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溪的石拱橋上,幽憐撐著一紙油傘,纖細的身材和略顯慘白容貌,和幾年前並沒什麽兩樣。


    她對著莫無念微微一笑道:“吳沐的劫沒有渡完,我便一直都在的,擔心什麽……”。


    生死二字在她身上得不到體現,在她笑容裏有的是灑脫與自由。


    “值嗎?”莫無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沉吟許久後才說出這麽兩個字來。


    字雖說,可他對她的擔心卻又都涵蓋在這裏麵。


    “有何不值?我想做我自己。倒是你,安心就在臨天城待著別想再出去了,現在外麵的人滿世界找你,該是誰都不會想到,你躲在這麽個地方。”紙傘帶來的陰影把她的麵容映襯的更加沒有血氣,但她臉上的笑容卻無比好看。


    即便她雙目失聰,這笑容所呈現出的風景始終好看。


    “走吧……帶我去王記小鋪吧。”她雙目雖失明,但修為卻在,用靈識為她探路,看的比肉眼還要清晰。


    莫無念輕聲回應了一句,拉著她的手向王記小鋪走去。


    ……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莫無念在臨天城一待就是五年時間過去。


    小芷蘭長大了一些,眉宇間帶著稚氣,臉未完全長開,卻已有了傾國傾城之色,並且由於她天資十分聰慧,不單在學識上有了唱人難及的建樹,就是雜學一類的琴棋書畫上也展現出了過人的天賦。


    有著嬌好的容貌,又有著遠近聞名的學識,行為舉止端莊嫻雅,小芷蘭儼然已有了“才女”的模樣。


    所以她才剛剛十三歲,就有一些臨天城中所謂的腰纏萬貫大戶來向莫無念提親,甚至臨城有個丁舉人也過來湊了這熱鬧……但都被他給一口回絕。


    有時看看小芷蘭現在的模樣,卻也就是吳沐以前口口聲聲說的想要做的淑女,莫無念想想覺得有些好笑。


    又兩時間過去,臨天城突生了一場瘟疫,幾乎一夜之間全城半數的人都染了病!縣官老爺見狀後,官也不做,天未亮就攜著家眷和近些年收斂來的錢財,偷跑出了城!


    城中的百姓對此是哀聲載道……


    莫無念和幽憐也試著用術法去給城中百姓根治,所以很快疫情也得到了控製。隻是在這個過程中,幽憐也染了病,這對莫無念來說,隻是一件小事,但事實上他對這病確實束手無策……


    最終他隻能看著她日漸消瘦,整個人就像是一盞隨時會熄滅黯淡的燭火。


    對此,幽憐的解釋是,入世之劫本該是不能被修士介入的,若有人介入,勢必會對劫難發生改變!


    可當初芷蘭的情況實在特殊,莫無念不介入確實也不行。


    好在這個時候,從城外來了個素衣書生打扮的年輕郎中,隻看他生得郎目星眉,頭戴一輪白紗綸巾,初看之下,很容易就會把他當做一書生。


    書生年歲不大,醫術卻也高明,以著一介凡人之軀,就把許多染病之人的疾病給徹底根治。


    見他年歲不大,又見他待人對事都是溫文爾雅,治病收錢也並不貴……一些年齡大點的大娘便打趣他到,等這場瘟疫過後,定要給他討房媳婦。


    對此,他從來都是靦腆一笑,笑而不語。


    直至這一天,就在他簡易臨時給人治病搭建的小木屋裏,迎來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看她衣著華麗的打扮,該就是位世家小姐,再看她容顏,初看下就是一張稚氣未褪的容顏,細細再看,這張臉雖然憔悴的厲害,但卻依舊令人怦然心動,正是小芷蘭……


    “能治嗎?”年輕郎中看這位姑娘正看的入神,也全然沒有注意到,在他身邊,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站了一個年輕黑衣男子。


    他這才反應過來,歉聲說道:“抱歉了!在下想了一想……應該是能治的!”。


    黑衣男子則沒有說還,而是淡淡對他說到,若治好了,必有萬金酬謝,這男子正是莫無念。對他來講,他也是實在沒有辦法,這才又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讓這年輕郎中一試……


    郎中則是剛回了神,看著小芷蘭的容貌又出了神!這些年他學成之後,在各地懸壺濟世,如今已有五、六年時間了,走南闖北自是見過不少美人,但卻在容貌上都及不上眼這這位。也雖然她行動不便,可從寥寥的談吐舉止上,都透著一種嫻雅淑靜。


    再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所以說來慚愧,隻有眼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姑娘。


    他隻想著憑借一生所學,說什麽也要醫治好這位姑娘!


    至於莫無念同他在說些什麽,他倒全然不在意了。他的這些小舉動,莫無念都看在了眼裏,隻是為了救小芷蘭,他便都壓了回去。


    瘟疫所引起的疾病,再別的人看來是神仙難救,但在年輕郎中眼裏卻不是什麽疑難雜症,隻要對症下藥,就一定可以根治。


    所以之後不足十天的時間,小芷蘭的病就完全好了起來,除了身子有些虛之外,已經無大礙!


