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麗莎和謝小清在郝文澤家裏被他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崔米琪那邊可就沒有這麽好的待遇了。


    烈日當空,曬得連狗都捱不住,樹蔭下,除了被曬得抬不起頭的嬌嫩小花,別的什麽都沒有。這鬼太陽,人見人怕,誰也不敢多停留。可憐的崔米琪開著小電動,跟著韓秀經過幾條大街,最終才在一條小巷子裏找到那家小書店。


    書店真的好小,書架上擺放著的,大多數是一些舊書,可租可售,門可羅雀。看得出來,在電子書的衝擊下,傳統的讀物,已經被人漸漸遺忘。老板一個人坐在收銀台後麵,腦袋巴嗒著,一起一落,瞌睡得正香。


    “達叔,中午好!吃過飯了沒?”韓秀輕車熟路,一進門便對著老板打招呼,一派熟稔,似乎已經來過無數次。


    正與周公博弈的人被女孩的聲音一驚,下巴差點就撞上台麵,猛地一抬頭,揉揉眼,一見有客人來,雙眼馬上放亮,瞌睡蟲早已經被驅趕得遠遠的。隻見他從收銀台後麵站起來,揚起笑臉跟韓秀打招呼,順便朝她身後的崔米琪點點頭。熱情似火,像外頭大大的太陽一樣,灼人心神。這書店,到底是得多缺人光顧啊。


    “你們要找的書,我已經拿出來,就在這邊,你們過來看看對不對?”達叔欣喜萬分,帶著二人走向裏麵的書架。


    崔米琪匆匆看了一下他書架上擺放著的書,書不新,品種倒是挺全的。文藝類、武俠類、科幻類、史記類……五花八門,按類擺放,整齊得很。是個愛書之人,隻可惜,無人欣賞。


    就在她恍神之際,那邊已經傳來韓秀道謝的聲音,看來書是找著了。她心中鬆了一口氣,往他們的方向走去。


    “達叔,這書多少錢?”韓秀拿著書,眼神歡喜,掏出錢包就想給錢。


    崔米琪趕上前將她的手給按住。“這錢我來付。達叔,這書多少錢,我來給。”


    “你們不用爭。這書也不是新的,放我這裏好幾年了,也沒人看過,可以幫到你們,你們拿走便是,哪值多少錢。”達叔笑嗬嗬地說道。


    “不,不,這哪能行?”崔米琪重新認真審視起眼前的人。橫看豎看,他也不像一個樂於施舍之人啊。人不可貌相,這話說得真沒錯。可她不能這麽做。


    “對啊,達叔,你開店做生意不容易,你開個價,我們不能白拿你的書啊。”韓秀急了。達叔她認識好多年,小時候就喜歡來這裏租書看,雖然長大之後已經將這裏忘記,可現在一來就要將別人的書拿走,不給錢,她心裏怎麽也過不去。


    “真不用。書嘛,就得有人看,才能有它的價值。放在我這,唉,一點用處都沒有。你們要,盡管拿,我這裏書多的是,也不差這兩本。”


    “達叔!”崔米琪也急了。她先是把書放包裏,然後再向韓秀使個眼色,隨後從包裏拿出一張百元大鈔,往達叔心手一塞,便拉著韓秀跑出了書店。


    達叔看著手中的錢一愣神,沒等他回過神來,崔米琪兩人已經快速發動車子,離開了書店。沒一會兒,兩人消失在了小巷子裏。達叔回過神來想追過去,也無處可尋,隻能呆呆地看著手中那張紅牛搖搖頭,緩緩地拉開收銀台的抽屜,往深處一放,眼中再一次失神。轉過頭看看那半舊不新的書店,雙眼猶如被外麵的太陽灼傷一般,發熱發紅起來。


    崔米琪和韓秀兩人逃難似的,開著小電動車風馳電掣在小巷子裏。終於將小書店甩出幾條街之後,兩人停在路邊相視一笑。幸好剛才那一幕無人看見,不然別人還以為是她們倆人從達叔手裏將東西給搶了呢。有誰像她們這樣,買個東西連錢都給不出去。給了錢,還像做了賊一樣,灰頭灰腦地逃竄,當真是罕見。


    “好了,咱就到這分開,時候也不早了,書我先拿著,等我回去將標簽移過來,再拿到圖書館,毀書這事馬上就可以翻篇。哼,看這次馬梅還能有什麽話說。”崔米琪揚了揚袋子裏麵的書,神氣地抬一抬胸口,揚眉吐氣了。


    “撲哧!瞧你得意那樣兒!麗莎姐,我最近發現,你身上出現了以往沒有的童真呀,人看著,也比以前真實了許多。我很喜歡現在的你啊。以前的你,嘖嘖,說實話,不好相與。哎,我說這話,你可不許惱哦!”韓秀說完嗔笑。她竟跟蒙麗莎開起了玩笑,話一說完心中不免有些後悔。以蒙麗莎那較真的性格,肯定心中不高興。事實上,是她想多了。


    崔米琪嗬嗬一笑,就當沒聽到她剛才的話,一麵向她道謝,一麵向她告別,半點不悅的神色也沒有。韓秀望著已經離去的崔米琪,失神半會兒才反應過來。麗莎姐,真的變了。


    崔米琪心中的大石放下,一路輕鬆,開車的動作有點飄忽起來。離家還有兩個路口,她車頭一轉彎,眼前一黑,差點撞上麵前的人。她正想開口喝斥那人走路不長眼時,話吐到一半,就被吞進了肚子裏。眼前的那個人,不正是她這些日子以來心心念念要找到的人嗎?


