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屋簷下那盞油燈在雨中搖曳,六七個蓑衣殺手奔出屋來,頓時將徐亦航圍了。


    周忠、商西韻仍在屋內與殺手糾纏。


    馬車車廂內,那女子卻是詫異了一聲。


    徐亦航此刻手無寸鐵,進退兩難,蓑衣殺手正要動手,卻聽到車廂內傳出一男子聲音:“閣下武功不弱,想必不是無名之輩,為何要阻攔我禦監司辦案?”


    徐亦航運氣至雙掌,暗自戒備,回道:“在下徐亦航,與商少門主是舊識,不知商少門主犯了何事?”


    車廂內男子回道:“這與你無關!若是閣下就此罷手,我禦監司決不為難。”


    徐亦航看了看車廂,暗道:“這馬車車廂僅可容一人而已,剛剛明明是一女子,怎麽這空卻成了男子?”


    車廂內又響起那男子的聲音、不過卻是有些急促:“你說你叫徐亦航?!可是從蜀地來?!同行的可還有位金斧周忠?!”


    徐亦航納悶:“難道真是禦監司的同僚?怎麽對我的來路如此清楚?”


    徐亦航回道:“閣下所說不錯。”


    車廂內的男子沉默了,片刻後隻聽得細微的念叨聲:“徐亦航、亦天航!”


    “殺了他~~~!”車廂裏突然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卻是一女子聲音。


    這聲叫喊可謂是撕心裂肺、充滿了仇恨。


    一眾蓑衣殺手揮刀砍向徐亦航,


    徐亦航也顧不得車裏到底是男是女,又為何突然要殺他,隻奮力往那破窗處逃去,這是要再躲回屋裏。


    大丈夫能屈能伸,打不過就跑,多大點事兒。


    一道身影從破窗滾進了民驛,沒錯,連滾帶爬進去的,下雨天,地麵泥濘濕滑,徐亦航自窗外數步遠縱身飛躍,卻是腳下一滑,差點一頭撞牆上去。


    周忠察覺到一身影自窗戶進了來,忙瞧了一眼,取笑道:“徐大俠這是特意出去感受了一番瓢潑大雨?”


    徐亦航抄起長凳迎上一蓑衣殺手,回道:“外麵有高手,非你我能敵!”


    商西韻退到徐亦航身旁說道:“不知這驛站後院有無馬匹,與其在此等死,不如殺入後院尋機逃脫,前幾日我已飛鴿傳書求援,隻是不知家父何時能派人尋來。”


    三人拿定主意,正要往後院突圍,卻聽得外麵一人喝道:“你等好大的膽子!竟敢追殺我八卦派少門主!”


    商西韻聞聲大喜,說道:“叔父來了,我等無憂矣。”


    徐亦航往窗外看去,隻見二十餘名黑衣刀客飛身下馬,與外麵的蓑衣殺手打了起來,為首那人還是老相識,風雲榜天字下等、八卦派客卿仲化通,江湖一等一的高手!數年前在樞陽山古墓有過些許交集。


    仲化通身軀高大、樣貌粗獷,又使一把鬼頭刀,在這夜色暴雨中如同地獄閻羅一般,沒費多大功夫便將屋外那幾個蓑衣殺手砍翻在地。


    仲化通高聲呼喊道:“賢侄?賢侄可在?”


    商西韻大聲回應道:“叔父,侄兒在此。”


    仲化通聞言瞟了那馬車一眼,便要往屋裏來,剛轉身卻聽那車夫平靜地說道:“仲大俠可有些目中無人了!殺我禦監司差吏,這便想走嗎?”


    仲化通料是遇到了高手,回身問道:“閣下是禦監司哪位大人?”


