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天航見董校尉麾下輕騎遲遲不到,便知是這校尉大人有意給他使絆子,心想這與賊寇接戰事小,若是兩日後糧草耗盡,後援未到,這幾百人怕要交代在這荒郊野外,便召集十位屯長議事,聽取眾人意見,是原地紮營等待大軍,還是輕裝前進孤注一擲,尋得賊寇與其一戰。


    那幾位屯長苦無軍功久矣,竟有七八人支持後者,沒法,亦天航既然話已出口,又等不來援軍,隻得冒險一試,沒有振奮人心的陣前激勵,亦天航對著五百士卒隻說了一句話“你等把性命交付於我,我也便把這一身榮辱交托與眾弟兄。”,說罷便下令輕裝疾行,爭取兩日內尋得敵寇。


    亦天航率眾疾行、搜尋賊寇,那派出去的探馬越來越多,回來匯報的也越來越頻繁,亦天航要爭取最大概率準確的判定敵寇方位,一擊而中。


    急行軍兩日,傍晚,攜帶口糧已然耗盡,但麾下兵卒並未因兩日疾行而勞累困乏、士氣低落,反而個個情緒高漲。剛剛探馬回報,前方五裏外,數百賊寇隱匿於林間,正埋鍋造飯,這正是發起突襲的大好時機,各屯長盡皆請戰。


    亦天航借著天色昏暗率軍潛行,僅離賊寇百餘步,斥候已將賊寇營地外的哨探盡數解決,確是蠻軍喬裝,眾蠻兵正三五一堆聚在一起吃飯,此刻隻待亦天航一聲令下發起突襲,打敵方一個措手不及。


    亦天航所部十屯,前五屯為劍盾兵,六七屯為長矛兵,八九屯為弓手,第十屯為弩手。按亦天航部署,一二八屯去蠻軍營地左側待命,三四九屯去營地右側埋伏,剩餘人馬隨亦天航正麵鼓噪突進、吸引賊寇,以擂鼓為號,三麵夾擊,安排已定,各屯依令行事。


    “眾將士聽令,步兵在前,弩兵在後,步兵注意間距,給身後弩手留出射擊空隙,保持陣型,不要輕功冒進,進攻!”


    亦天航早已下了馬,拔出背後寶刀率先衝了上去,身後士卒一同發喊。


    那林間的蠻兵正在吃飯,被驚得手足無措,鍋碗摔了一地,眾蠻兵回過神來便要起身拒敵,亦天航哪會給他們機會,已是率眾殺了進去,離得近的蠻兵盡被強弩射死,隻一會功夫這外圍的幾十蠻兵便被殺幹淨了。


    廝殺聲起,這林中的蠻兵盡被亦天航處吸引,營地中央一簡陋營帳走出一蠻將,已開始大聲呼喊、整肅隊伍,數百蠻兵聚集,便往亦天航這邊殺來。


    亦天航見誘敵已成,站在軍陣最前列,大聲喊道:“劍盾兵保持陣型、槍兵列陣,防止敵軍衝陣,弩兵後退,準備接戰!”


    隻見那蠻將指揮數百蠻兵殺來,轉眼已到近前,亦天航隨手撿了一張蠻盾護在胸前,卻被衝陣的蠻兵卷入了人海裏,身邊士卒也多有被撞倒者。


    亦天航胡亂揮刀砍翻了幾個蠻兵,這戰陣廝殺,哪還有什麽招式可講,隻有最簡單的砍、刺、躲閃,眾士卒見亦天航死戰不退,士氣大振,皆奮勇向前,竟穩住了陣腳。


    蠻將見未能突破亦天航防線,便親自帶人突陣,幾百人又壓了過來,亦天航見布局已成,大喊道:“擊鼓!”


