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山水畫掛到了歌台上,眾酒客仰頭伸頸仔細打量觀摩,也不知這些人有幾個能看得懂,隻一片叫好聲。


    徐亦航也好奇這離鶯姑娘的繪畫水準,便也瞧了過去,隻見那畫中有山有水有樹有雲,畫的是大氣磅礴,叢山峻嶺之間川水激流,險峰穿透白雲,一顆柏樹立在那峰頂上,隻是形態蒼老、並無多少綠葉,隻有幾條枝幹蕭瑟的探出山峰,端的是一副上好的山川佳作。


    “離鶯姑娘果真是多才多藝,老周我這門外漢都被這幅畫作折服了。”周忠讚歎道。


    徐亦航道:“嗯,確是有些才藝。”


    周忠又道:“你細看那畫中,柏樹枝椏末端還有一鳥巢,一幼鳥立在巢邊振翅、馬上就要墜下山崖一般,巢外兩隻蒼鷹遠去,那兩對利爪之中還抓著兩隻大鳥,唉,應是那幼鳥的父母了。這般場景著實讓人為那幼鳥揪心。”


    徐亦航譏諷道:“周大俠何時這般多愁善感了?”


    周忠道:“在下等會拍下這畫,到時與離鶯姑娘這般說辭如何?”


    徐亦航鄙夷道:“你是真想白白浪費我三千兩銀子?”


    周忠道:“你我早晚會被鎮武司和鐵馬幫尋著,朝不保夕,留這些銀子作甚。”


    徐亦航說道:“分給百姓不好嗎?三千兩白銀可供三百戶尋常人家一年開銷。”


    “得,您老饒了我吧,別為了這銀子費神了,老周我日後再捉個江洋大盜,把這銀子給您補回來。”周忠回道。


    二人為這身外之物計較,那邊歌台處卻已經開始叫價了。


    不多時離鶯的這副山水畫已經叫到了八百兩的高價,這時也僅剩幾個有錢的主在堅持。


    隻聽二樓一雅間,一小廝高聲喊道:“蘇公子,九百兩。”


    緊接著四樓角落裏一小廝喊道:“王掌櫃,九百五十兩。”


    三樓又有小廝喊道:“遲公子,一千兩。”


    碩大的酒樓,隻剩這幾位在拚,大堂裏的數百酒客已是連個動靜都沒了,這價錢早已超出尋常江湖客的承受範圍。


    周忠急眼了,便要起身報價,卻被徐亦航一把拽了回去。


    “等會,再等等。”徐亦航說道。


    周忠疑惑道:“這都一千兩了,趕緊跟上,等人家錢貨兩訖就晚了。”


    徐亦航說道:“聽我的。”


    兩人說話間,價格已經叫到了一千五百兩,二樓蘇公子出的價。


    三樓、四樓的遲公子、王掌櫃已沒了動靜。


    歌台上那身著華服的矮胖漢子喊道:“還有沒有貴客出價?無人出價的話,離鶯姑娘這副墨寶便歸蘇公子所有了。”


    這時四樓王掌櫃從雅間裏探出身來,大聲說道:“蘇公子真是好魄力,離鶯姑娘的畫作雖然不凡,但這價格早已超出其所值,就是畫聖古道子的佳作也不過千兩白銀,今夜老夫讓你一次,明日可不要跟老夫搶了,老夫來一次中原不容易。”


    二樓雅間傳出一年輕公子的聲音:“多謝王掌櫃成全。”


    周忠見這情況急了眼,便要起身報價,正要張口喊出一千六百兩,卻又被徐亦航拽了回去。


    “兩千兩!”徐亦航起身朗聲說道。


    這一聲兩千兩如同炸雷一般在眾人耳旁響起,數百道目光瞬間循聲射向徐亦航。


    眾人頓時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這哪來的毛頭小子,竟敢跟蘇少俠爭搶。”


    “都不舍得花銀子上樓上雅間,跟你我擠在一樓大堂裏,一臉窮酸相,在這裝什麽大爺。”


    “讓他抬價,老子倒要看看這小子怎麽拿出兩千兩銀子來。”


    。。。


    歌台上的矮胖漢子愣了一會,朝徐亦航說道:“這位客人可不要胡鬧。”


    徐亦航立在那冷聲道:“兩千兩。”


    周忠不解,哪有這般抬價的,已是急的吹胡子瞪眼。


    徐亦航低聲解釋道:“若是一百一百的往上抬價,那蘇公子為了臉麵定會跟著添銀子,待一步步加到三千兩時,他還會繼續跟,若是你我直接加價一千兩,其震驚之餘必會掂量這價錢合不合適,如此你我才有機會買下那幅畫。”


    周忠道:“唉,剛才那王掌櫃都說了,畫聖古道子的畫作也不過千兩白銀,你我這不是當了冤大頭嗎。”


    徐亦航回懟道:“是你說要花三千兩買那幅畫的。”


    周忠:“。。。行,隻要能與離鶯姑娘一會,三千就三千。”


    這時二樓中間一個雅間走出一白衣公子,長的是眉清目秀,舉手投足溫文爾雅,這公子溫和的說道:“這位少俠好膽氣,那蘇某再加一百兩。”


    “三千兩。”徐亦航不假思索地回道。


    這話音一落,整個酒樓頓時寂靜,隻剩下一片片低沉的驚呼聲。


    那蘇公子眉頭微皺,似是微怒,但瞬間又喜笑顏開,說道:“在下北蒼派蘇惟賢,敢問這位少俠名諱?”