    “哼!”車夫也不答話,隻冷哼一聲,那馬鞭登時甩向仲化通。


    仲化通不敢輕敵,兩手握刀迎上,隻見那鬼頭刀瞬間赤紅,刀身上附著的真氣如同烈焰翻滾一般,竟將周圍的雨水氣化了。


    大刀“呲呲“作響,一道熾熱的刀氣脫離刀身直取長鞭,又“啪”的一聲響,長鞭於半空中與刀氣相撞,登時蕩了回去,回蕩之勢力道十足。


    車夫揮動手臂,幾下便將來勢洶洶的長鞭鞭梢接住。


    “燃木刀訣,絕學遺本,名不虛傳。”車夫緩緩說道。


    車夫並未再出手,而是低聲跟車廂裏的人說道:“今日就到此吧。”


    車中那人並未回應。


    車夫揚鞭在空中打了三次響,隻見驛站裏的蓑衣殺手全退了出來。


    仲化通說道:“你等殺我弟子、追殺我少門主,難道想一走了之?!即使是禦監司,也得留個說法!”


    車夫回道:“你八卦派為北周做事,窺探我大齊各郡防務,仲大俠又作何解釋?今日權且放過貴派少門主,若是再敢踏入我大齊境內,就休怪我禦監司不留情麵了!”


    “什麽?!”仲化通驚聲道。


    仲化通一臉驚詫,這時商西韻已奔出屋來。


    “賢侄,這位監察使大人說得可是真?”


    “叔父,侄兒並未替北周做事,這趟南齊之行隻是往來押送貨物,隻去過壽城與淝縣。”


    這叔侄二人說話間,那幫蓑衣人卻是收拾了同伴的屍體,準備離開。


    徐亦航和周忠也出了屋來,立在簷下。


    馬車調頭離去,蓑衣殺手緊跟其後,那車廂窗幔卻悄然掀開一道縫隙,一絕美妙齡女子死盯著徐亦航,眼中滿是恨意,那白皙的脖頸處、一塊鴿子蛋大小的紫色胎記極是醒目。


    徐亦航看著馬車離去,問向周忠:“老周你得罪什麽人了?剛才那夥人本想放過我,但一提你的名字,那車裏的人登時翻臉,非要殺我不可。”


    周忠啐了口唾沫,說道:“我哪知道,自用了這大名,我就一直跟你在一塊。”


    徐亦航雖有疑惑,但也沒多想,行走江湖誰知道什麽時候得罪了什麽人。


    徐周二人與人廝殺一場,沒什麽損失,此刻倒還心平氣和的,不過卻有人早已憤怒難耐。


    “叔父,就這麽讓他們走了?”商西韻憤憤道。


    仲化通無奈道:“那個車夫的功力與我相當,這等人物卻甘願給別人駕車,那車裏的人絕非尋常之輩,既然已將你救下,沒必要再與其搏命,先回臨濟跟你父親好好計議一番再說。”


    仲化通說話間看向徐亦航、周忠二人,問道:“這二位是?”


    商西韻回道:“這兩位是蜀地來的朋友,這位是徐亦航徐少俠,這位是金斧周忠周大俠,算上今日這次,兩位義士已是救了侄兒兩次了。”


    仲化通驚疑道:“哦?救了賢侄兩次?”


    “在淝縣從黃亂手裏救了侄兒一次。”


    “如此,實該好好拜謝一番。”


    仲化通幾步便到徐周二人身前,抱拳道:“在下八卦派仲化通,多些兩位義士仗義出手,這份恩情我八卦派沒齒難忘。”


    徐亦航抱拳回道:“仲大俠客氣,路見不平、舉手之勞。”


    周忠回禮道:“我等武林正道人士,自當鋤強扶弱、懲奸除惡,仲大俠不必客氣。”


    仲化通說道:“天色已晚、冷雨撲麵,你我不如進屋一坐?”


