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行心還是不相信莫無念,但直到莫無念和吳沐走遠,她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背影,她呆呆看著自己手中的靈石,又回想起他說與她的好好活著。


    她思忖少許,思量不出“好好活著”這句話裏有什麽含義,但也許他說的含義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便再沒有其它。


    想了想她對自己說道:“我是該好好的活下去!”。


    不為自己,也為了自己肚中的孩子。


    而在寂靜的山村中,被積雪覆蓋岩石下去…年枯死的草的根部依然蠕動著有草芽生起,等今年的氣溫回暖,它們就會再度頑強生長出來。


    在離開這裏的路上,吳沐帶著幾分疑問的語氣對莫無念道:“為何會給她隱蔽氣息的手段。”。


    莫無念對她道:“就如我說與她的。她過去手上有什麽血腥對我來說意義是不大的……我隻管眼前事。她或許是個惡人,但她孩子卻是無辜的。”。


    他的原則就是如此,誠如他常說的“力所能及”,現在曾行心和她孩子都算是可憐人,他自會幫她,但若日後看見她作惡,他又會毫不猶豫殺了她。


    隻是他們剛剛才說沒幾句話,麵前就出現了一個他們很討厭的人。


    這人著一身破爛黃布衣袍,雖生得英俊,但頭發枯糙如草,胡子也是稀稀拉拉,怎麽看都是一副寒酸、倒黴邋遢樣!正是黃山客。


    原本他是覺察到了簡浪和曾行心的序列氣息跟著過來的,但行了一半路程的時候他就察覺不到了簡浪的氣息,走到這裏他又感覺不到了曾行心的氣息。


    而看到莫無念和吳沐他似乎明白過來了一些什麽東西,他道:“你剛剛該是殺了兩個係列吧?一男一女?”。


    他毫不懷疑依著他們的手段,簡浪和曾行心絕決不會是他們對手。


    “沒有。”莫無念看著他神色淡然答道。


    他想都沒有就道:“我不信!現在能活命的隻有一個人……我不信你把生死就看的那麽淡?”。


    他語氣帶著幾分嘲諷,眼神更是透出幾分輕蔑,他更是猜測下一刻莫無念就會和他悄無聲息動起手來,所以他已經暗自做好了防備。


    但可惜,莫無念臉上的神情依舊淡然,沒有絲毫的變化,他對著他淡淡道:“那我說,其實所有人都可以不用死,你信嗎?”。


    黃山客聽罷,先是微微有些驚訝,表現不可置信,但隨即他臉上的輕蔑之色更重,他長笑著道:“簡直是天下之大稽!你知道嗎?成為序列的人命運就是如同蠱蟲一樣,殺死別人是為了更好的活著!”。


    初聽這下,他這話說的很對,作為序列……他們的命運的確就不在自己手裏,想要活著就得殺死對方,哪怕是不擇手段!再者如藍長歌他活著是為了秦懷穀,曾行心是為了她的孩子,連陳觀心都可以勉強說是為了他的徒弟……這些人都不有著他該活著的理由。


    而黃山客的又是什麽呢?


    想著吳沐便問了出來,她實際說來現在雖已知世道的險惡,但大概太多的東西他又沒有切身體會過!


    他則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我現在活著是為了什麽?我都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殺人啊!但你不殺人,卻總就會有人來殺你的吧?誰不想安逸討個簡單生活!”。


    他當然也就想和鄭前一樣不說每天有餃子可以吃,每隔幾天吃也挺好的……且這餃子的味道他隻要吃過一次,他就永遠都不會忘記。


    聽聞他說出來的這些,吳沐沉默了。要是人的命運就如河裏的魚一樣,隨波逐流尚且還有命在,但蠱蟲呢?尤其是將一群蠱蟲都關在一個密閉空間裏,它們該如何活著呢?除了吃掉同類,它們別無選擇!


    作為序列何嚐不是如此,要想好好活著一雙手身不由己就得沾染血腥!


    “所以,你來找我……總不該是來找我們說這些的吧?要是非就要動向手,那便來吧。”莫無念覺得他說了這麽多,但意圖卻還就是要和他決個生死出來。


    “現在的你們絕決也不是我的對手。我要想殺你們……也不會與你們廢這些話。”黃山客聽他說完,顯露出了身上的修為,隻是短短的不過幾月時間,他的修為就已經到了臻靈六劫的境界。


    這是讓莫無念和吳沐都為之驚詫的事。


    而從前麵幾個序列的口中,他們得知,序列隻要殺了係列,那他們的修為就會大幅度疊加提升!


    而現在還在序列隻剩下十個人的情況下,莫非是他殺了其他剩餘幾人?


