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一些有關雷翼這位桀驁少年在宗內的往事,被他冷冷瞪上一眼,商左中自然悄悄閉上了嘴。


    “你還是出劍吧!雖然你修為要高我很多……但我這一劍,你要是不用劍去抵禦,你會死。”雷翼略顯稚嫩的臉龐沒有變化,一雙眸子迸射出的寒光冷的讓人打顫。


    作為一個少年心性的人,他肯定就有著幾分少年傲氣,接連九劍都被莫無念輕描淡寫給化去,他不可遏製生了了幾分怒意。


    但他更生氣的是,莫無念的話語把他和莫問挺這個字眼聯係了起來……


    修行至今一百一十一載,他最見不得別人把他和莫問劍庭聯係起來!


    “出劍吧。”少年的話很多,但莫無念回他的卻隻有簡單的三個字。


    話更少,在外人看來便越狂妄,但雷翼的狂妄,戮劍宗的弟子都是理解的,在他剛剛問道肉身境的時候,三劍就已經能擊敗一名陰虛境界的大修士,他狂妄這是屬於他天才的傲氣。


    至於莫無念……雖然他化去了雷翼的九劍,但眾人覺得一則是雷翼沒有動真正實力,二則莫無念也就是仗著修為高而已。


    但實際,這些都是修為不高人的看法。


    元滄瀾作為一個彼岸境的大能修士,他看的原本一般人要多的多。


    雷翼的前九劍,雖然沒有用全力,但也用出了接近七成的力量,而被莫無念輕鬆化解,元滄瀾自然高看他一眼,但若是雷翼拿出全部實力來,他依舊相信莫無念可以全部化去,隻是不用劍,單單還是要用兩根手指,說不得一隻手都會被雷翼的劍削去。


    雷翼再出手時,已經收斂了所有傲氣,一張臉上有的滿是認真和堅毅,仿佛他要出的最後一劍,所灌注的不止是他一身的修為,還有他全部的精氣神!


    更似乎他這會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若說前九劍他真的就隻是在用劍,而這第十劍則就好像他整個連同劍都成為了一體,待他肘間一發力,整個人都彈射了出去。


    他的影子越來越快,快到劍光帶起片片緋紅,像是在空中淩亂的紅色楓葉,劍上所傳來的淩冽鋒利,更是讓口氣都開始挺直。


    轟!


    又似是一道紅色的雷電在大地之上肆虐開來,映出一片又一片的血紅。


    這一劍莫無念因為熟悉前世戮劍宗那位故人的緣故,一眼就看出這一劍招出自戮劍宗莫問劍庭的莫問劍訣……


    以莫問劍訣練劍,所求的就是一個快字,以最極致的速度,切割斷裂一切。


    但即便是這樣威勢的劍招,莫無念卻依舊隻抬起一手,然後待這一道紅色雷電向他擊來,兩指抵在上麵輕輕一彈,連人帶劍都顯出了蹤影,被彈飛了出去。


    莫無念並沒有刻意去傷害雷翼,但由於被自己的劍給反震到,雷翼喉嚨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看著幾個戮劍宗的弟子點擊就緊張起來,立馬亮出自己的劍,麵色不善擋在雷翼麵前眼睛死死盯著莫無念,這位修行年歲比他們還小的師兄,雖然平日桀驁不馴,但從未對他們擺過什麽架子,甚至於在宗內,他們還頗受他照顧。