    隻見他依然身穿那套髒得看不清原來顏色的衣服,頭發依然亂得像個鳥窩,臉上黑一塊,白一塊,幹淨的地兒隻留那雙亮得嚇人的眼睛。此時他雙眼圓瞪,氣鼓鼓地,雙手插腰,惡狠狠地對著崔米琪吡牙咧齒。一般人見到他,估計會以為他是個瘋子,嚇得撥腿就跑。可崔米琪不一樣,她可是求爺爺求奶奶想要遇見他的,怎麽可能會被他嚇跑呢。


    “嘿,老頭!好巧啊。還認得我嗎?”崔米琪把臉上的頭盔一拋,朝那人叫道,臉上還掛著一副討好的笑容。笑話,不討好他討好誰啊。他現在對她來說,可是至關重要的人,沒有他,她和老媽的靈魂怎麽換回來?


    “老頭?誰是老頭?你個人長得倒是不錯,怎麽這麽不會說話呢?我不管,你把我的雞腿撞掉地上了,你得賠我!”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賴來。


    “嘿嘿!賠,肯定得賠!一個怎麽夠,怎麽也得賠兩個。怎麽樣?兩個夠不夠?不夠的話再來兩個怎麽樣?”


    “真的?”老頭兩眼發光,一臉垂涎。


    “千真萬確。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雞腿要多少有多少。”


    “你說,什麽事?”


    “你將我們兩人的的靈魂換回來!”


    “行,沒問題!咦,等等,你剛才說什麽來著?”老頭坐在地上雙手拍著大腿的動作一頓,總算抬起頭來,看清楚來人。


    “是你!嘻嘻,小姑娘,別來無恙啊!”


    “老頭,你總算認出我了。你說,剛才說過的話可算數?”崔米琪一見他拍拍屁股想走人的樣子,馬上從車上下來,把車停到路邊,再走回來拉住他,生怕他像上次一樣閃人。


    “小姑娘,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看你現在這樣子,過得還不錯。有進步,有進步!”老頭臉上沒有胡子,但他卻習慣性地摸著下巴,一臉高深的樣子。


    崔米琪一看他那樣,氣不打一處來,真想往他的臉上狠狠地揍上一拳。她控製住自己的脾氣,雙拳緊握,臉上還要陪著笑。好不容易才撞到他,怎麽也得拖住,不能再讓他逃了。


    “大叔,大哥,大佬,我求求你,別再惡搞我了。我為之前的魯莽道歉,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你看啊,這懲罰也懲罰了,你的氣也該消了吧。”老頭,都已經兩個多星期了,你再搞我,別怪我不客氣了。崔米琪在心中狂喊。


    “呃,說得有理!怎麽?在心裏罵我?嘻嘻!我就喜歡人家罵我!”老頭氣死人不嚐命,一臉賊笑。


    “你……”崔米琪覺得自己胸口發疼,眼前發黑,差點問候眼前之人他媽。不行,她得忍。再難,也得忍。


    “大佬,你想怎麽樣?你到底還想怎麽樣?”崔米琪壓下心裏的火,陪著笑,輕聲細語說道。


    “沒想怎麽樣?就這麽著,哪天我高興,我開心,我愉快了,或許,你想要的東西,馬上就會實現了。現在嘛,時機未到!時機未到啊!”老頭一臉莫測,看著崔米琪搖了搖頭,然後還要豎起根食指,在她眼前晃了幾晃。


    崔米琪內心抓狂,真想抓住那根滿是油汙的手指狠狠一咬以泄心頭之恨。可她,什麽也沒敢做。她怕,她真怕上次那樣的事再次重演。如果這次再發生,她的靈魂不是與老媽互換,而是與某隻貓貓狗狗互換了,那她該怎麽辦?還要不要活了?


    “時機?那時機什麽時候會到?你告訴我,我等!”


    “不可,不可,天機不可泄露!嘻嘻,不可說,不可說!”老頭搖頭晃腦,亂糟糟的頭發上,估計已經讓他給晃掉了幾個虱子來。“你也不必找我,時機一到,一切自然會恢複正道。後會無期。可惜了我的雞腿,嘖嘖,多好的雞腿啊!”


    老頭說走就走,沒等崔米琪反應過來,他便消失在了轉角處。崔米琪不死心地追過去,一如往常,空空如也。


    “啊!”她把頭盔一摘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呯!”的一聲,頭盔被摔出幾米遠,骨碌骨碌,滾到一處牆角才停下來。


    “神經病!嚇我一大跳!”


    “就是就是,頭盔怎麽得罪她了?”


    “有錢,嘻嘻,頭盔沒了再買!”


    ……


    崔米琪抓抓頭發,用長發遮臉。一時氣憤,忘了自己在街上,這下糗大了。頭盔她也不要了,讓它孤伶伶地被丟下,她慌忙開著電動車,落荒而逃。她快瘋了,每次遇見老頭,她都是出醜的那人,最好別讓她再遇見他,下次,她一定要備好繩子,將他給捆個嚴嚴實實,看他還怎麽跑?如果真這樣做,她會不會被人送到派出所去?一個激靈,將她驚醒。不能這樣做,倒黴的那個,絕對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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