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怎麽不見了?”周一早晨,吳辰剛進教室就看見江渠慌亂的翻找著什麽。


    “咋了,找啥呢?”


    “今天升旗儀式的時候,我要做國旗下演講的,但是演講稿忘記放哪了,找不到了呀?”


    “啊?不是吧,你怎麽這麽大意啊”吳辰也一起幫他找。


    “江渠”門口傳來呼喊他的聲音。


    江渠循聲望去,竟然是曆明月,她叼著根辣條站在門口邊吃邊招呼他:“拿著稿子出來吧,一會升旗儀式你是和我一塊主持的”


    江渠倒挺意外的,之前並沒注意是誰和自己一塊主持。


    他沒停下翻找的動作,為難的對她道:“可是學姐,我的稿子丟了”


    曆明月踱步進來,到不像他那麽驚慌著急:“沒事,甭著急”,她抬腿半坐在江渠的桌子上,看了看了表:“嗯,還有十分鍾呢,來得及”,一伸手從放在桌子上的一本作業本上撕下了一頁紙,又從桌子上隨便撈起一支筆。


    那張紙被她撕的參差不齊,被用一本書墊著放在腿上。她把最後一根辣條叼出來後,袋子仍在一邊。但是一個沒注意,紅紅的辣油就甩了出來,濺到她胸前的白色校服上,好幾大滴紅滲著黃的油漬印兒馬上就暈染了開,特別的顯眼特別的突兀,還有就是濺到了她正要動筆的那頁紙上。她也不在意,繼續嚼著那根辣條,用手拍了拍校服上的油漬,又用手背抹了抹紙上的油汙,將原本成點狀的紅油漬抹成了片狀。


    她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就那麽在那張已經髒兮的紙上刷刷的寫起什麽來。


    過了一會,拎起那張紙,衝著江渠一抖摟:“呐,搞定”


    江渠接過來一看,是一篇嶄新的演講稿,少說也得有七八百字吧,她竟然一氣嗬成不到十分鍾就寫完了,要知道他語文也不差,但平時寫篇作文最快也得花半個多小時吧。


    吳辰在一邊伸出大拇指稱讚:“厲害呀我的姐”,他仔細瞄著這篇主持詞,原本以為這麽倉促趕出來的應該是語句不通或者錯漏百出,但是出乎他意料,這篇稿子格式規範,語句流暢,甚至可以說文筆優越。他對曆明月這下還真是有點刮目相看了。


    她跳下桌子,催促江渠:“行了,快走吧,馬上開始了”


    江渠拿著她現寫的那篇演講稿,隨她匆匆下了樓。


    同學們都已經排隊站好,等他們就位沒一會,升旗儀式就開始了。江渠拿著那篇演講稿抑揚頓挫激情澎湃的朗誦著,餘光察覺到校長往他的演講稿上瞅了好幾眼,準確的說是在看那參差不齊的沾滿油汙的稿紙,估計對於他如此莊重的拿著這篇油漬麻花的稿紙有點不解或者還有點嫌棄。


    他演講完了就輪到曆明月,然後他就發現,她根本就是脫稿的,但是非常坦然大方完全沒卡殼甚至還麵帶笑容。他在旁邊默默的注視著她,將她的那份淡定坦然瀟灑看進眼裏,不由得就嘴角上翹,有一種很奇異得感覺,像是發現了什麽外表粗糙但是內裏華貴的寶石一般。


    然後是升國旗唱國歌,他不知道曆明月是不是跟自己一樣想起了那天在摩天輪上他給她唱國歌的情景,他想起來倒覺得挺搞笑的,雖然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麽她恐高那麽嚴重還非得要拉著他去坐摩天輪,也一直忘了問她,最後出包廂的時候她到底想跟她說什麽?


    最後是宣讀榮譽班級和頒獎狀的環節,幾乎每個過來領錦旗的同學都忍不住會瞄到曆明月那明顯印著油汙的校服,但她本人好像完全沒當回事似的。


    就連吳辰都忍不住吐槽:“你說這曆學姐是不是也太不拘小節了點,就那麽穿著那套髒了吧唧的校服晃蕩了好幾天”


    江渠卻眼含溫柔的說:“很瀟灑,很有魅力啊”


    吳辰衝他拱手:“兄弟,你的眼光和審美都,很獨特呀”


    ……


    下午的時候,江渠遠遠的看見曆明月拖著兩大袋垃圾去扔,趕緊過去幫忙。曆明月卻將他的手推開:“不用,我自己來就行”說著提起兩大袋垃圾走向了後門的大垃圾箱。一回頭江渠還在後麵跟著,她狐疑的看向他。


    江渠吭吭哧哧的:“學姐,其實,我,我想跟你說……”


    話說了一半,就被幾聲刺耳的奸笑聲奪去了注意力。


    他們同時向發生出處望過去,看見一個雙丸子頭的女生正被另外幾個女同學取笑著。


    “喂,你叫,什麽來著?”


