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是老的辣。


    隻一句不輕不重的話,撕扯的兩人就自動罷手。叔叔黑著臉一把拽開自家婆娘,再怒目瞪視著被其他人扶起的蔡換兒:“吃飽了有力氣打架了是吧?”


    蔡換兒嘴巴沒空,不停的嚼動,翻著白眼還拿手不停的順咽喉。


    饅頭太幹發酸,吃的又太急,尤其被嬸嬸這麽一壓,她快被咽死了!


    有個同年同黃毛丫頭同病相憐的遞上一個破壺,輕聲:“換兒,喝點水吧。”


    “謝,謝謝哈。”蔡換兒奪過去昂天咕嚕咕嚕灌一氣。


    還了壺,抹一把嘴,精神狀態好好的對三叔叉腰豪氣道:“三叔公,我有力氣了。”


    三叔公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拿拐杖點點前路。


    前路就在腳下,蔡換兒心裏阿q式自我安慰:不是說盜亦有道嗎?強盜們不是都被生活所迫落草為寇的嗎?應該不會連他們這種赤貧的難民也搶殺吧?再說,就算道德敗壞無差別搶劫,也不會那麽巧就今天下山吧?


    燃起的一丟丟勇氣的蔡換兒自己給自己握拳打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哎喲!……”嘀咕到最後一個‘行’字,被人從背後大力踹了一腳。


    “臭丫頭,磨蹭什麽了?”同行的人不耐煩了,不滿的催:“快走啊!”


    “急什麽?趕著投胎啊!”蔡換兒穩住身形還牙尖嘴伶的頂一句。


    這下好了,又惹到眾怒了,群情憤起。


    蔡換兒撒開腿卯足勁衝前頭去了。


    這條山路可以容一輛寬大的馬車通過,不算窄了。兩旁時而點綴著不知名樹木,時而散落著一些野花野草,加上不時有‘唧唧啾啾’的鳥語,景色頗怡人。


    蔡換兒衝出百米後,回頭一看。


    喲,那群心思各異的同行饑民都在原地緊張看著她這個探路者呢!


    蔡換兒見他們沒有跟上,倒悠閑起來。隨手扯一根路邊狗尾巴草欣賞著道路兩旁的山景,勝似在閑庭散步。


    “三叔公,你看這臭丫頭那個德性?”嬸嬸擺著她那張刻薄臉,逮著機會就埋汰她。


    三叔公豈能聽一個無知婦人挑撥。聽了,也不會表現出來,依舊老眼沉穩注視前方。


    “回頭收拾她!”叔叔惡狠狠接一句。


    同年黃毛丫頭弱弱問:“可以跟上去了嗎?”


    眼看蔡換兒就在拐過一道斜坡,看不見身影了。


    三叔公果斷一揮拐:“跟上。”


    這半天,風平浪靜,鳥語花香。根據三叔公活這麽大把紀總結出來的經驗表明:沒有異常情況,可以快速通過這道傳說中安全係數最低的虎關崗了。


    有情況!而且還大大的不妙!


    蔡換兒晃著狗尾巴草,毫無壓力的拐過彎,就緊急煞住了腳。


    一排麵目可憎的大漢手裏拿著不同的武器,皮笑肉不笑的盯著她。右邊還有兩匹馬。其中一匹上端坐著一個威嚴的絡腮大胡子男。


    糟了,真的遇上攔路搶劫的土匪了!


    這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蔡換兒是女中‘俊傑’,狗尾巴草一扔,舉起雙手:“我投降!別殺我!”


    開玩笑,天大地大,命最大!


    “哼哼哼!”可憎大漢發出陰險的奸笑。


    蔡換兒眼珠轉轉。


    按正常來說,這個時候她該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以給身後的隊伍某個‘前方有險情的’信號。但她偏選擇閉緊嘴巴!


    她閉緊嘴巴,努力眉頭擠皺五官,堆出一個苦大仇深的可憐相。


    “銀子!”一個瘦小身材,眉目精悍的男子扛著一把可能比他本人高的長槍走過來,伸手索要。


    言簡意駭,也不背誦經典劫路台詞!看來是講效率的土匪團夥。


    蔡換兒一聲不響,手腳比平時麻利十倍的翻衣倒兜給他看。


    空空如也,比她臉還幹淨。


    “晦氣!”瘦小精悍男的長槍衝她一甩。


    蔡換兒就軟了膝蓋,抱頭咧嘴喊:“好漢饒命!”


    這時,身後傳來踢踢踏踏輕重不一的腳步聲,蔡換兒回身一指:“肥羊在後麵!”


    三叔公這隻領頭羊就這樣撞見了避之不及的傳說中的悍匪。


    想後退是來不及了,一來他老寒腿在發抖,二來,有兩個大漢獰笑著杠著刀槍疾奔過來,截了後路。


    “嗚嗚!”有小孩子被這陣仗嚇的扁著嘴小聲哭。


    ‘汪汪汪’瘦小的土狗照老規矩見著麵生的人就叫喚兩聲,盡盡它的本份。


    ‘嘶嘶’吸冷氣聲和‘咻咻’鼻涕聲,一時熱鬧響起。


    三叔公到底多吃了幾年鹽,他強自鎮定。先一個眼刀投射給蹲地抱頭的不及時報信的死丫頭蔡換兒,老臉上的皺紋深深堆起,拱起手陪著笑:“好漢通容則個!我們是過路的災民,家鄉遭了水災……”


    “少廢話!值錢的東西統統交出來!”還是那個瘦小男子。他不耐煩的打斷三叔公訴苦的心思,一心奔主題。


    三叔公小心翼翼的攤開手:“值錢的早就換成吃的了。我們這兩天都餓著肚子。你們要不信,盡管搜。”


    這份淡定著實令蔡換兒佩服。三叔公的鎮定也感染了饑民隊伍,緊嚇的情緒得以控製。大夥都跟木雞一樣接受檢查。


    “腳!”瘦小男子指著換兒叔叔。


    他臉色煞白,雙腳並在一起不安的轉轉眼珠。


    “聾了?”瘦小男子的長槍尖就要砸下去。換兒叔火燒屁股一樣跳起嚷:“我給我給!”


    他抽出又髒又瘦的腳,從鞋底摸出一錢銀子,大難臨頭似的哭著臉:“就這麽點家底了,真沒有了!”


    瘦小土匪不屑一顧的奪走,長槍還準備戳他一下。


    “啊!”嬸嬸嚇的尖叫。


    “小七住手!”那個端坐馬背一直靜靜觀望的絡腮胡男人發話了。


    “老大,這家夥不老實……”


    絡腮胡男子下半張臉都被胡子遮掩著,嘴巴都不看不清是大是小是厚是薄。可是鼻子很高挺,眼睛清亮幽黑,淩厲又生動。


    “寨裏的規矩你忘了?”絡腮胡子聲音帶有一絲刻意的低沉。


    瘦小個男子嘟嚷:“圖財不害命!”


    為時很短的搜身出結果了:總共一錢銀子,外加殘缺似狗啃的幾個酸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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