    可就聽他接著道:“你們覺得是我殺了那幾個序列,然後才有的如今的修為對不對?都是苦命的人……沒到真正要廝殺的時候,我也不想去主動殺他們!但現在背後控製我們的人卻不這樣想!”。


    他這番話與先前所講實在矛盾到了極致,很難想


    象這樣的話會是他講出來的。


    但也的確如他所講,現在到了廝殺的時候,他就過來主動殺人了……隻是他沒想到會遇到莫無念和吳沐,也許人與人之間還真是處處有相逢。


    “我們的確不是你的對手……所以黃道友講了這麽多又是什麽意思呢?”莫無念淡淡對著他道。


    因為黃山客一邊說,一邊卻也動用修為把莫無念和吳沐周圍的空間給封閉了起來,封鎖了他們的四方去路。看他這模樣,要不得就是睚眥必報,因為莫無念和吳沐曾經差一點就殺死他!


    當然,莫無念也沒有怕他的理由,實在不行他動用祖石給予他的手段就是,但到萬不得已他卻又不想動用這手段!因為他還要留著對付可能是搞出這一切的慕容成!


    當即,他神情上的淡然少了一些,多了幾分肅殺之氣,就連吳沐精致的麵容上也是機警之色。


    “我是真心拿你們當朋友的,因為黃三真的很像曾經的我,你們幫他,就像幫了曾經的我,我自然就是想叫你們為朋友的!”黃山客話語說的平穩,但他身上的氣息卻是就如一片**大海一般,表麵平靜,但其內在確實波濤洶湧,待真正爆發起來,頃刻就會把一切都給淹沒吞噬。


    又聽他接著道:“所以現在我不打算殺你們,隻是想繼續給你們講講我曾經講給你們過的我的故事。”。


    “你的故事?若是還是如你以前講的那般敷衍,那其實講與不講作用不大。”莫無念聽過他說過一次,他覺得就是稍稍用上些心思講出來也不至於會是東拚西湊模樣。


    “是嗎?那說明我故事的確講的不好!”黃山客聽罷,再次長笑起來,笑得就如和莫無念真是好友一般隨即又道:“這次我就得一定好好講了!”。


    話罷,他則又是示意莫無念和吳沐隨他而去。


    吳沐見狀則是對著莫無念搖搖頭,但後者也對他搖了搖頭。前者搖頭的意思是不要跟著黃山客去,後者搖頭則是表示無妨。


    見他如此,她便沒有再表示什麽。


    黃山看把一個切都收在眼底,一言不發,隻是笑而不語。


    三人騰空而行了一段距離之後,他似是嫌棄莫無念和吳沐的速度太慢,他手中直接度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梭子,然後他再往空中一拋,這梭子立時就化為了一丈左右長的梭子。他自己站了上去,並示意莫無念和吳沐也站了上去。


    這梭子的飛行速度也著實之快,隻是一眨眼功夫就已飛出去五六裏地遠,確實比他們自身飛行也快太多了!


    也聽得他對著莫無念和吳沐問道:“在你們眼中的修行是什麽呢?”。


    這是個和他要講的自身故事一點都不沾邊的問題,莫無念卻沒有在意這些他道:“修行便是修心。但具體又得因人而異,你眼中的修行是什麽呢?”。


    聽得莫無念反問一句,黃山客也沒有生氣,他道:“修士修行說是修心……這麽說的確也沒錯。就連我還是個凡人的時候,覺得修行就是求個無憂無慮和自在,這可以說是我的本心吧!但無憂無慮哪有那般容易?連我修行啊,卻都是被逼的啊!”。


    未修行前,他的出身其實也就得個山野村地裏的草鞋少年,想過以後最好的生活不外乎就是像村裏的王財主一樣,有著幾十畝地,再娶上一房媳婦便就是一生可以為之奮鬥的理想了!


    但在他身上發生的話卻也就是那麽戲劇化了,偏偏這個王財主是個黑心的主兒,霸占了他家僅有時間的兩畝田,還放惡狗咬死了他的爹娘。他去報官,但縣老爺卻和這王財主狼狽為奸在一起,給他判了糊塗案。


    被逼無奈他想到拜入到“仙人”門下學些本事來給自己爹娘報仇,但奈何他資質太差就隻能拜在一個小宗門裏。


    想著他給莫無念也說起了這些,隻是在說到這個小宗門的時候,他眼中卻怒不可遏的升騰起了兩團怒火,連帶著天上雲霧都跟著他的心情變化了起來,被燒得成了一片片火紅的雲霞。


    “後來呢?”雖然吳沐還是猜得到,後來的黃山客一定是殺了這個財主為自己的父母報仇,但她卻還是問起了結果。


    “後來我當然就是殺了這個王財主給我爹娘報了仇……”說到這裏時他臉上的神情起了變化,眼中所有的火被他蟄伏隱藏了下去,轉而麵容上多了幾分喜悅,似乎當初那份報仇的快感他自己都記得!但隨即他臉色則是又暗沉下來道:“我把我那一村子的人也給殺了個幹淨!”。


    雖然這是吳沐猜到的答案,但聽他說出來這有了出入的地方,她除了心驚,還有便是不可思議。因為目前為止,黃山客這人雖然算計了她和莫無念,但看模樣,他對凡人好像還有些特殊的情感在,要不得他當初也不會幫黃三。