    小芷蘭對著這位救命恩人自然起身向他甜甜一笑感謝道:“小女子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這一笑可謂是醉了年輕郎中的心,本該是在心裏想好了一番想要說的“客套”言辭,但現在不單臉紅起來,就是言語都不流暢起來:“救死扶傷……應該的。”。


    莫無念則是命人取來了萬兩黃金,準備答謝這年輕郎中。


    但這年輕郎中不知是發了什麽瘋,又或是什麽病發作,慷慨對莫無念道:“這位兄台給我錢就生風分了,我學醫之道是以救死扶傷為根本!至於其他的……我倒是沒有想過太多。”。


    客套也罷,還是真性情也好,莫無念見他一直執拗,便也沒有再強求。


    而這年輕郎中,顯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馬上又追加一句道:“想我華顧二十又二,學成有五、六年時間一直都是漂泊在外,猶如無根柳絮沒個落腳之處……我看這臨天城的風景就很不錯!莫兄真要謝我,為我置辦一處庭院就好了!”。


    到了這裏,他是什麽意圖就很明顯了。


    想他年輕輕輕,又有如此手段哪裏去不得?怎麽就偏偏留在了這個地方?想來他嘴中所說的風景不錯,就隻能是小芷蘭。


    不莫無念並不點破,而是就此就留了下來。


    關於這一點,在和幽憐在王記小鋪吃飯時,似笑非笑對莫無念道:“這個華顧懷著的是什麽目的……你不會沒看出來?”。


    因為這個華顧在和莫無念選擇落腳地點之時,好選不選他就找了一處離水居苑隻有幾百來步的院落。


    平日裏,無事就會去拜訪一趟莫無念,實際妹妹眼中的視線又大多落在了芷蘭身上。這樣一來,他的目的就更明顯了……


    “看出來了,那又能怎樣?芷蘭是不會跟他走的。”莫無念倒是淡定的很,氣定神閑幽幽把桌上的酒飲盡。


    “那要不你回去家去看看……”幽憐臉上出現一抹玩味的神情。


    莫無念初始還很淡定,可少許時間之後,他又道:“那我回去去看看。”。


    ……


    近來的一段時間,無事的時候華顧就會經常來水局苑,能和小芷蘭搭話的時候就會和她搭上一、兩句話,由於他說話幽默風趣,小姑娘倒和他什麽都聊的來。


    恰巧這一天莫無念出去正好不在,華顧看準了機會便來到了水居苑,沒的沒的,便什麽都說上了一些,徹底幫小芷蘭打開了話匣子。


    聊著聊著小芷蘭同他聊起了自己的身世,說到她父親的時候,他則是一拍桌子,咬牙切齒道:“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也配做父親?”。


    他表現的義憤填膺,由此就又讓小姑娘對他添了幾分好感。


    由於涉世未深,小芷蘭對華顧不單說了身世,更是把她被莫無念收養起來的事情說了出來。


    華顧並不知道這些,從一開始他也隻當莫無念真就是小芷蘭的哥哥,但也是從現在才莫無念的名字……因為此前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他想要與他搭話,他才會說出簡單幾個字。


    可是聽聞這些之後,他臉上的神情也是大為失色……


    這幾年走南闖北多了,他便見的也多了,他就聽說有些富家商戶最愛買些妙齡的女童,然後在家中養著,然後帶她們長大便收到自己房中做妾!


    他便把莫無念就當成了這一類人!


    雖然平日裏,莫無念在華顧眼裏也算是個作風端正之人,隻是一想到小芷蘭以後要給人作最沒地位的妾,他就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想到這裏,他臉色突然異常認真對小芷蘭道:“芷蘭!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個什麽處境!”


    接著他就誇大其詞說起了莫無念收養她的目的,並且還說明隻要她想的通他可以現在就帶她走。


    小芷蘭聽到以後可能會給莫無念作妾,小臉上出現許些不悅的神情。


    見她似乎被自己給說動,華顧馬上趁勝追擊說道:“妾可沒什麽地位啊!在這些商甲眼裏就是件商品,可以隨意買賣的,以後等你人老珠黃,絕對沒有人會關心你……”。


    他繼續說著三分真,七分假,似乎小芷蘭也把他這些話聽了進去,精致小臉上的神情越發難看。


    可就在華顧以為小芷蘭被他說動的時候,她卻幽幽道:“莫大哥對我這麽好……我相信他不是這種人!而且……就算……就算……”。


    說到這裏,她臉紅了起來,未說出口的話是,就算他真是保有此種想法,她可不想就做個妾,而是要做妻!而且以後的以後,他眼裏隻準有她一人!


