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宗良見亦天航仍舊懷疑地看著他,略一尷尬,哈哈一笑,說道:“亦兄弟年紀輕輕不僅武功出眾,這心思也不輸老江湖,不錯,老邢我的確有些自己的打算,告訴你也無妨,墓中之事勢必引起蜀地武林動蕩,唐門早就想剪滅絕刀門,如今已有借口隻差時機,這時機便是埋伏襲殺劉卿元,斷了絕刀門的庭柱,一旦劉大俠身死,隻剩下冉行舟這一條房梁,唐萬雄便可放開手腳大開殺戒了。”


    “你是想殺了劉副門主投靠唐門?!”亦天航心中是偏向絕刀門的,此時聽到邢宗良話中意思,已是略有不滿。


    邢宗良見亦天航臉色微變,急說道:“非也,唐門行事不講道義,太過陰狠毒辣,不合我意,而絕刀門做事磊落,頗有我等江湖兒郎豪氣仗義之風,所以我打算舍了這身剮,逆了唐門的意,去尋著劉大俠,作為拜入絕刀門的契機。”


    亦天航聽到此刻方才略信了眼前這胡子拉碴的江湖漢子,說道:“既然話已如此,這事就這麽定了,劉副門主生死不明,我也不能坐視不管。”


    這話雖這麽說,亦天航心裏卻想:“如今唐門已知我逃出古墓,今後在這蜀地勢必步步難行,不如與絕刀門一同對抗唐門。”


    這二人主意已定,便合計如何去尋劉卿元,按邢宗良打探的消息,劉卿元必然早已離開墊江境,這江州周圍卻未見其蹤影,八成是從小路往江陽去了。


    從墊江往南,除了直達江州的官道外,在兩郡西南交界處還有一條密林小路可通江陽,二人便決定從這條路查起。


    亦天航與邢宗良二人動身啟程,那城中聚賢酒樓卻有一人望著窗外發愣,正是昨日緊跟著尋來的虞問蘭,隻能說這二人緣淺。


    昨日虞問蘭在樞陽山腳解決了唐門那些人,便推測亦天航會逃往江州,便也一路追來了,二人本是同路,虞問蘭騎馬,亦天航步行,本能追上,但亦天航摸入那林中獵戶家了,二人就此錯過。


    邢宗良與亦天航出城,一路往江陽方向查探,因時日已多還下過雨,很難發現什麽有用的痕跡,隻能向周邊的樵夫、獵戶打探,倒是探聽到一些消息,數日前,路邊曾有大量血跡,林裏也有打鬥痕跡,看來是唐門曾一度發現了劉卿元,不過被劉卿元逃脫了。


    二人白天沿路繼續探尋,夜裏尋個避風之處,就地起個篝火搭上帳篷過夜,如此一連數日卻再沒找到任何線索,隻得繼續沿路向南,已是快到江陽城了,過了江陽城再往南便是流寇橫行、蠻族出沒的湯廷山山脈。


    江州城,亦邢二人出城的數日後,臨近午時。


    虞問蘭在城中打探亦天航消息無果,百無聊賴牽馬出城,剛從聚賢樓出來往西城門溜達,迎麵撞見一行數十人。


    來人盡皆身穿暗紅色衣袍,十餘人騎馬,二十餘人步行,為首是一須發皆白的老者,身後是一極為俊美的男子,這二人騎馬走在最前,後麵幾十人浩浩蕩蕩,百姓驚慌不已,唯恐避之不及。


    這一行人正是齊融、唐依雪那夥人。


    虞問蘭不想招惹是非,便將道路讓出,往路邊走去。


    “等等。”一清脆而又高傲自信的女聲響起。


    虞問蘭聞言駐足,轉頭循聲望去,卻是那俊美男子,原來是個女人。


    “在下唐門唐依雪,你是何人?”唐依雪盯著虞問蘭腰間布袋和那鐵鏈說道。


    虞問蘭瞟了唐依雪一眼,並未答話,一臉木然,回過頭來牽馬便走。


    “站住!”唐依雪嬌喝一聲,飛身下馬,幾步攔到虞問蘭身前,齊融等人都莫名其妙,幾個唐門弟子卻是急於表現,跟了過來。


    “我好端端的走路,又不曾礙著你們,這位姑娘為何攔我?”虞問蘭波瀾不驚,平靜地說道。


    唐依雪仍在打量眼前這白衣黑紗女子,回道:“哼,飛爪百煉索!樞陽山下十條人命,這豈是礙不礙的事?”