    隻聽得牛皮鼓聲大起,激蕩人心,又聽身後士卒鼓噪大喊“殺殺殺”,那埋伏的兩支人馬幾乎同時從林中躍起,叫喊著抄了蠻兵的後路,將這幾百蠻兵包圍了。


    弓手在前,步兵在後,一輪齊射後,這兩側的伏兵揮舞刀劍發起了衝鋒,蠻兵腹背受敵、首尾難顧,登時死傷無數,隻這一擊便瓦解了蠻軍的鬥誌。


    遭到包圍夾擊的蠻軍猶如籠中困獸一般,任由亦天航宰割,那蠻將見身後騷亂不斷,不知齊軍來了多少人馬,已是慌了心神,眾蠻兵也是方寸大亂。


    亦天航與蠻將在這亂軍之中都互相瞧見了,二人幾乎同時起了擒賊先擒王的主意。


    兩人隔著不遠,各揮兵器交上了手。


    “敵將通名!”那蠻將喝道。


    亦天航冷哼一聲並未答話,舉刀便往蠻將胸前砍去,那蠻將自恃勇力,揮刀相迎,可他怎會想到麵前這個小小曲督手中握著一把神兵。


    蠻刀斷裂,欺霜寶刀落到蠻將肩頭,亦天航毫不費力便將這蠻將生擒,周圍蠻兵見主將被擒,多有跪地投降者,廝殺聲漸弱,還在抵抗的幾十個蠻兵也是麵露恐懼。


    “留活口!”亦天航見麾下士卒為了軍功竟然屠殺投降的蠻兵,急忙喝止。


    亦天航是要捉俘虜的,這夥蠻兵進入資中地界忒為可疑。


    清點死傷、收押俘虜、搜刮營地,這是戰後必做之事。


    這一戰,亦天航部曲戰死三十餘人、重傷十餘人、輕傷五十餘人,損失可是不小,不過生擒蠻將,又俘獲五十餘蠻兵、殺敵四百餘,這戰功也不小。


    黃屯長帶人搜尋了蠻軍營地,竟是得了不少口糧,一時無憂矣。


    亦天航派快馬分別往報董校尉和穆子玉,這首戰便取得大勝,眾士卒對亦天航增添些許好感,盡皆心想:“雖說這亦曲督成天喪著個臉,平日操練也過於嚴厲,但是領兵作戰倒是頗有章法,而且身先士卒,飲食起居也與兵卒無二,細想來,倒也不錯。毆打部下、勒索錢財?好像是黃屯長他們先挑的事。”


    黃屯長等人也是略有些服氣了,這亦曲督武功高強,雖然為人有些不近人情,但在戰陣中對弟兄們極為照拂,數次救身邊士卒於險境。


    “眾將士聽令,原地休整,各屯輪班值守,明日天亮,全軍返程。”


    亦天航見大局已定,便打算拷問俘虜了,在此之前自是要安排好防務,畢竟孤軍在外,不可掉以輕心。


    蠻軍的破舊營帳外,亦天航端坐,兩側立著幾位屯長,外圍又有十數名士卒拱衛,蠻將及一眾俘虜被捆綁著跪在地上。


    亦天航問道:“我部將士可有懂蠻語者?”


    “回曲督,我等均略懂。”


    亦天航循聲望去,是一屯屯長黃發才,這黃發才年已三十五六,略瘦矮、山羊胡、一雙眸子透著精明,混跡軍營已有二十年,任屯長也有十年了,隻因其武藝平常、又不懂行軍作戰,此生再無升遷希望,隻盼著多攢些軍功,混個軍侯歸鄉。


    南齊依前周製,士卒可憑戰功累升軍侯,軍侯又分十級,若以軍侯身份卸甲歸田,最差也能得個府衙緝捕司官差的差事,若是十級軍侯歸鄉,隻需月月到府衙領月錢便可,後半生無憂。


    亦天航見黃發才眼神熱切,便說道:“好,我問一句,你向這些俘虜說一句。”


    “是,屬下得令。”


    亦天航向這些俘虜問道:“我是大齊護蜀軍曲督亦天航,你等是如何越過我邊境防線的?深入我大齊境內又有何企圖?”


    這話問完,卻沒有應答,黃發才重複了好幾遍,那些蠻兵卻是低頭不語。


    亦天航麵色如常,起身快步走到一蠻兵身前,眾人皆不知這亦曲督意欲何為。


    黃發才正要相問,卻是刀光一閃,亦天航一刀削掉了那蠻兵的右耳,動作之麻利,在場之人均未反應過來,那蠻兵愣了片刻,才疼的哼了一聲,強咬著牙忍著。


    亦天航示意黃發才接著問,仍舊是無人應答,又是一刀,又是一人右耳,疼的蠻兵呲牙咧嘴,如此連續砍了十幾人的右耳。


    兩旁站著的各屯長都看不下去了,戰場廝殺取人性命這無可厚非,但如此拷問俘虜,護蜀軍倒還是頭一次。


    亦天航持刀回到原處,向蠻將開口說道,竟是蠻語:“帳下跪著的這位,本督耐心有限,再不答話,下一刀可是要砍掉手腳了。”


    此言一出,驚了黃發才等人,這軍中會蠻語的,也不過是因為常年駐防邊疆,稍學了點,但是像亦天航說得如此流利的甚是少見。


    那蠻將聽到亦天航問話,抬頭說道:“要殺便殺,何必折辱我部落勇士。”


    “勇士?潰卒降兵談何/勇?敗軍之將談何士?”話音一落,隻見亦天航大步向前,一刀砍掉了那蠻將身側一蠻兵的右臂,登時血湧如注,鮮血噴了蠻將一臉,那蠻兵慘叫著昏死了過去。


    亦天航又回到蠻將身前,大聲說道:“你身後跪著的這些人,非戰之時,隻不過是部落裏老實本分的農夫、工匠罷了,他們是老母身前孝順的兒子!是妻子眼中頂天立地的丈夫!是兒女心中崇拜的父親!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他們變成廢人甚至喪命?!隻要你把知道的全說出來,本督保你們性命無憂!”


    這話一出,再看著一地的右耳和一條斷臂,那些跪著的蠻兵開始動搖了。


    誰人沒有父母,誰人沒有妻兒?!戰場搏殺、血氣上湧,父母妻兒盡皆拋之腦後,可如今淪為階下囚,故鄉親人才是心中最記掛的!去他的部落、去他的勇士榮耀!命都沒了,一切都將煙消雲散,各洞洞主可不會幫死人去照顧家眷,年邁的父母將生活窘迫,妻兒將會為人所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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