    可也奇怪的是,就這樣輸了……按照以往這位師兄爭強好勝的脾氣,肯定要撩下一句改日再戰的話。


    但這次他收起劍後,擦去嘴角的血跡,立身站在元滄瀾身後,許久都一言不發。這樣的一反常態,也讓元滄瀾關心問他道:“小翼……怎麽今天……”。


    少年則是繼續一言不發,隻是閉上雙眼,似是陷入了沉思,在想一些事情。


    因為就在剛剛,莫無念彈飛他的瞬間,他給他淡淡說了一句:“你的劍既然是雷正全教你的,可莫問莫問……你又可知莫問的含義是什麽?莫問生死,莫問自我,莫問眼前虛妄。”。


    雷正全正是莫問庭庭主的名諱,但他也是上一代的庭主,也若沒有發生那些事情,現在的庭主應該也是他……一想到這裏,立在元滄瀾身邊的少年不自覺握緊了自己的卷頭。


    他不知道莫無念是如何知道這些的,可他後麵講的話與雷正全常說與他的一樣!這些當然他聽得最多,也最清楚,尤其最後一句莫問眼前虛妄,可當時尚隻有十三歲的他,所看到的雷正全叛宗就是事實,哪又有什麽虛妄……


    從這少年用出這一劍招的時候,莫無念就看的出來他和莫問庭庭主應該是有著很大關聯的,但同樣也不難看出,這少年對於莫問庭有著極大的抵觸情緒。


    而這些加起來,側麵透露出一個信息,那就是他的那位故人老友雷正全身上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


    但既然這位少年和這位老友有關聯,莫無念見他劍的路子不對,便提點了他幾句。因為他說的“莫問……”其實就是莫問劍訣真正的要領所在。


    當然,他講這些話刺激少年的同時,也是為了知道一些有關雷正全的事情,但這少年看似


    機靈桀驁,實則又木訥的厲害,一個字都不講。


    不過眼前,他暫時沒功夫再去想這些,而是把目光又看向了商左中旁邊像條狗一樣爬著的奴隸。


    眾人還在為雷翼敗於莫無念震驚之餘。


    他卻對著商左中繼續道:“開個價錢把……你這奴隸怎麽賣?我最近要練一招劍招,需要找件事物看看效果,這當然是有修為的修士最好不過,我看這奴隸也有臻靈境的修為,用來給我試劍再好不過。”。


    他說的合理又冷漠,尤其讓認識他的人覺得陌生。


    吳沐最為熟悉莫無念,知道他不是嗜殺之人,可他把這個奴隸買回去就隻是為了試劍嗎?當然不是。


    她和他相處最久,又對他最熟悉。雖然從見到這奴隸的時候,莫無念的神情始終都沒有變化,但她看的清楚,他一貫死水一般的眼眸前後後一共起了七次波瀾。


    在這七次波瀾中所透出的情緒每一次又都不一樣,有驚訝,憤恨,哀傷……但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眼底深處被別人很難給察覺的怒意。


    商左中就是最典型欺軟怕硬的人,他知道元滄瀾不太喜歡他,也不會向著他說話,略做為難之色後,正想著要以一個好價格麥出去時,元滄瀾卻向他一步對莫無念道:“莫小友,怎麽就隻執著於這麽一個奴隸呢?看你劍道上的天賦也不差,等過段時間,老夫不再疲於奔波此次宗內的事宜,我與你練劍如何?”。


    這是讓所有人都意外,但好像也在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莫無念所展現出的劍道天賦,被元滄瀾所招攬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但莫無念卻好像就是不買他的賬一樣,依舊問著那句你奴隸賣不賣的話語,並且給予元滄瀾的話語回答是,他隻一介散修,自是沒什麽資格得元滄瀾指點的,回答的得體大方。


    “小友為何就是執著於這麽一個奴隸呢?他這一宗宗門都是些邪門歪道,當初宗主也是見他算犯罪孽還不是很多,才留了他一條性命,想著就是讓他改過自新。”元滄瀾同樣對於莫無念也很執著,再次附加說明了他的招攬之意。