    “甄倩啊,人如其名,真——欠”有個帶著厚眼鏡的女生故意加重了音的讀她的名字,然後格格的笑起來:“你爸媽是不是特別不喜歡你,才給你取這麽個名字呀?誒,你小名叫什麽呀,是不是叫欠兒?他們批評你的時候是不是說‘欠兒,你怎麽這麽欠呢?’哈哈……”


    甄倩狠狠的瞪著她,想要回擊幾句,由遠及近的一道女生的厲喝卻猛地傳了過來:“嘿,幹嘛呢”


    曆明月大步走了過來,冷冷的斥道:“不要拿別人的名字開玩笑,這一點都不好笑”


    帶著厚眼睛的女生仍然嗤笑著衝她道:“不是,你誰啊?跟你有關係麽,況且,她本來就叫這名字啊,甄倩嗎,我們哪裏說錯了”


    “啊,覺得沒關係是麽?”曆明月逼近一步,問那女生:“那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生拽拽的明顯是不想回答,曆明月中氣十足的嚷了一句:“我問你呢,叫什麽?說”


    那女生比她矮了一個頭,仰視著她本來就矮了一截氣勢,又被她炯炯的眼神盯得發毛,再被這麽一嚷,更是嚇的一哆嗦,顫顫的回答:“鄭,鄭莎”


    “哦,鄭莎”曆明月念著這名字,然後話鋒一轉:“那如果我叫你‘真傻’,或者鄭大傻,你會有什麽感覺?”


    “什麽?”鄭莎有點懵。


    “你喜歡別人這麽叫你?叫你鄭大傻?”


    “喂”對方顯然不高興了,想頂幾句卻又被曆明月吼了回去。


    “我才要說,喂,沒事少找別人的茬吧。你們不樂意被起外號,她也是一樣的。將心比心吧,人家也是爹生娘養的,憑什麽要被你們這麽捉弄這麽取笑。”


    甄倩聽見這話不自覺的看了曆明月一眼,她這麽替她說話,她挺意外的。


    江渠也看向曆明月,除了覺得她話說得很有道理,還覺得她善良真誠,因為她懂得為別人考慮。曆明月在他心裏的形象頓時又高大了些。


    “我們就是跟她鬧著玩”鄭莎旁邊的一個女生嘴硬的辯解。


    “鬧著玩?用別人的名字麽?是麽,鄭大傻?”曆明月依舊拿鄭莎開刀。


    鄭莎氣哼哼的:“別叫我鄭大傻。”


    “嗬,你不高興啊,那你取笑別人的時候呢?”


    鄭莎不敢跟曆明月對著幹,就狠狠的瞪了甄倩一眼,然後想要繞過曆明月走人,卻又被曆明月伸手攔住。


    “你到底要怎樣?”鄭莎氣的咬牙切齒的。


    “給她道歉”


    幾個女生很不服氣,臉色極其難看,似乎覺得傷自尊了似的。


    “哎呦,幹嘛,覺得自尊心受不了啊?”曆明月嘲弄道:“一個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還好意思維護自尊呢?”


    幾人礙於形式,確實不敢違拗她。隻得十分不情願的給甄倩道歉:“對不起,行了吧“


    曆明月轉向甄倩,對她說:“下次再遇見這種事,知道怎麽辦了吧?”


    甄倩沒明白是什麽意思。就聽曆明月接著說:“如果有人罵你,你就罵回去,總之,誰欺負你你就得讓他知道你的厲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才能讓他長記性。”


    那幾人沒敢再出聲。


    曆明月終於算是滿意了,放她們走了。


    “你為什麽幫我?”等那幾個女生溜的沒了影兒,甄倩忍不住問曆明月。她明知道她討厭他,就算幫她,她也不會感激。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曆明月看她一眼:“我做事憑良心”


    甄倩把臉扭向一邊沒再說話。


    曆明月扔掉了垃圾準備回班級,想起什麽,轉頭問江渠:“你剛才跟我說啥來著?”


    江渠點點頭:“嗯,就是關於前一陣,你問我的那個問題”


    “問題?”什麽問題,她問過他什麽?曆明月被他突兀的一句搞的有點懵,自己都沒想起來。


    “那天,你不是問我喜歡你什麽?”


    曆明月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江渠沉吟了一會,風吹起他的發梢,少年的側臉顯得格外溫柔。


    他回答的極其認真:“我,不知道”


    曆明月“……”


    江渠自顧說著:“我了解到學姐你,喜歡摳鼻屎,上完廁所不愛洗手,說話大嗓門,力氣也比男生還大,你還……”


    “行行,行了”曆明月趕緊製止他接下去的話。她知道自己比較不拘小節,甚至有點邋遢,但不用這麽明白的說出來吧,這小子到底想表達什麽?


    “但是”江渠笑了笑:“學姐你也很有魅力,你幫我重寫演講稿的時候,剛剛打抱不平的時候,我覺得真的很有魅力。”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又漫上了紅暈,而聽見這話的曆明月也難得的有點不好意思。


    “我的確還不夠了解你,但如果我說,我願意去了解呢?”江渠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極其真摯的看著曆明月。


    曆明月一時忘了回答。


    江渠紅著臉鼓足了勇氣又說了一句:“我想要進入學姐你的世界,去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夕陽的暖光映在紅彤彤的少年的臉上和微張著嘴的女生的驚訝麵龐上,有種詼諧的對比又有種和諧的溫度。


    甄倩在一邊十分的無語,頻翻白眼,能不能別再這麽當麵刺激她,她其實也並不是很想當電燈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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