    也不知為何,初見莫無念時,她對他天生就有親切感……他做什麽,其實她都是願意的。


    見到她小女兒姿態的模樣,華顧便猜到了她幾分心思,知道自己這一番“遊說”是白搭了。


    場麵變得有些尷尬。


    這個時候,莫無念也不合時宜的走了回來,華顧見到是他,


    向他略微問候了幾句,就灰溜溜離去。


    其實方才的時候,他早就回來了,隻是隱著身把自己隱藏了起來,至於華顧這樣的言行,他倒是都看在了眼中。對於他來騷擾小芷蘭,莫無念自是有些厭煩的,但考慮到他心思並不壞,又在小芷蘭這裏吃了閉門羹,估計以後不會再來了。


    當然,小芷蘭後麵的舉動,他也看在了眼裏,他想了想道:“今天你可以不必再學平日裏的那些東西了……今天呢?就趁著月圓之夜,我們好好聊聊吧。”。


    小芷蘭有些意外,在她印象裏這位大哥哥好像一想都是冷冰冰的模樣,極少有和她主動說話的時候,她聽了自然是有些高興,便答應了下來。


    這一天晚上,不止皓月當空,就連星星也比平日多了許多,星星點點剛好勾勒描繪出一條璀璨星河。


    這一晚,莫無念也和她聊了很多,有關她現在所學的雜學,也有許多奇聞軼事,但最讓她印象深刻的則是莫無念說的有關和一個人約定一同去看星河事……


    小芷蘭聽了有些高興,她覺得同看星河這事,她現在就與莫無念做到了,所以她覺這人又是自己,但開心過後,她卻又怕不是自己,因為她能感覺到他說的這個約定很真實,不是隨便編造出來取悅她的。


    可無關怎樣……她這一晚都過得極為開心。


    而在水居苑的幽憐則待在外麵,靜靜的用靈識感知這院落內的一切,她的臉上出現了一抹黯淡,但最終她的身影又消失在點點星空之下。


    又一個兩年的時間過去,隨著瘟疫遠離臨天城,這座小城也恢複了往日的繁華,隻是今天的時候,城裏卻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他們騰雲駕霧來的,由這一點便顯示了他們與眾不同的身份!他們是修士,也就是凡人眼裏的仙人。


    這兩個人算是漂泊四方的兩個散修,修為隻有陰虛境!他們不敢在大宗門弟子麵前作威作福,也就隻敢來凡人的低頭上飛揚跋扈一下,找找自己所謂的存在感。


    這兩人一來,就往臨天城的煙柳之地怡紅院走了去。


    這裏的老鴇還就是那個老鴇,依舊在臉上敷著一層厚厚的脂粉,對誰都是一副尖酸刻薄樣。


    不過在知道麵前這兩人是什麽身份後,她立馬和顏悅色,叫來了院中最好的姑娘招待這兩人。


    可完事之後,這兩人臉上卻又露出許些不滿意的神情一人一句道:


    “這就是些這等貨色!還真是有些髒我的身啊!就沒個幹淨點的!”


    “就是就是……連點女子的羞恥之心都沒有,這樣的,也叫女人?”


    兩人成心就是一副找茬模樣,老鴇不單不敢問他們要錢,反而還要諂媚笑道:“兩位仙爺哪裏的話啊!我們這個地方,你們該也是知道的……”。


    “什麽我們知道?”散修中,其中個子瘦一些的眼睛一橫瞪向老鴇,“那你給我們說個幹淨的!”。


    老鴇畢竟隻是個凡人,被個修士這麽一瞪,早就魂不附體,連忙說到:“有!有!有!我們這有個才女,叫周芷蘭!年方十五那長的……”。


    一來她為了活命便什麽都講了,二來昔年莫無念對著她要買周芷蘭橫的事情橫插一腳還耿耿於懷,能逮到一個機會報複,她自然要利用起來!


    這些話也全都同在怡紅院買醉的華顧聽了去,這兩年來,他是沒有再去找過周芷蘭,但心中卻像堵了一塊石頭一樣難受,他便常常來這裏買醉了,隻這裏的姑娘他也是從來沒有去碰過,心裏呢?其實一直都記掛這周芷蘭。


    而這會聽到這老鴇為了活命,把禍水東引到自己喜歡人的身上,他自是無比氣憤!


    但他也不能和這兩個“仙人”硬剛,想了想他大罵老鴇道:“你個老豬狗盡瘋瘋癲癲說些假話!明明這周芷蘭醜的不能再醜!你便是要拿這些去糊弄仙人嗎?”。


    “你這個老東西啊……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要是假的!我現在就殺了你!”


    “哎……等等!王道友!我和你親自去看看此女不就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了?”


    不過這兩名散修到底也不笨,稍微一合計,就打算親自去看看這周芷蘭到底是什麽模樣!


    到了這裏,老鴇則是鬆了一口氣,並且一臉怨毒的看向華顧。


    華顧眼見事情敗露,衝上前去,用著他行醫的看他根銀針就抄老鴇紮了去!


    “仙人!救我!”老鴇則嚇得縮在了兩個散修的身後。


    見華顧反應如此激烈,兩名散修確定他說的就是一假話。


    他們一人一句:


    “難不成這叫周芷蘭的小賤人,是你的姘頭?你這麽維護她?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麽人?”


    “我們可是仙人!你若再敢胡鬧信不信我殺了你們?”


    隻是這個時候,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隨即響起:“那我倒看看……你們這些仙人有多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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