    虞問蘭聞言看向唐依雪,依舊是意興闌珊,回道:“你這小妮子年紀不大,眼力倒是挺毒。”


    “你殺我門中弟子,今日休想就這麽走了!”


    唐依雪抬手一掌便向虞問蘭打去,那虞問蘭豈是吃虧的主?不等唐依雪玉掌近前,左腳直奔唐依雪腰間踢去。


    這街道狹窄,二人隻近身以拳腳功夫相鬥,幾招下來,旁人卻是插不上手,唐依雪全力出手竟是近不了那虞問蘭的身,虞問蘭仍是右手牽馬,風輕雲淡般,隻憑一掌一腿便將唐依雪擊退。


    齊融勒馬停在一旁,似是心不在焉,並沒有出手的意思。


    “還不動手拿下這女子,她便是樞陽山下的凶手!”唐依雪輕喝道,這話雖是說給眾弟子聽,但也是說給齊融聽的。


    唐門眾人聞言圍了過來,虞問蘭見狀不敢戀戰,這狹小之地,幾十人一股腦衝上來,縱是武功再高也難以施展。


    虞問蘭一腳踢開唐依雪,旋即翻身上馬,正要縱馬離開,卻有一股迅猛的掌風自身後襲來,隻見那老者自馬背上騰空躍來,已是一掌拍到。


    虞問蘭急閃,雖躲過了要害,卻被打中了左肩,一口鮮血噴出,差點掉下馬去。


    齊融打了一掌便翻身落回馬背上,眯著眼打量虞問蘭。


    齊融早已猜出這白衣女子是誰,但並未做聲,方才這一掌隻使了五六分力,並不想一掌打死她,免得惹上攀雲老道那個瘋子。


    “高手!師父那等境界的高手。”虞問蘭心中暗道。


    虞問蘭忍著左肩劇痛,一馬刺戳在胯下白馬屁股上,馬兒吃疼,嘶鳴一聲,四蹄飛奔,直往城門去了。


    這時街道上卻是人聲嘈雜,隻見數排亮晃晃的槍刃由遠及近,與虞問蘭擦肩而過,是城防營郡兵到了。


    南齊律例,江湖人士不得在城內械鬥,違者輕則罰金,重則刺配、斬首。


    這八成是有好事的百姓徑往城防營告發了,卻是幫了虞問蘭大忙。


    “何人在此生事?!”一領兵將官喝道。


    唐依雪看了眼遠去的虞問蘭,行禮道:“在下唐門唐依雪,見過大人。”


    “唐門?”領兵將官隻不過是個屯長,聞言細看了看眼前這些人的服飾,頃刻一臉汗珠,強裝鎮定地說道:“我大齊律例,江湖人不得在城中廝殺,爾等即為名門大派,更當遵守法律,怎能在這鬧市行凶?”


    “回大人,我等並未搏命,隻是比試拳腳功夫。”唐依雪回道。


    “嗯?既如此,趕快散了吧,不要引起百姓恐慌。”這屯長官小位卑,哪敢得罪唐門,見無人傷亡,自是要趕緊開溜。


    “謝大人。”


    唐依雪此時巴不得這夥官兵趕快走,她好帶人去追那白衣女子,方才齊融那一掌已讓那女子負傷,跑不遠。


    又是一日清晨,邢宗良與亦天航已在江陽境內搜尋了十餘日,此刻已到江陽城南數十裏的湯廷山,自上山後雖未發現劉卿元蹤跡,卻是遇見過幾撥唐門弟子。


    這邢、亦二人,一個常年參與江湖幫派爭鬥、一個行事果決狠辣,出手自然是毫無顧忌,將唐門這幾撥人殺了個人仰馬翻,隻留了一個唐門管事的活口,其餘人盡皆當場斬殺。


    從抓獲的唐門管事口中得知,自那日唐瑛、唐瓊截殺絕刀門後,這一路便一直咬著劉卿元不放,雖然已將其重傷,卻屢屢被他逃脫。


    唐瑛、唐瓊盡皆負傷,二人早在數日前便暫回江陽休養去了,門下弟子也是損失慘重,算上如今被邢、亦二人殺死的,已死傷弟子四十餘人。


    現下隻有幾個分堂管事帶領弟子在這山中查探劉卿元蹤跡,一旦發現響箭為號,但這劉卿元卻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