    隻是莫無念的神情則句要平淡的太多,他隻是抬了抬眼皮,微微把眼睛睜開然後又閉上,似是十分倦怠


    。就好像無論黃山客把自己的故事說的多悲壯,他都不為所動。


    但不可否認他又是一直在聽的,他對著黃山客淡淡道:“接著講吧。我想聽聽你在你說的這個小宗門裏又發生了些什麽……”。


    他注意到黃山客在說“小宗門”的時候,明顯是有著強烈的情緒波多。


    黃山客對他這幅愛答不理的模樣倒也不在意,而是又道了句:“等到了那個小宗門,我在繼續講吧。還有……我那當年引我入門修行的師父,卻是不知道身子骨也還是否硬朗!我記著他老人家當年就是陽實七境的修為啊!”。


    他不願再講,語氣中露出追憶之色,但他一雙眼睛卻是十分平淡,平淡到先前在他眼中燒起過的火又燒了起來,但在他身上又察覺不出一絲怒意來。


    莫無念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並對他道:“其實你這樣的人能把最極致的恨意都能在你眼中平淡表現出來,這就說明你的修行心境其實很強。”。


    “是嗎?”他聽罷咧嘴一笑,然後接著沒臉沒皮恢複到初見莫無念時的模樣說了句:“老子也這麽覺得!”。


    待到這裏莫無念和吳沐都沒有與他搭話,而他也沉靜了下來。明明是在萬裏的高空之上,也不斷有強烈的風撲麵拍打在臉上,但氣氛卻就此沉悶了起來。


    直到飛梭行了又一個時辰之後,黃山客平淡道了句:“到了。”。


    也隨著他的視線向下方沉浮而去,就見在一處頗為陡峭的斷崖便,有著一片占地有幾千畝地的建築群,且看一座座瓊樓玉宇在雲霧之中半隱半現,就有那麽幾分飄逸氣息。尤其是不時就有修士衣袂飄飄從其中飛出,這地方就更如“仙人”居住的地方。


    但在三人眼裏,這宗門其實著實算不上有多氣派,甚至有些寒磣。


    “這是我最初的修行之地,卻也是我最後一個修行之地……要是沒有那些事發生,我想我其實還就是個這宗門裏的雜役!大仇得報,我每日過得無憂無慮!我啊……也想我師姐啊!”黃山客突然又說了起來,並且臉上的追憶之色更甚,說著他取出腰間的酒葫蘆猛外自己的嘴中灌起酒!


    他喝得也是極急,就連酒順著他的脖子流下來打濕他胸膛上的衣衫,他也渾然不知!


    “你該接著講你的故事的。”莫無念感覺得出,他現在情緒又波多了起來,尤其是眼中那兩團火足以把這下方的宗門都給燒起來。


    也聽得莫無念提醒了他,他則是又把怒意收起,然後若無其事的笑笑道:“你們先看吧。看上個幾天,我在給你們講吧!”。


    他們三人隱匿在雲霧之中,加上黃山客施展了隱匿之術,下方宗門的人也發現不了他們。


    黃山客沒有再語,而是又喝起了酒,隻是這次他卻就喝得中規中矩了起來,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生怕是幾口喝完,便沒辦法解乏一樣。


    又見他眼中的視線向下方看了下去,吳沐的和莫無念沒有再問便也看了下去。


    就見下方宗門的偌大空地上,幾個長老模樣的人,正對著幾個新近的弟子訓話,罵得盡是些“不求上進”之類的話!但也就在這時卻有個老態龍鍾的老嫗突兀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也見她麵上雖滿是褶子,但她微微笑起來,一些嘴角的褶子舒展開,她就看起來特別慈祥,就聽著她對幾個長老道:“莫要說他們了!初入修行的人,哪能就那麽容易控製得了自己?總是多多少少會有些懈怠的!你們該好好說與他們才是?”。


    一眾新進弟子連忙對著她道謝了起來,因為這人正是他們的宗主。


    而她的這番作為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確實很慈祥。


    但黃山客看到這裏,卻不屑的說了一句:“幾百年時間了!這老婆子倒還是這幅模樣,連點變化都沒有!對了,你們覺得這老婆子慈祥嗎?”。


    他問了一個怎麽看都是很奇怪的問題,但莫無念也沒有問的意思隻是順著他的話道:“嗯。”。


    連吳沐也隻是點了點頭。


    而接下來,黃山客的神情卻也讓人不解,就見他神情舒展了開來則是有些自豪的道:“這是我師父!她老人家不錯吧?”。


    “我覺得你像個瘋子。”吳沐則是把到現在為止對他的看法說了出來。


    他卻依舊不生氣,繼續笑了起來,甚至邋遢的麵容上卻也顯出了幾分靦腆之色,他道:“我像個瘋子?但你們看下去,我會給你們解釋的。”。


    莫無念則別有深意看了他一眼,然後神情又恢複了淡然。


    的確這次再見黃山客,他就像個瘋子,說話毫無邏輯,心事準則也更讓人摸不透,但莫無念也在想,這麽一個人越瘋癲說不得在他發生的事便也越真實。


    而一開始他倒是也真的沒什麽興致聽他講故事,但現在他倒真有有那麽些興趣想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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