    但這樣漏洞百出的說辭,實際也是變相給人說明,這個奴隸,他是決計不會隨意賣給人的。


    因為這個奴隸的身份的確很特殊……


    但有人不這樣想,商左中一臉混吃等死紈絝樣對莫無念道:“道友,這奴隸其實我說了算!我看吧……就給我十萬靈石就給我件不錯的法器就可以了!”。


    作為一個紈絝,他換來修行資源……其實想的最多的就是吃喝玩樂。


    “商左中!你眼裏還有我這個長輩嗎?”但也是因為如此,惹得元滄瀾雷霆震怒。


    雖說宗內明麵上把這個奴隸的生死給予了商左中處理,但實際上他又是最清楚這個奴隸的特殊性,若是就這樣隨意可以買賣,回頭宗主問起來他都不好交代。


    莫無念沒有理會他,而是拿出一件飛梭靈寶和一柄飛劍,放在了商左中的麵前。


    這是莫無念這些年,死在他手上修士的東西……他留著作用並不大。而兩件東西一拿出來就是流光溢彩,隻看得商左中眼睛都直了起來,他一點都沒有理會,而是拿出一把灰色的長劍道:“元庭主,這個就當是我爺爺讓我賣出的吧,反正就是一個奴隸而已,你們這麽在意他幹什麽?”。


    他手裏拿著的這把劍是黃迫劍……


    在戮劍宗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見各劍庭的劍就是如見庭主本人,所以商左中做出的這個決定等同於黃迫庭庭主做出的決定,行使權力也於元滄瀾相當。


    “你還真是個……”元滄瀾不曾想到,商左中的爺爺溺愛孫子,溺愛到了這種程度,將自己的劍都可以隨意讓商左中帶出來。


    他有心想罵他幾句,但轉念一想,卻也沒必要,反正等將來宗主問起來,要付責任的也是他黃迫劍主!


    商左中腦袋簡單的很,或者說他的腦子就和他圓滾滾的肚皮一樣平,想事情負責不到哪兒去,隻顧著眼前的快活……


    又見元滄瀾不再管他,他還以為隻自己拿出黃迫劍震懾住了他,一張胖臉上立即生出洋洋得意轉過頭對著莫無念道:“道友你這爽快啊!我跟你說,我那還有幾個女奴沒帶出來呢,可比這個狗東西好玩多了!可惜我沒帶出來啊!要不讓可得讓你見識見識,要她們做什麽她們做什麽……現在被我調教的已經會好幾種花樣了……”。


    他眉飛色舞,還在滔滔不絕滿是汙言穢語說著。但莫無念卻全無了聽的性質,他一雙劍眉皺起往裏一縮,剛好皺出兩道痕來。這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但熟悉莫無念的吳沐卻從來也沒有見過他這樣,她更是看到在他眼底的最深處,兩團火攜著冷漠與殺機燃燒著。


    商左中不知道這些,立馬以為是莫無念聽他講話來了興趣,繼續著他那些汙言穢語。


    但將兩件靈寶扔給他之後,莫無念把奴隸從他那


    兒拉了過來,冷冷看了他一眼後就再也沒有理會過他!


    就見莫無念兩指並成劍指,一道劍氣激蕩而出就把鎖在這奴隸脖子上的鎖鏈給斬斷,看似是為這個奴隸好,但又聽他冷冰冰說道:“看你修為也有臻靈三劫,隻是被人束縛畏手畏腳的,我要試劍該是也試不出什麽來……”。


