雨的,本人也非常害羞,滿臉通紅,全程不敢跟曆明月對視,但澄清的卻很堅決。


    這回換曆明月目瞪口呆了了。


    “哈哈,怎麽樣,被我騙到了吧”宋知意不知道啥時候跟了過來,此時正站在不遠處,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看戲一樣的看著她這邊。聽見江渠的話之後,再也忍不住,手指著曆明月,咧著大嘴狂笑:“還說什麽絕對不會上當,還不是被我忽悠了,居然還跑來質問學弟。”


    她手又指向了江渠:“哎呦喂,看看人家學弟都被你嚇成啥樣了?”


    曆明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怒吼了一聲:“宋知意,你找死”,然後,滿走廊的追著她錘。


    顧南風以此為笑料,嘲笑了曆明月半個多月,曆明月也覺得簡直是奇恥大辱,太丟人了,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遠遠的看見江渠學弟都是能躲就躲,因為實在太尷尬了。但,這場惡作劇卻隻是一個開端,就像很多故事開始之初的伏筆,不怎麽浪漫的相識,或者灰頭土臉的初印象,卻是一簇導索,終將蔓延出一場絢麗的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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