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的客棧一樓大堂,徐亦航與白衣女子對視,這女子目不轉睛打量著徐亦航,直將徐亦航瞧得有些難為情了。


    這時突然響起一個溫柔又充滿陽剛之氣的聲音:“敢問這位便是聞名中原的虞女俠?小生。。。”


    “小什麽小生!你看你這一臉褶子,這歲數都能當老娘的爹了!方才你便一直盯著老娘看,老娘還沒跟你計較呢?閉嘴!滾一邊去。”女子扭頭對著身後大聲訓斥。


    挨了嗬斥的不是蘇惟賢,更不是李車夫,而是周忠,周忠的表現直讓在場幾人驚掉了下巴,特別是徐亦航。


    周忠挨了罵不怒反喜,一聲“好嘞”直接又站回李車夫身邊去了,這哪還是那個曾在烏陵一手遮天、欺男霸女的惡人。


    女子又看向徐亦航,滿眼疑惑。


    徐亦航看著眼前這個美若天仙的女人,雖然脾氣暴躁、滿嘴“老娘”,但她就是當年救他一命的那個人。


    十年光景轉瞬間,伊人容顏未曾變,隻是這性子越來越潑辣了。


    徐亦航思量良久,終於開口道:“問蘭姐,許久未見。”


    白衣女子正是虞問蘭,徐亦航一聲“問蘭姐”直讓虞問蘭打了一激靈,那蘇惟賢更是吃驚地看向二人。


    疑惑?傷心?激動?喜悅?多種表情瞬間在虞問蘭臉上閃過,隻見這女子大步走向徐亦航。


    徐亦航微笑著看向虞問蘭,這麽多年了,有些事總是避不掉的。


    “臭小子!老娘給你紮得滿頭小辮呢?老娘給你精挑細選的衣服呢?”虞問蘭竟是大步上前直接伸手去揪徐亦航的耳朵,更沒半點久別相逢的驚訝和喜悅。


    徐亦航哪是蘇惟賢,豈能莫名其妙讓人擰耳朵,直接扭頭閃了過去。


    虞問蘭玉手落空,卻是愣在了那,手腕直挺挺地擎在徐亦航肩頭。


    “將近十年,辮子早就拆開,衣物早也不合身了。”徐亦航緩緩說道。


    這一句話像是觸動了虞問蘭的心弦,方才這女子還一臉滿不在乎,此時卻是眼中泛紅,隻不過一閃而過。


    虞問蘭問道:“你不是死了嗎?”


    徐亦航托住虞問蘭的手腕緩緩放下,回道:“我若輕易死了,豈不辜負你當年的悉心照料,你可是說過,我的命是你救的,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準死。”


    虞問蘭喃喃道:“已經近十年了嗎?這些話你竟都還記得。”


    徐亦航本不想煽情,奈何他一見到虞問蘭,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嘉武城民居的那些場景,救命之恩怎會忘記?


    徐亦航正暗自感慨,卻聽虞問蘭說道:“沒死就好,一千兩銀子,拿來。”


    虞問蘭這空檔竟又是一副潑辣模樣。


    “沒有一千兩。”徐亦航無奈回道。


    “有多少?拿來。”玉手伸到了徐亦航胸前。


    “一百兩。”幾張小額銀票遞到了玉手手心。


    虞問蘭利索地將銀票收入懷中,又說道:“打個條子,欠銀兩千九百兩,以後慢慢還。”


    “啊?”


    “啊什麽啊!救命之恩,兩千九百兩多嗎?”


    這兩人久別重逢竟跟債主要債一般。


    這空蘇惟賢湊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姐?你認識徐兄?”


    “徐兄?”虞問蘭疑惑道。


    蘇惟賢又說道:“徐亦航徐兄啊?”


    虞問蘭看向徐亦航:“你改名了?連姓氏都改了?”


    徐亦航生怕虞問蘭說出“亦天航”仨字來,急忙說道:“你不是以為我死了嗎?我現在活得好好的,自然要換個活法。”


    虞問蘭本就冰雪聰明,一經提點瞬間明了,也不再追問姓名的事,又問道:“你那邋遢師父呢?”


    徐亦航道:“應該是駕鶴西去了。”


    “怎麽還應該是?那臭老頭死沒死你不知道啊?你這徒弟還真孝順。”虞問蘭嘲諷道。


    徐亦航待要稍加解釋,虞問蘭卻是想起了什麽事,一臉肅然地喝問道:“你說你叫徐亦航?!”


    徐亦航被質問得莫名其妙,蘇惟賢也是一臉茫然:“這倆不是認識嗎?怎麽連名字也不清楚?”


    “可是你欺負了虞大傻?”虞問蘭又問道。


    “虞大傻?”徐亦航更是丈二摸不著頭腦了。


    虞問蘭又道:“就是虞君安那個傻子。”


    徐亦航回道:“虞兄救過我,但是後來因為花槍門的事,我二人不得已動了手,互相也沒傷著,隻是礙了虞兄的事而已,怎能說欺負。”


    虞問蘭聽後頓時笑開了花:“哈哈,幹得好,誰讓他跟黃亂那渣滓攪到一起的。”


    虞問蘭說罷又問道:“黃亂是你殺的?”