    這樣一番話繼續說的冷漠,但吳沐卻隱隱覺得他倒更像是故意給人聽的。


    蕭三柱也覺得莫無念的舉動有些反常,現在的他大大和他一貫表現出的淡然飄逸不同,更多是冷漠殘忍,他悄悄對他傳音道:“莫兄弟,你買下這個奴隸是……”。


    但莫無念沒有回他,他也就隻能壓下疑問,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再問。


    同樣朱九靈也是如此,現在以著她的身份,她最應該做的,反倒是該去安排戮劍宗一幹人的住宿問題。


    朱雀國因為是妖族的關係,所以國內各城之間的聯係遠比玄真之間各城的聯係要緊密的多,各個城與城之間都是設有傳送陣的。


    一幹人通過漠城很快就到了鳳都。


    到了鳳都後,隨處可見的神木梧桐最是讓人驚歎,因著它所散發出的淡淡霞瑞,整座鳳都城迷幻又神秘,可也美麗的讓人忍不住為它讚歎。


    朱九靈吩咐了一個護靈衛為莫無念四人安排住的地方後,她則是帶著元滄瀾一眾人先去朱雀國皇宮麵見朱雀國國主。


    在護靈衛的安排下,就在離皇宮不遠的一座府邸的別院裏,他暫時為莫無念四人安排了住的地方。


    這座府邸其實也是獨屬於朱九靈的府邸……而朱雀國主一共有九女一子,唯獨對於這老九最為寵愛,這座府邸便是為她修建的。


    沒了外人的打擾,吳沐終於也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他不明白莫無念為何會有那麽大的情緒波動。


    而莫無念先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隻是先問府中的奴仆要來一盆水和一把梳子後,一點都不嫌棄他帶回來的這個奴隸是有多麽的髒亂,為他梳理起了頭發。


    待為這奴隸稍稍一番收拾後,卻也看清了這奴隸真正的容貌,現在他的瘦得顴骨凸出,兩頜凹陷,但依稀可見曾經他該是有一張俊美清朗的容顏的。


    將這個惶恐不安、甚至幾乎已沒有多少自我意識的奴隸扶正的到椅子上後。


    莫無念躬身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一禮:“九界山空界弟子薑天恒,拜見大師兄韓十山!”。


    此言一出,最震驚的莫過於就是吳沐,有關九界山的事情雖然莫無念從來都不與她提及,但多少她都知道一些,但聽莫無念如此一說,她瞬間就明了了之前莫無念那些反常的舉動是怎麽一回事。


    或許莫無念在戮劍宗一眾人麵前表現出的冷漠,也隻是為了救韓十山。


    韓十山從被接管到莫無念手中後,一直就顯得惶恐不安,包括現在也是如此,奇怪的是,就在他聽到“薑天恒”三個字後,他原本木訥空洞的眼睛,立馬恢複了一些清明。


    他碎碎念道:“薑師弟?空界山……”。


    說完這一句後,他眼中的清明再次消失,然後像個孩子一樣痛哭流涕起來,哭得毫無原由,但在他的哭聲中,能聽出一種哀傷和悲憤。


    之後,任莫無念和他說什麽,他再一個字都能講,隻要莫無念同他一說話,他就會嗚嗚哭起來。


    莫無念默默聽著這些哭聲,臉上平靜,但歇斯底裏他眼眸最深處的火由最熾熱的溫度正一步步轉變為最冰冷凝實的殺意,直至影響到三人暫時落腳的這處別院。


    別院中的幾顆神木梧桐蒙了一層霜意,掩蓋了其原本流轉著的光彩。


    眼前這個奴隸正是原九界山中陣界山山主大弟子韓十山,因為入門比莫無念那一代人都要早,所以九界山內的弟都習慣叫他大師兄。


    至於外人習慣稱呼莫無念為九界山的大弟子也隻是因為他是宗主的弟子而已,而九界山真正的大弟子從來隻有韓十山一個!


    在沒有見到他之前……莫無念有關九界山的想法,無非就是九界山所有的弟子都隨著九界山的覆滅一同煙消雲散,但直至見到韓十山本人,他才明白更多的九界山弟子或許都活著。


    隻是即便活著……大多數弟子或許都是如韓十山這般活著,人不人鬼不鬼!


    一想到這裏,莫無念再也無法保持他臉上的淡然,但已走過那條孤獨的路,他明白越是這種境況下,他其實越該淡然。


    即便這位曾經的大師兄韓十山在他幼小修行時怎麽溺愛他,又或是曾經的九界山弟子們在聽說他出事後怎麽維護他……越到這個時候他越該表現的薄情寡義。


    因為一旦露出馬腳出來,他不單自己會萬劫不複連帶著他身邊的吳沐、蕭三柱,甚至是曾經他待過的青州都會隨他一起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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