    徐亦航朗聲道:“蜀地徐亦航。”


    這徐亦航三字一出,整個酒樓頓時又是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已是有人小聲議論:


    “這就是殺了黃亂的那個年輕人?與他同桌的那個凶神惡煞的漢子豈不就是金斧周忠?聽說那周忠招惹了鎮武司鮮於大人。”


    “何止殺了黃亂,還重傷了花槍門掌門陶定武,逼退了三絕門虞君安,這三位可都是地字榜的高手!”


    “聽說東海幫吞並萬船幫,也有這二人的影子。”


    。。。


    蘇惟賢聞言一愣,旋即抱拳道:“原來是徐兄,久仰久仰,早就聽聞徐兄俠名,今日一見果然人中龍鳳,這幅山水畫便歸了徐兄了。”


    徐亦航抱拳回道:“多謝蘇兄。”


    這蘇惟賢跟徐亦航套近乎,徐亦航又豈能冷臉相對?二人像是多年未見的舊識一般,竟稱兄道弟起來。


    這空檔,也不知多少人離開酒樓隱入了夜色中,徐亦航、周忠,這可是好幾方勢力都在找尋的重要人物。


    與此同時,酒樓七層一房間內,離鶯透過窗欞看向一樓大堂,目光緊鎖徐亦航,說道:“今夜必須讓他上來。”


    “是。”一侍女輕聲應道。


    酒樓大堂,主持拍賣畫作的矮胖漢子已到徐亦航桌前,徐亦航自顧自的喝茶,周忠豪氣的從懷中掏出三千兩銀票,笑開了花。


    矮胖漢子滿臉堆笑的說道:“還請徐少俠登臨七樓,與離鶯姑娘一會。”


    “什麽?!”周忠大驚道,“這錢是老子出的,怎麽讓他去?”


    徐亦航抬頭說道:“在下是替這位周大俠買的畫,還是請周大俠去吧,在下對離鶯姑娘實在沒什麽興趣。”


    矮胖漢子仍是一臉笑容,說道:“兩位頭一次來我四海樓吧?”


    周忠回道:“怎的?第一次來又如何?”


    矮胖漢子笑容可掬的回道:“周大俠不要誤會,咱這四海樓有個規矩,拍賣的物件,誰報的價就是誰買的,是誰買的自然是誰上七樓。”


    “你?”周忠指著矮胖漢子又指向徐亦航,“好小子,最後這好處又讓你得了。”


    矮胖漢子又說道:“若是徐少俠不願與離鶯姑娘一聚,那在下就權當您放棄了,畫作在此,還請收好。”


    徐亦航眼皮都沒抬。


    周忠卻是急了,對矮胖漢子說道:“別啊,若是如此,老周我這三千兩不是白花了嗎?您是這酒樓掌櫃的?”


    矮胖漢子回道:“小可姓韋,是這酒樓的管事,周大俠還有什麽吩咐?”


    周忠說道:“麻煩韋管事跟離鶯姑娘再說說,破個例,就說這銀子是老周我掏的。”


    韋管事回道:“規矩如此,還望周大俠不要為難在下。”


    “這什麽鳥規矩!氣煞我也!”周忠怒道。


    韋管事仍是笑容滿麵,勸道:“周大俠莫要動怒,可不要忘了這是哪。”


    “嗯?”周忠這莽漢哪會受人威脅,正要發作卻又聽韋管事說道:“周大俠俠肝義膽,為江湖除掉了黃亂這個惡人,酒樓幾位姑娘深感敬佩,特為周大俠在二樓留了一雅間,略備薄酒佳肴,還請移步。”


    周忠聞言怒氣瞬間消了不少,一本正經的問道:“幾位姑娘敬佩於我?”


    “正是。”韋管事回道。


    “好,頭前領路。”周忠瞧了瞧徐亦航,見徐亦航默許了,便要上二樓瀟灑去。


    韋管事領著周忠便要走,卻是把徐亦航冷落在那,韋管事回頭道:“徐少俠真不上七樓?”


    徐亦航擺了擺手。


    “莫非徐少俠對真元一事不感興趣了?”韋管事又說道。


    “真元?”徐亦航吃驚道。


    徐亦航暗忖道:“那女子果然不簡單。”


    “好,還請管事帶路。”


    周忠樂嗬的去了二樓雅間,徐亦航由一侍女領上了七樓,二人就這般暫時分開了,也不怕被人下黑手。


    七樓離鶯房間,此時的花魁離鶯已經換了一身白紗薄衣,赤著玉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


    侍女將徐亦航領進門便退出去了,此刻這屋裏隻這二人。


    “徐少俠年少有為,隻這般年紀便能擒殺黃亂,著實讓人佩服。”離鶯朱唇輕啟,緩緩說道。


    徐亦航向來不喜拐彎抹角,直接說道:“我為了真元一事來的。”


    離鶯說道:“徐少俠還真是不同於常人,花了大把銀子竟不珍惜這眼前時光,隻為了江湖傳說。”


    徐亦航道:“傳說?”


    離鶯踱步到徐亦航近前,說道:“不錯,真元。”


    徐亦航道:“姑娘可知這真元為何物?”


    離鶯說道:“我知道,但是少俠這性子太過煞風景,我又不想說了。”


    徐亦航確實有些不解風情,一進門就打聽真元的事,絲毫沒將離鶯放在眼裏,這對於一個自恃美貌的女子來說,無異於極大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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