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慶城西數十裏,通往青城、嘉武的岔路口,離李家村還有十餘裏地,亦天航策馬慢行,也是難得能靜下心來,回想這一兩年的種種經曆。


    複仇?如今北周南齊雖為兩國,但多年未有戰事,百姓也算是安居樂業,若是真向這兩國複仇,天下豈不又要大亂?


    亦天航這複仇之心竟是出現了一絲動搖,是唐依雪的影響?亦天航此時也想不明白,正左思右想間,卻聽得身後馬蹄疾響。


    “亦少俠真是愜意的很呐!可還記得我天劍門!”


    亦天航聞聲轉頭望去,一群白衣劍客縱馬追來,為首的赫然便是那天劍門大弟子任秉平!


    這天劍門過了年便動身入蜀了,當然是來奪劍的,隻是蜀地十二郡、地廣人多,找一個人哪會那麽容易,今日尋著亦天航還是聽說了唐門和都慶城外鐵馬幫的事,一路打聽尋過來的。


    亦天航勒馬稍停,那任秉平見狀暗忖道:“我等十餘人追來,他竟不跑?”


    亦天航不是不想跑,隻是沿這山路往前,除了李家村便是青城派,他不想給這兩處帶去麻煩。


    頃刻,天劍門這十餘騎就將亦天航圍了。


    “又是來奪劍的?”亦天航冷眼打量著任秉平,說道。


    “去年得亦少俠手下留情,放了在下一條性命,今日在下便先還了少俠這份恩情。”任秉平驅馬上前說道。


    “如何還?”亦天航平靜地問道。


    任秉平嘴角微揚,說道:“已經還了,我等沒有直接下殺手,便是還你的情!還是去年那句話,少俠隻要將寶劍還來,便是我天劍門的朋友,若是不還,就別怪我等硬搶!”


    “任兄可真會說笑,這饒命之恩就如此輕描淡寫地還了?看來你天劍門弟子的性命也輕賤得很!”亦天航回道。


    任秉平聞言微怒,正要開口,其身後卻有一人喝道:“放肆!黃口小兒!無禮太甚!”


    任秉平身後那人策馬近前,說道:“秉平你是越來越婆媽,與這人多些什麽廢話!我天劍門的寶物,何必跟他客氣!”


    “師叔教訓的是。”


    任秉平被他師叔訓斥,一個字也沒敢多說,閉嘴閃到一邊去了。


    亦天航打量了打量來人,四十七八年紀,身材瘦削,細長臉、山羊胡,兩眼閃著精光。


    “某乃天劍門耿彪,小子,識相的速將寶劍交還於我,否則耿某先取你性命再拿寶劍!”這耿彪殺意盡顯。


    “嗬,這是小的打不過,又派老的來了,天劍門果然是名門大派!”亦天航嘲諷道。


    亦天航因得罪天劍門,曾特意去風雲榜上查過天劍門的排名,見過耿彪的名字,地字中等的高手。


    亦天航位列山字上等,二人雖隻差兩等,但武功差距絕非字麵上這麽簡單。


    “小子,耿某可不是什麽君子,也不吃你激將這一套,你強占我派寶物,就是圍殺了你也沒人會說什麽!”耿彪輕蔑地說道。


    亦天航本以為是任秉平帶頭,即使對方人多勢眾,殺出圍去還是有把握的,這突然多了個耿彪,亦天航心中也沒底。


    亦天航聞言順勢拔出背後寶劍,天劍門眾人見狀大驚,拔劍聲頻起。


    耿彪根本沒將亦天航放在眼裏,說道:“你位列風雲榜山字上等,仗的便是這流光劍,若是沒這寶劍,隻怕也就山字中吧?”


    亦天航也不接言,隻說道:“今日事,難善了,閣下何必再多些廢話!”


    言訖,亦天航趁耿彪不備,雙腳一發力,借著馬鐙輕身躍起,連踩馬鞍飛身攻向耿彪,那流光劍充斥著真氣直刺耿彪麵門。


    亦天航暴起一擊,竟是直接以混元功催動天勢四象劍,調用真氣包裹劍身,力圖一招退敵!


    耿彪老江湖了,早有防範,“錚”的一聲,背後長劍出鞘,順勢擋下亦天航的全力一擊。


    耿彪這一劍力道十足,亦天航被震得翻身落地,連退數步,耿彪胯下駿馬受二人真氣對抗影響,四腿顫抖,嘶鳴不斷。


    “哼,武林年輕一代翹楚?不過如此!看來是這蜀地群雄坐井觀天而已!”耿彪譏諷道。


    亦天航沒理會耿彪的譏諷,心中暗道:“流光劍削鐵如泥,向來無往不利!卻被那凡鐵抵擋,這耿彪果然難纏!他以真氣渡至劍身,麵不改色就擋開了我的全力一刺!”