    徐亦航回道:“好,仲大俠請。”


    “兩位義士請。”


    仲化通、徐亦航幾人前後腳進了民驛,隻見屋裏滿地血汙,已沒了活人,那驛站的夥計已被抹了脖子,估計後院裏的信差和廚子也難逃毒手。


    仲化通歎了聲氣,說道:“沒想到竟牽連了無辜,這禦監司下得好狠的手。”


    徐亦航說道:“未必是禦監司的人。”


    “哦?徐少俠為何這般說?”仲化通問道。


    徐亦航回道:“北周、南齊對於江湖各派向來是安撫招攬為主,就算商少門主真有窺探南齊兵馬守備的行為,南齊也不可能直接半路截殺,何況禦監司辦案向來不牽及無辜,也從不直接下殺手。”


    商西韻說道:“徐兄這一說,細想來確實可疑,這幫人襲擊車隊時連個問話都沒有,上來就動了手,今日在這驛站廝殺,又故意說是禦監司辦案,忒不正常。”


    仲化通說道:“難道是北周栽贓?想挑撥我八卦派與南齊的關係?”


    周忠大咧咧地說道:“不是沒這可能,畢竟現在北周已開始對南齊動手了。”


    這幾人說話的空,八卦派弟子已將屋內收拾了七七八八,那幾個東海幫漢子的屍身也抬去了後院,與夥計和信差的屍體停放在一起。


    仲化通一行人數日趕路、日夜搜尋商西韻蹤跡,期間睡少食少,本來是打算在這民驛好好歇一歇,明日再繼續往南搜尋,沒想到竟在此地尋著了商西韻。


    雖然這民驛的廚子已死,但食材尚存,有擅廚藝的八卦弟子去後院生火做飯去了,其餘人等三三兩兩分布在前堂和後院裏少歇。


    徐亦航等人挑了張還算幹淨的桌子落座。


    仲化通看向徐亦航,問道:“徐少俠好生麵熟,似是在哪見過。”


    徐亦航暗道不妙,可不能讓這仲化通識破身份,急忙說道:“仲大俠好記性,數年前江湖豪傑齊聚蜀地,在下有幸在江州城與仲大俠有過一麵之緣。”


    仲化通恍然大悟般,說道:“哦,原來如此,我說怎麽看著少俠眼熟。”


    仲化通又說道:“聽韻兒說,少俠曾逼退黃亂,如此年紀便有這般武功,真是後生可畏啊。”


    徐亦航回道:“仲大俠謬讚,隻是在下在練武方麵略有些天賦罷了。”


    這兩人正聊著,卻見一八卦弟子從後院跑了過來,這弟子說道:“長老,東海幫還有一人活著。”


    “嗯?趕快救治。”仲化通說著起身便往裏走。


    徐亦航看向商西韻,說道:“若是在下沒猜錯,少門主那車隊裏也應有活口,是那幫殺手特意留的,目的便是充當人證,證明是禦監司幹的。”


    商西韻恨恨地說道:“若真是北周所為,我八卦派與其勢不兩立!”


    徐亦航搖了搖頭:“也未必是北周所為。”


    商西韻不解,問道:“不是南齊、又不是北周,哪能是誰?誰能有這麽大膽子冒充禦監司?”


    徐亦航也隻是猜測,並未回話,這時有八卦弟子送來了酒菜。


    周忠也不客氣,也不等仲化通回來,徑自取筷倒酒,吃喝了起來。


    徐亦航被周忠這下作模樣弄得頗為尷尬,商西韻倒是沒說什麽,這剛死裏逃生,哪還顧得計較禮數。


    不多時,仲化通回了來,一坐下便說道:“傷口不致命,應該是故意留的活口,好栽贓南齊禦監司。”


    徐亦航說道:“這事得好好查查了,這不隻針對貴派,而是想連東海幫也牽扯進來,隻怕幕後黑手布了一盤大棋。”


    仲化通說道:“北周鎮武司確是有這實力。”


    徐亦航不置可否,剛才已與商西韻說過了,他不想再廢話,北周、南齊如何,跟他沒關係。


    幾人邊吃邊聊,吃飽喝足便在這滿是血腥味的民驛將就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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