    徐亦航待要回答,那蘇惟賢卻是插嘴道:“他何止殺了黃亂,前不久還將飛劍門給滅了,昨夜霍英就是來報滅門之仇的。”


    虞問蘭瞟了眼蘇惟賢,說道:“閉上嘴,一邊站著去。”


    “哦。”蘇惟賢退到了周忠身旁,兩個人倒也站得整齊。


    李車夫早就自顧自地跑到一旁吃早點去了,此刻正大口啃著饅頭。


    徐亦航問道:“虞兄沒跟你說我的事?”


    虞問蘭回道:“那大傻子,當時回來之後挨了家師一頓責罰,見了我也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我還納悶,他那般沒心沒肺的人怎麽也有了心事,此刻看來原因在你。”


    徐亦航道:“你可知虞兄幾次三番糾纏於我是為了何事?”


    虞問蘭似是站累了,轉身走到一張木桌前,一腳挑正了一張木凳便坐了下去,說道:“不就是那傻子以為我鍾情於你,非要你跟我成親嗎?”


    徐亦航道:“你都知道?”


    虞問蘭回道:“鍾情於你?這事是我自己傳出去的,誰知道虞大傻還能真找到你,你更名改姓了,他竟然還能碰上你,你兩個可真是有緣。”


    徐亦航不再說話,上前拉起虞問蘭,低聲道:“隨我上二樓客房一敘,有些事不方便在這說。”


    徐亦航說完不等虞問蘭反應,竟是抓著虞問蘭腰間、扶住其肩頭,直接施展輕功躍進了二樓客房,隻剩下蘇惟賢、周忠在那不知所以然。


    片刻後,蘇惟賢問道:“方才蘭姐是不是說她鍾情於徐亦航?”


    周忠一臉悲憤:“是!”


    蘇惟賢自言自語道:“蘭姐不是對那個死人用情至深嗎?怎麽會對徐兄有舊情?徐亦航、亦天航,都是蜀地人士。。。”


    蘇惟賢猛地警醒,看向周忠說道:“徐兄便是烏陵猛虎?”


    周忠點了點頭,說道:“嗯,他就是你輩之俊傑人物,你不是感歎未能一觀其英雄風采嗎?怎樣?蘇大公子,跟英雄相處的感覺如何?”


    “啊!唉~幻想破滅也不過如此啊!”蘇惟賢歎息道,說罷便低著頭找老李去了,周忠見狀也跟了過去,這腹中饑餓難忍啊。


    三人圍坐,分享盤子裏那幾個饅頭,幹巴巴的也沒碗熱粥,隻能就著粗茶下咽。


    二樓客房裏,虞問蘭問道:“你是來跟虞大傻履行諾言的?來跟我成親?”


    這女子說到婚嫁大事竟是毫不羞怯,不愧是江湖兒女,灑脫直接。


    徐亦航回道:“實不相瞞,是被蘇大公子拉到這來的。”


    虞問蘭道:“那就好,老娘還不想嫁人,更沒想嫁給你。”


    徐亦航道:“如此甚好,看來隻是虞兄一廂情願罷了。”


    虞問蘭又問道:“你為何滅了飛劍門?”


    徐亦航沒想到虞問蘭會問這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虞問蘭見徐亦航不言語,說道:“飛劍門也算是名門正派,門中弟子極少參與江湖事,門主霍英在江湖中也有些名望,你就不怕武林正道對你群起而攻之?!”


    徐亦航道:“飛劍門的事,確有難言之隱,問蘭姐還是不要過問了。”


    虞問蘭似是對這事極為生氣,但又在極力克製,又說道:“二十多年前,那霍英如你一般橫空出世,可謂是天縱奇才,年紀輕輕便力挫中原各路高手、名動江湖,之後更是開門立派,威震一方。這等人物,又有上百弟子助陣,說,你是如何滅他宗門的?!”


    徐亦航回道:“這裏麵的事,你還是少打聽為妙。”


    虞問蘭質問道:“可是南齊朝廷?”


    徐亦航不置可否,他拉著虞問蘭上來是為了避開蘇惟賢和李車夫,哪知會是這般情景。


    虞問蘭與徐亦航分別將近十年,兩人的關係本應與陌生人沒兩樣,但此刻看來,這近十年的光景,在這二人心中卻像是隻過了十日。


    虞問蘭又說道:“你身邊那個莽夫可是金斧周忠?”


    徐亦航應道:“正是。”


    “離他遠點,鎮武司已出布告,緝拿周忠及其同黨。”


    “鎮武司真正想拿的是我,想以我的身份為借口,再次挑起南蠻和南齊的戰火。”


    “北周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你怎就這麽讓人不省心。”


    “四年前,你曾入蜀找過我?”


    “嗯?是啊,老娘閑來無事,入蜀一遊,順道尋一下你。”


    “可是為了我惹上了唐門?被唐依雪帶人追殺了半年有餘?”


    “哼!怎麽說話呢!那是老娘懶得跟唐門糾纏。”


    “。。。”


    “怎麽了?怎麽不說話了?又想起了你那個遠在蜀地的嬌妻?湯廷山處斬日,那唐門的小妮子可真是讓世人見識了什麽叫做用情至深,什麽叫做以死相許。”


    “。。。我與依雪尚未成婚。”


    “成不成婚與老娘何幹?”


    “。。。”


    “即入了江湖,就好好走江湖路,切莫參與朝廷之事,不要辜負了唐門那小妮子!”


    徐亦航與虞問蘭待在二樓客房中聊了半晌,虞問蘭如同長姐一般好一頓數落教訓徐亦航,徐亦航也不還嘴,隻俯耳聆聽,他有他的路要走,他的秘密怎會輕易告與虞問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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