    方才耿彪拔劍揮劍,看似隨意,但也是渡了內力的,不然那長劍早就被流光劍斬斷了。


    高手出招,自然招招充斥著真氣。


    耿彪雖然麵色如常,言語嘲諷亦天航,但此刻對亦天航也不再小覷,略一低頭,看向握劍微顫的右手,暗道:“天機老人誠不欺人,這小子倒也有些本事,老子使了五成功力,竟差點吃虧。”


    這兩人交手隻在瞬息之間,任秉平等天劍門弟子一臉驚愕,這誰能想到亦天航竟敢主動對耿師叔出手?!還從師叔劍下全身而退!


    “亦天航!”任秉平大喝,持劍下馬便要動手,眾天劍弟子見狀也是翻身下馬,握劍結陣。


    耿彪卻是跳下馬來,擺了擺手,說道:“眾弟子退下,你等不能真氣外發,結了劍陣也擋不住流光劍,這小子還是師叔我來收拾!”


    任秉平聞言羞愧不已,這耿師叔明顯說的是去年那次截殺,七人劍陣加唐門唐依雪等人,竟敗給了眼前這小子!


    眾人讓開場子,耿彪也不廢話,大步奔向亦天航,隔著兩三步遠抬劍便刺。


    快劍!快到隻見一片殘影!


    亦天航大驚,自行走江湖以來,這是頭一次與真正的高手較量!心驚之餘暗道:“都慶城外得虧有餘巳仁的獨門毒藥,不然早就命喪唐瓊之手了!這耿彪位列風雲榜地字中等便有這般功夫,更何況那地字上等的唐瓊!”


    耿彪舞劍襲來,劍影撲麵,亦天航分不清哪是實哪是虛,隻得疾步後退。


    “我天劍門上乘劍法‘流雲遮月’,可不是江湖上那些雜七雜八的三腳貓功夫可比的!”耿彪得意道。


    亦天航緊盯那片劍影,想要找出殺招在哪,眼見著耿彪近到身前,隻得冒險一試,一劍刺出。


    劍影消散,亦天航一擊未中,卻被耿彪一劍刺中右肩,亦天航急忙揮舞流光劍斬向耿彪,那耿彪並未後退躲閃,收劍出劍又是一劍,直刺亦天航小腹。


    亦天航大駭,太快了!耿彪出劍簡直快如鬼魅!亦天航哪還接得住,急忙舞劍格擋,連退數步。


    耿彪欺身逼近,絲毫不給亦天航喘息的機會,長劍刺向亦天航左臂,比之方才更快!這極為質樸的一劍,毫無花樣和技巧可言,疾如流星。


    亦天航隻瞟見一道寒光,躲閃之下隻覺左前臂陣痛,流光劍險些脫手,心中暗道:“飛星劍法!人道是天劍門日落西山,但這門派武學卻是精妙得很!”


    耿彪接連得手,頗為自負,持劍而立不再出招,不屑地看著亦天航,說道:“小子,看在青城派與你交好的份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將寶劍還來,之前事便一筆勾銷!”


    任秉平立在一旁,竟也插嘴勸道:“亦少俠何必執著於寶物,古人雲‘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就是我天劍門不來討劍,也早晚會有江湖好手來跟你奪劍!到時少俠可應付得來?!”


    亦天航右肩、左臂連中兩劍,敗局已定,低頭看了看手中寶劍,心有不舍,但此時生死關頭,隻能舍劍保命了。


    亦天航正要開口,卻聽得路旁密林裏一人說道:“天劍門不愧是名門大派,這飛星與流雲遮月兩套劍法果真是不同凡響!”


    耿彪臉色微變,聽這林中話音,應是離得不遠,他竟然沒察覺到,不知是哪路高手。


    “承蒙閣下誇讚,還請現身一見!”耿彪持劍轉向密林,故作豪爽地說道。


    “耿大俠名震京畿,我這無名小輩可當不起‘閣下’二字。”林中話音越來越近,這人已是走了出來。


    眾人循聲看去,來人著一身紫衣,身型挺拔、麵容白皙、劍眉星目,可謂是氣宇軒昂、玉樹臨風!


    耿彪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年輕男子,見其腰間懸著一個錦緞布袋,隱約有鐵鏈纏繞,皺了皺眉,說道:“可是三絕門虞少俠?”


    “耿大俠謬讚,在下正是三絕門虞君安,不過在下年已三十,可算不上什麽‘少俠’了。”這紫衣男子回道,說話間卻是走到了亦天航身旁。


    虞君安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亦天航,那眼神卻像是在欣賞一個物件,看得亦天航渾身不自在。


    虞君安明顯是來攪局的,耿彪略有不滿,但又不便發作,這虞君安是三絕掌門攀雲道人的嫡傳弟子,年紀輕輕便已躋身風雲榜地字榜單,貨真價實的武林後起之秀!


    耿彪當然不怕虞君安,但攀雲道人可是出了名的護犢,便耐著性子問道:“少、閣下到此有何貴幹?”


    虞君安並未答話,而是看向亦天航,說道:“知道我是誰嗎?”


    亦天航錯愕,暗道:“虞君安?三絕門?”


    “在下姓虞,三絕門,還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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