    茂密的山林間,一紅衣中年男子腹部受創艱難地跪在地上,一臉惶恐地看著眼前的兩個殺星。


    這三人正是亦天航、邢宗良與抓獲的唐門管事。


    “為何留你性命,你應該知曉吧?”邢宗良一揮手中的雁翎刀,說道。


    “在下明白,兩位盡管問,在下知無不言。”那唐門管事吃力地回道。


    “樞陽山古墓一事,你唐門與絕刀門反目,為何這些時日了,兩派竟是毫無動靜?”邢宗良耍著手中刀,繼續問道。


    跪在地上的唐門管事止不住地咳了兩聲,說道:“不瞞二位,此事在下倒是了解的很,這事還得從青城上官律說起,上官律一心想要維持西南武林安定,其護送冉雲瀚回到絕刀門時,便已談妥了冉行舟,之後又與冉行舟來我唐門拜會門主,門主與他二人商討期間便是我侍奉左右。”


    “哦?你還是唐萬雄的親信?”邢宗良沒想到竟能抓著條大魚。


    “咳~,我等門中管事輪班侍奉門主而已。”這唐門管事可是傷得不輕,人是越發的虛弱了。


    一旁的亦天航略有些著急,說道:“繼續說,他三人達成了什麽協議?”


    “門主應允不再追究少門主、四爺重傷一事,畢竟是小輩爭鬥引起、外人下的殺手,但劉卿元在殺子之仇無憑無據的情況下,毀壞本門弟子屍身泄憤,後又斬殺本門二十餘名好手,傷了二爺、三爺,以致我唐門損失慘重、顏麵掃地,這必須討個說法。”


    “嗬,你唐門竟然也要跟旁人討說法了。”邢宗良譏諷道。


    “最終他三人談妥,在劉卿元未回到絕刀門之前,唐門可繼續追殺,絕刀門不得給予援手,青城派也不可插手,是生是死憑其本事,如若不然便是兩派一決雌雄之時,但是隻要劉卿元踏入德陽城,此事便一筆勾銷,唐門也不再追究。”


    這唐門管事說完看向亦、邢二人,眼神中滿是乞求。


    “以冉行舟與劉卿元過命的交情,他怎會同意?而且唐萬雄又豈會如此輕易放過絕刀門?”邢宗良又問道。


    “咳~咳~,這些在下便不知了,不過以在下揣測,冉行舟之所以這般,八成是因為此事在明麵上是絕刀門理虧,而且以絕刀門眼下的實力根本不是我唐門的對手,他為了門派存續不得不從之。而門主同意這般做法,估計是因為劉卿元在古墓學了絕刀式,一旦劉卿元將絕刀九式帶回去,以後這絕刀門就難以對付了,所以必須先將其除掉徹底斷了絕刀的傳承,如果此時與絕刀門開戰將抽不出人手追殺劉卿元。”


    這唐門管事倒是個人物,竟分析的頭頭是道,句句在理。


    亦天航看向邢宗良,邢宗良揮刀便要斬殺那唐門管事。


    “邢當家的這是作甚?”亦天航急忙攔阻。


    “不是殺人滅口嗎?你朝我使眼色不就是這意思?”邢宗良納悶道。


    “在下哪有跟你使眼色,隻是想問問閣下之後作何打算。”亦天航無奈地回道。


    “哦,如此啊,卻是邢某草率了。”邢宗良收刀入鞘,又瞅了眼地上那受傷的唐門管事,問道:“那這人殺還是不殺?”


    “還用殺嗎?已經咽氣了。”亦天航本想給人止血治傷,暫且留他一命,沒想到到底是失血過多死了。


    亦天航與邢宗良雖然知曉了這兩派之間的內情,但卻一籌莫展,這莽莽群山上哪去尋劉卿元去?


    二人正不知何去何從,卻突然發現東南山間隱約有嫋嫋炊煙,兩人對視一眼,似是互相確定了主意,便朝著那炊煙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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