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的每一處景致每一間宮殿,甚至一片瓦一塊磚,都精巧別致,無不凝聚著古代匠人的智慧,當然也沉澱了無數往事,那些被曆史的車輪碾過的或唏噓或詭秘的不為人知的故事。正如這座北京城,每天旁觀著無數的悲苦喜悅,目睹著數不清的人來人往。


    那天,我們本來打算多去幾個地方逛逛,可是終究還是計劃有誤,或者說是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因為單是故宮我們就逛了一個下午,慢悠悠走到禦花園的時候都已經下午四點多了。


    這其中,把疲憊表現的最明顯的是楊梅,她整個人已經泱泱的了,並且連連嚷著腳痛。不過臨近禦花園她卻突然來了精神。眼睛放光的對我們說:“這禦花園裏有棵連理柏,我早就想看看到底長什麽樣,看看這兩棵樹到底怎麽個糾纏法”


    她一馬當先,我們被甩在後麵,跟大批遊客紮堆在了一起,再一環顧四周,發現這處園子裏的遊客尤其多。


    “怎麽這麽多人啊”雷澤嘀咕了一句。


    江芃把空了的書包斜斜的單肩挎著,擺弄著舒適且讓自己看上去有點小帥氣的造型。說道:“那當然了,故宮嗎嘛,來遊覽的遊客總是很多的,再說了,這可是北京啊,北京可不就是人多,外地人多,外國人也多。”


    我這一觀察,還真是很熱鬧,不同膚色人種的外國人,和操著各地方言穿著民族服飾的外地人,都聚集在這一方天地,說不出的奇異又和諧。


    “嗬,看那邊那位”江芃指著不遠處示意我們看。


    我們順著江芃指的方向望過去,發現有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大美妞,正抱著一塊設計的古色古香的指示牌愉快的合影,那指示牌上麵赫然寫著‘公共廁所’。


    我們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老外可真逗”江芃捂著肚子樂。


    那個外國人見我們笑的歡,便疑惑的看過來,雷澤轉過臉,憋笑道:“估計還以為是什麽標誌性的建築物呢”


    這時候,楊梅在前麵招呼我們:“快過來啊,和連理柏照相了啊”


    我們走過去,那株纏繞著依偎在一起的連理柏,便豁然的映入了眼簾。這本是相近的兩棵樹,卻由樹幹的中段起倚靠在了一起,其上的樹枝更是盤旋纏繞交錯而生,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還真就像是一對依偎在一起戀人一般。


    旁邊有一導遊正在高聲解說:“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說的就是這連理柏啊,這樹可是清朝乾隆年間載的,有百年曆史了,兩棵樹彼此纏繞生長,也寓意著恩愛一生,永世相隨,你們要是和它合影,誠心祈禱,那麽自己的愛情也會像這株連理柏一樣永世纏綿,想照相的抓緊時間啊。”


    話音一落,一對對的年輕情侶和夫妻們,便爭先恐後的跑到連理柏麵前搶著拍照。


    我卻兀自浮想聯翩,想著這顆百年老樹到底見證了多少海參山盟濃情蜜意,又傾聽了多少少女心事。它才是真正曆經了一個朝代的興榮與衰敗,滿腹滄桑的老者,那些曾經宮妃嬪佳麗們的寂寞孤獨,那些紅顏已逝的物是人非,它都是見證者。它就這樣,站在原地,經年累月的,以這樣纏綿繾綣的姿態豎立著,默默的倔強的承載著永恒的寓意。


    “快去啊,給你倆拍一張”我被楊梅推到那剛冒了新綠的連理柏前麵,因為左右都有搶著拍照的,我便和雷澤擠到了一塊,別別扭扭的被楊梅指揮著,急急忙忙的拍了一張照片。


    接著楊梅整理了一下發型,將相機賽到我手裏囑咐道:“我要搶個好位置,你好好拍啊,把這個樹的背景拍上,把我拍的瘦點漂亮點,拍出那種燦爛美好的感覺”


    我舉起相機前前後後的挪動著,力求達到她要求的標準,她也不斷的變換著造型,想要突出自己的道:“行了吧,就一個人,還搶個最中間的位置拍,還沒完沒了的,這連理柏本來就是情侶夫妻拍才能得到祝福,你一個單身的湊什麽熱鬧,差不多就得了。”


    這人說著就擠到楊梅身邊擺造型準備拍照。


    “誰說我是單身,我老公就在這呢”楊梅大力的拉過江芃,不著痕跡的將那人擠去一邊。


    那人瞪著楊梅嘟囔著:“什麽素質呀你”


    我和雷澤怕惹起麻煩,便趕緊上前賠笑道:“您別介意,馬上拍完,我們馬上走。”


    哪想到,那女人眼珠子在我倆身上一打轉,陰陽怪氣的說了句:“喲,怨不得素質這麽低呢,原來是東北、河南的啊”


    我作為一個東北人,雷澤作為一個河南人,碰到這種地域黑,都覺得十分的莫名其妙且不可理喻。


    本想反唇相譏,雷澤拉了拉我的袖子,低聲勸道:“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給自己找不愉快了。”


    於是匆匆給楊梅和江芃照了幾張相,便被雷澤拽出了出了故宮,算是結束了這一天的行程。


    回去的時候,我們幾個是同坐的一輛公交車,因為正好趕上了下班高峰期,我們在車上幾乎就被擠成了餅,而且,恰逢堵車,車廂裏愈發顯得窒悶,人也就容易煩躁。堵了二十多分鍾後,終於有人受不了了,一個操著地道京腔的老頭奮力撥開眾人,費勁的擠到前門,對司機嚷了一句:“開門,我要下車”


    司機皺著眉回了一句:“兩邊都是車,太危險了,沒法開門,等會兒吧。”


    老頭看起來很是不快,看了看車裏眾人被塞得滿滿當當的樣子,又看著堵成長龍的車輛,沒好氣的問了司機一句:“你說說為什麽這麽堵?”


    司機預感到他不會說出什麽好話,目不斜視沒有回答。


    他也不在意司機理不理自己,自顧的大聲的說著:“哼,還不就是因為這些外地人,不好好在老家待著,都往北京跑,就是外地人太多了,才搞的交通這麽擁堵,就應該把這些外地人往外清一清攆一攆,咱這北京城才能清淨敞亮。”


    看得出來,這輛車上,大部分都是外地人,大夥聽著他的話都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這老頭一路沒停的數落著‘外地人’的種種不是,長達半個小時之久,大夥被動的聽著,期間,沒有一個人出聲反駁,也或者說是沒人願意跟他一般見識。


    而我在那個時候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北京,無論你是東北的、河南的、山西的、內蒙的、還是福建或者別的什麽地方的人,我們統一的稱呼隻有一個——“外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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